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煎藥

煎藥

天色還很早，外面起了霧，瞧着還是黑沉沉一片，蘇允沫被外面隐隐的誦經聲喚醒，往旁邊一看，難得一次，安芸娩和春枝還在睡。

外面除了那經聲也沒有其他聲音，蘇允沫蹑手蹑腳下了床，到院子去打水。

水井很深，蘇允沫不敢往下看，水桶放下去之後感覺沉了就開始轉動輪軸，整整一桶水轉起來還是很費力，好不容易才拖上來，水也灑了一半。

洗漱完之後蘇允沫掀起被子想上去再眯一會，只是身上因為出去了一圈，濕氣重，她把身上外層的衫子脫下來有不小的動靜，安芸娩皺了皺眉不适得翻了下身，迷迷糊糊竟然醒過來了。

蘇允沫躺下，感受到被窩的溫暖，還沒有發出滿足的喟嘆，就感受到一道視線看着自己。

“吵醒你了？抱歉。”蘇允沫說道。

現在還很早，雞估計都沒打鳴。

安芸娩沒有說話，她還很困，腦子沒完全反應過來，眼神呆滞地盯了蘇允沫一會，又閉上了。

蘇允沫也閉上眼睛，只是外面的經聲等心靜下來反而愈加明顯，聽久了總有種要被超度的感覺，一時間蘇允沫變得無欲無求。

誦經聲停了之後，蘇允沫才想起來可以給安芸娩熬個藥，這樣就不用啃那幹巴巴的草藥了。

想一出是一出，蘇允沫沒拖延，直接小心得起身，在不驚動兩人的情況下穿了衣裳出了門。

外面有個尼姑在掃地，蘇允沫問了竈房的位置，回去拿了包裹裏的草藥就去了。

要是能一個人做好這事，那不得被誇幾句？

蘇允沫心裏期待那場面，心情好了許多。

遠遠就看見竈房上面的煙囪冒着煙，裏面的人忙來忙去，她們要在早經結束之前準備好飯菜。

蘇允沫進去，只有一個主事的來，這兒比寺廟裏誦經的人有煙火氣息得多，主事的尼姑雙手合十，躬了個身很快又放下：“施主有何事？”

“我想借廚房一用，熬一盅藥。”蘇允沫像模像樣得也合着雙手彎了下腰說道。

“可。”主事的尼姑應道，她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施主請随我來。”

