21 新娘

新娘

“請問……”

“你們是在找一個漂亮小女孩嗎？我剛剛看到她被帶往那個方向了。”

清澈溫潤的嗓音配上一張美的雌雄莫辨的臉，一米八的身高套着粉粉嫩嫩的衣裙，而腳上蹬着的是一雙估摸有44碼大的紅色繡花鞋。

沈靈椿和蕭祈安默契回頭，眼角同時一抽。

對面是一個穿着女裝的青年，雖然臉長得精致，身形消瘦，但這典型的男性化特征準确地暴露了他的真實性別。

李長鯨忽視她們驚愕的神情，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我的猜想不出差錯，那個氣息詭異的‘人’是河神派來的爪牙。”

“河神？”

提到河神，沈靈椿率先想到的是一位咪咪眼，他講話慢吞吞的，總是輕飄飄從河中現身，耐心詢問：“年輕的樵夫呦，你掉的是這把金斧子還是這把銀斧子。”

印象裏的河神溫柔和善，絕不會做出拐走孩子的惡劣行徑。

兩相對比之下，顯然，男子口中的河神不是善茬。

他似乎很了解河神，這人究竟是…

沈靈椿的視線掃向別處。

青年腰懸長劍，另一側挂了桃木葫蘆五帝錢，粉色紗裙在周圍花燈的照射下透出盈盈流光，不似凡物。

是一件高階法衣！

“在下李長鯨，萬劍宗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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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印證了沈靈椿的推測。

靈雀哭唧唧地飛回她的左肩去蹭她的脖子，然後在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視下，默默挪開距離。

它吐槽：“好端端的劍修為什麽穿成這個樣子？修真界的修士們何時有喜歡扮女人的怪癖了？”

沈靈椿也想不通。

蕭祈安漠不關心。

最後是李長鯨為它解惑，他略通禦獸術，可聽懂百獸之言，靈雀自幼生長在仙界是靈獸，李長鯨一早就察覺出它不同尋常。

“并不是所有修士都像我一樣。我從小體弱多病，算命先生斷言我活不過二十，家母不忍我夭折，四處尋醫，直到遇見我雲游四海的師傅，他提議把我當作女子養活。”

“家母将我帶到師傅面前磕頭謝恩，師傅慧眼識珠，笑呵呵地說我有仙緣，是個修仙的好苗子，所以我便跟着他回萬劍宗。”

至今過去二十載，他二十有七。

逆天改命，瞞天過海。

沈靈椿在網上沖浪時打開評論區看過不少，網友編造的小故事看着賊上頭尤其是涉及靈異神怪的，沒有一小時根本出不去。

李長鯨習慣自己這幅模樣，他這次下山歷練，自帶龍傲天歐皇buff，上來就抽到一個地獄級別的任務：捉河神。

“河神并非我們常說的神仙，而是生活在水底的怪異物種，他仗着自己修為高，自封為‘河神’。”

“他住在五彩河，常常調用河水淹沒房屋農田，惹得此地生活的百姓苦不堪言，十年來有不少正義修士折損在這裏。為了安撫河神，恢複平靜的生活，羌州六座城池每年都要獻祭一位新娘。”

靈雀有些懵：“他為什麽搶昭昭？”

李長鯨道：“她身上有仙緣，獻祭給河神的新娘也同樣如此，河神會吸取她們的仙緣增進修為，這也就是他能作惡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他沖沈靈椿展露溫和的面容：

“我觀姑娘面相頗有仙緣，不知姑娘能否幫個忙協助我收了河神，好還羌州安寧。”

原著有這個情節，但npc從一個道貌岸然的白發老頭換成女扮男裝的劍修，沈靈椿剛開始的時候頭腦發懵，直到李長鯨說到河神，她突然想起這是男女主解開誤會，成功歷劫的關鍵節點。

要來了要來了，男主終于要長嘴了。

沈靈椿宛如一個含辛茹苦把兒子養大的老母親，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李長鯨雖然說的輕松，但他也知道平白無故地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陷入險境相當不妥，他道：“姑娘放心，在下會拼盡全力保護姑娘。”

“好。”她一口答應下來。

始終未發言的蕭祈安忽然有了動靜。

他說：“我去救她，你不必涉險。”

尋昭的安全毫無疑問地被沈靈椿排在第一位，但這個劇情點可遇不可求，盡早完成師傅交代的事，返回仙界開啓下一個劇情。

蕭祈安的黑化值還剩下60。

等她消除完黑化值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沈靈椿遏制住自己對退休生活的幻想回到正軌，她悄悄給蕭祈安傳音。

——

“昭昭被河神抓走了？！”

乘羽正在為戎淵換藥，她對河神作亂、獻祭新娘的事耳濡目染，礙于她早與戎淵私定終身，六年來不知多少次驚險躲過被抓去獻祭的命運。

否則以她出挑的容貌難逃一死。

尋昭被帶走的消息不亞于平地驚雷，乘羽手下一重，戎淵疼得冷汗直冒。

沈靈椿先做好安撫工作：“別擔心，這位李道長會幫助我們找回昭昭，你臉色不好先回屋休息，我留下來和李道長商量法子。”

“扶柳……”乘羽的眼中蓄滿眼淚。

戎淵劍眉微皺。

她很在乎那個叫“尋昭”的女孩。

她們是什麽關系？

一個想法冒出來，戎淵心髒一陣抽痛。她們六年未見，也許她早嫁做人婦，尋昭很可能是她與別人的孩子。

沈靈椿廢了半天功夫把人送回屋裏，重新坐回方桌前，瞥了一眼睜着眼茫然看天花板的戎淵，丢出幾句看似廢話的話。

“李道長，尋昭今年五歲，據說乘羽姑娘六年前去西蜀游歷過一段時日。”

李長鯨：為什麽跟我講這些？

但他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配合沈靈椿火上澆油：“那孩子生的很好看，眼睛與乘姑娘長得很像，其他的嘛…”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神色陡然一變，兩個眼皮子輪流蹦迪，他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跟這位公子有七成相似。”

戎淵的床板躺不下去了。

——

翌日，天還未亮，一隊官兵行色匆匆地挨家挨戶敲門尋找适齡女子進行一年一度的獻祭。

今年輪到百玉城。

城中百姓為了防止自家女兒遭遇毒手，大多選擇讓女兒早早出嫁。

接連找了幾家，不是婦人就是女童。

領頭的中年男子也料到是這個結果，可今年河神突然變本加厲，一口氣要求他們獻祭三位新娘，如果找不到人，他們整個百玉城的人全都要遭殃。

可誰家願意舍棄自己的女兒？

“頭兒，我們實在是找不到了。”

男子喪着臉：“再找找，後山那處不是還有一個村子嗎？”

乘羽家的大門被撞開時，男子原本不抱希望，可他看到正在院子裏捯饬藥材的沈靈椿倏然眼眸一亮。

“城中獻祭新娘，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雖然只找到一個，希望河神能高擡貴手減輕對他們的懲罰。

然而，他高興的事還在後頭。

一個粉色的高大身影晃進他的視線。

李長鯨柔弱無骨地靠在門邊，夾着嗓音：“怎麽了？呀，官差大哥怎麽來了？”

“啊哈哈哈，小女子有失遠迎~”

中年男子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沈靈椿腳趾瘋狂抓地。

然後，第三個倒黴蛋出場了。

乘羽被他們弄出的大動靜吵醒，幽幽走出來。

男子：列祖列宗保佑，終于讓我湊齊三位新娘，就是那個高個子新娘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

李長鯨用了幻術，他自是看不出來。

三人被帶去城主的別院，婆子為她們換好嫁衣，上好妝蓋好蓋頭。

沈靈椿和乘羽還好。

李長鯨因為個子高，嫁衣短了長長一節，半個小腿都露在外面。

在沈靈椿看來，他的腿毛能做毛褲甚至可以完美無缺地卡住蚊蟲讓它們迷路。

但在沒有修為的凡人來看，那是一節如藕一般光滑細嫩的玉腿，堪稱冰肌玉骨。

有專門負責看面相的老者滿意地點點頭：“她們三個都有仙緣，河神大人這次一定很滿意，說不定會保我們羌州三年安寧。”

但負責驗身的婆子愁眉不展，她看向乘羽的方向：“這位新娘子已經不是完璧之身，若是被河神發現了，定要發怒。”

一下子，所有人的臉色變得黑沉。

李長鯨早有應對之法，他剛剛用法術操控了為他驗身的婆子，這法術只要解的及時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他暗暗念動口訣，那個婆子眼神逐漸空洞，她上前一步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箓：

“城主，我老家有位道長通曉法術，此符是他贈與我的，有了這張符箓可以幫那位新娘子遮掩一二，河神不會發現的。”

現在再去找一位新娘已經來不及，城主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連道：“好好，你快給她用上。”

三人擠在一艘破舊的木舟上，木舟底部被特意鑿開五六個小洞，顫顫巍巍地漂浮在河中心，而岸邊是不間斷的敲鑼打鼓聲。

沈靈椿能想象到從前被獻祭的新娘有多絕望，木舟中的水越積越多，敲鑼打鼓聲越來越烈，仿佛是在聽自己的死亡倒計時。

水漸漸漫過胸口，脖子，最後是頭頂，沈靈椿捏了避水訣，李長鯨和乘羽事先吃了水息丹。

自河底産生三股氣浪将三人分開。

河神有個變态的小癖好，他喜歡創造幻境，偷窺旁人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

密閉的黑暗空間中，沈靈椿的意識漸漸抽離。

“小花。”

沈靈椿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視角突然矮了不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原來是回到小時候了。

這時的她正好七歲。

與她六分像的男子，微微蹲下身子，笑容溫和。

“爸爸為你改個新名字吧。”

“為君增祝靈椿，小花以後就叫沈靈椿。”

沈靈椿冷冷一笑。

當時的她聽到改名字不知道有多高興。

小花這名字是他們不走心随意起的，之所以突然大發善心給她改名字，是因為她的弟弟病重，他們覺得她命格不祥，他們想了一個好主意：換名字除晦氣。

為君增祝靈椿，祝君長壽。

多麽寓意美好的名字。

男人還在繼續說：“你弟弟生了重病，爸爸先送你回老家，等過幾天再接你回來。”

沈靈椿乖巧地點點頭：“好呀。”

手心有點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