蘇允沫跟着去，到了廚房外面的角落，那兒架着一個類似壁爐的火架，隔着薄薄的石板，上面放着一個褐色的蓋壺，底部已經燒的漆黑。

那些草藥熬起來味道都極苦，這些器具都放在外面也能理解，蘇允沫走上去摸了下壺底，手指瞬間染了黑色。

石板下面有柴木，蘇允沫有上次的經驗，借了火石生火極快，沒一會兒煙霧就飄了出來，木頭生起的煙是黑色的，很嗆，蘇允沫拿出手帕捂着口鼻，用旁邊的蒲扇扇着風助火。

之後又拿了水，放了草藥，火升起來後，壺蓋一蓋，只管火不滅，等着就好。

裏面尼姑已經蒸好了饅頭做好了素齋，時間與藥好的時候差不多。

火被撲滅，蘇允沫借了好幾層布才敢把燒得發黑的壺提起來，蓋子揭開的瞬間，裏面的霧氣混着苦味，蘇允沫甚至感覺眼睛被嗆到。

這味道……難以言喻。

蘇允沫憋着氣，提着壺把裏面熬出來的湯汁倒進碗裏，剛倒完松了一口氣，一不留神，那包着的布滑了一下，蘇允沫瞬間戴上了痛苦面具。

手指……手指碰到壺了！好疼好疼……！

蘇允沫龇着牙，眉頭皺成一團，還是靠着自制力才沒有摔了那壺，畢竟是別人家的，損壞還要賠償。

把碗放好，蘇允沫收拾自己那些剩下的草藥，突然，她發現了一個未拆開的油紙包，“我難道漏了哪味草藥嗎？”這樣喃喃道，蘇允沫打開。

裏面赫然是碎小的白色的晶體，被太陽一照耀便發出七彩的顏色。

“啊咧咧……”蘇允沫愣住了，發出了二次元的聲音。

這不是……這不是要緩解藥苦的糖粒嗎？！這還是婆婆特意拿的一包。

啊可是……可是自己完全忘記了啊！

罪大惡極……罪大惡極，竟然讓安芸娩苦了那麽久，而且這一盅似乎也是如此，并且更加令人痛苦。

但事到如今，也沒有補救的辦法，現在加糖會讓味道變得更加古怪，蘇允沫幹脆合上糖包，就當這從未存在過吧。

包裹裏面還有鼓鼓的一包之前買來的蜜餞，蘇允沫希望它可以救救安芸娩。

廚房做好之後早經也已經結束，房內的安芸娩和春枝被叫醒去吃飯，也就是一兩個粗饅頭和沒有幾滴油水的素菜，能填飽肚子就好，尼姑們并沒有太多的要求。

安芸娩吃過之後感覺嘴巴裏面很苦，正拿起一本書要看，嘴巴就挨着了一只手，那手拿着的東西甜甜的，酸酸的，安芸娩下意識就吃了下去，舌頭反應了好一會，發現是顆蜜餞。

“你之前上哪兒去了？吃過了嗎？”瞧見是蘇允沫，安芸娩聞道。

“我不着急，你先喝了藥吧，我為你熬的。”炫耀，或者說博同情一般，蘇允沫伸手自己的雙手，讓人看清上面本來纖白的手指被染得漆黑，尤其是左手的食指指腹，更是燙了一個大包，瞧着很是可怕。

“你的手怎麽這樣？”安芸娩心疼得說道，從衣袖裏拿出手帕，浸了茶杯裏的涼水，細心擦拭她手上的黑色，只是那個被燙起的水泡卻沒有辦法，小心聞道：“要借來針把它戳破嗎？”

蘇允沫被牽着手細心對待着，心裏本就飄飄然有些暈，聽了她的話也沒有反駁什麽，直到安芸娩拿着那根針在她手指上比劃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你要做什麽啊喂？！”蘇允沫面容驚恐，全身心表達着抗拒，不由自己得往後縮。

“這個，不紮破會很不方便的。”安芸娩把剛用火烤過的針拿出來，針尖還是紅色的，就像是心頭血一樣。

尖尖細細的東西的确容易讓人恐懼，安芸娩摸着蘇允沫的頭安撫，面容溫柔得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這讓蘇允沫更害怕了，一直向後縮。

縮着縮着，到了床邊，她攀着床，終于有了一絲底氣，英雄舍身般将左手伸了出去。

閉着眼睛，堅毅的神情仿佛這個人是在去犧牲自己。

随着手指一陣刺痛，蘇允沫聽見一聲“好了。”

她松了口氣，轉頭又開始教訓安芸娩：“你再不喝藥，藥就要冷了哦，這次也許會比之前更苦也說不定……”最後一句話，蘇允沫說得很心虛，她留下了一包蜜餞就離開了。

總不能留着看女主被苦得皺鼻子的模樣吧，那也太壞了。

離開了房間，蘇允沫就去食堂的地方吃飯，那塊已經被收拾得幹淨了，于是只能去廚房看看。

主事的見到她就湊上前先點頭行了禮，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還是能看出她有些愉悅。“施主，廚房為您單獨留了飯菜。”

“是嘛，麻煩了。”蘇允沫也回禮，待主事的尼姑離開後，聽廚房別的人閑談，蘇允沫才知道尚書府的支援已經到了，而且宮南邢并沒有攔截，于是這物資便直接送到了蘇允沫所在的尼姑庵。

這也是主事态度轉變的原因。

直接送來，這也少了去和宮南邢交涉的步驟，匆匆吃完早飯，蘇允沫回到了房間，不過裏面安芸娩并不在，春枝似乎是昨晚沒睡夠，現在還在補覺。

有些失望。

蘇允沫叫了一聲，仰面癱在了床上。今天的任務之一就是與宮南邢見面談話，可這已經自動完成了，那麽今日便閑下來，寺廟救濟需要的糧食問題已經解決，今日只需傍晚的時候去随同分發糧食便可。

趕路數天，難得有了閑暇時間，蘇允沫便迫不及待想拉着安芸娩出去轉轉，畢竟這邬良她可沒來過。

只是安芸娩沒在，她也瞬間提不起勁。

春枝睡得熟，蘇允沫考慮把她戳醒來問人，但還是被良心壓下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