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骨笛(下)

離火葬場還有百十步的距離,Elle和Jessie就感覺到了空氣中隐隐彌漫着一股焚燒的氣味。

“蛋白質燃燒的味道。”Elle低聲嘀咕着,“我恐怕好長一段時間都不願吃烤肉了。”

“人在去世後被火化時的确和烤肉差不多,不過不會轉動,遺體在火化前會先被鋼錠或刀片弄破,使得內髒外流,防止燒的時候由于突然受熱,體內産生壓力而導致爆炸。”Jessie 默默解釋道。

Elle沖着走在前方的Jessie笑道,“你現在的語氣聽起來像Reid。”

“Both of us are Doctors”Jessie 不慌不忙地回應道【Reid的Doctor是指的博士,Jessie的Doctor是指的醫生,這裏是小醫生玩的一個文字游戲】

“害怕嗎?”Elle突然提問,“你的眼神,總給人一種憂郁的感覺。”

“你在側寫我?”

“不……我側寫不出來。”

“為什麽?”Jessie偏過頭,有些不解。

“因為……你不是罪犯啊,我幹嘛側寫你。”

反應過來的小醫生啞然失笑,頗具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向火葬場走去。留下Elle望着自己的背影,輕聲呓語着,“一看見你,我就緊張,怎麽給你側寫……”

火葬場後面是幾根筆直粗壯的排煙管道,将焚燒的廢氣排出,下午過後工人三三兩兩都已經下班回了家,只有一個男子半靠在桌子上,不知是真的睡了過去還是在在假寐。Elle出示證件後與Jessie一起走了進去,敲敲桌沿以示提醒。向桌上趴着的人報出“Bill Leager ”的名字。

男子緩緩起身,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我記得那個司爐工人,不過他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Elle心中的懷疑加深了幾分,擡了擡下巴,“可以帶我們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嗎?”

男子低低應了一聲,從抽屜裏拿出一串鑰匙,仔細看了看,從中挑了一把遞給Elle,“左轉就是焚屍爐。”說完将身子縮了回去,隐沒在黑暗裏。

男人的聲音慢吞吞地,像鋼筆刮在紙上一般刺耳,Jessie腦海中努力分析着到底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正欲叫住Elle,卻發現Elle大步流星地向左走去。側身對上男人陰鸷的眼神,眼前面目瘦削的男人與醫院裏佝偻的身影漸漸重合,她的心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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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Jessie追上去耳語道,“我覺得他就是醫院那個人,他就是Bill Leager 。”

“或者說是Bob Leak。”Elle扭開焚屍爐的門,側身而入,“這裏沒有信號,來之前我給Hotch打了電話,他知道我們在這裏。”

Jessie順手拿過一根鐵鉗将門抵住,為了防止被鎖住,從衣兜裏掏出一枚回形針,扳平後塞進了鎖芯中。

屋裏很黑,Elle屏住呼吸,本以為會有令人作嘔的氣味飄出,但這間屋子沒有,相反,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

“用消毒水的氣味來掩飾掉血腥味?”Elle的手暗自握住配在腰間的槍。

“欲蓋彌彰……”Jessie跟在後面四處張望着,視線無意間掃到東南角落裏的一處暗門,她輕聲喚Elle過來,打開随身攜帶的手電筒,強光所在處,Jessie看見焊在暗門上的把手,深吸一口氣,轉動了把手。

呈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處由地下室改造的狹隘的一居室,Jessie看見牆上挂着的東西後,忍不住低聲喊了出來。

牆上錯落有致地挂着長短不一的骨笛,Elle用手電筒四下照了照,骨笛占據了半壁牆,少說有六十根。

“他以司爐工人的身份作為掩護,乘機從屍體上選取骨頭制作骨笛。”Jessie以自己的思維推測着,“可是他為什麽要在近一年前殺人棄屍?”

“沒準他父母的去世是應激源,一個音樂世家出身的孩子,沒來由地傷了手,瘸了腿…從此自暴自棄,一蹶不振……”Elle掏出相機,調好光圈,對牆上的骨笛進行取證拍照。

“發現的五具屍體都是由于攝入了大量安眠藥死亡的,他利用Paul的負罪感,殺了他的病人,以此進行變相的複仇…”Jessie往後退了一步,“他能以左手完成那些刀法,其實是個很有天賦的人……可惜變得如此喪心病狂……”

後背突然被人用什麽東西頂住,Jessie來不及說話,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

“不準動。”

聽到響動的Elle急速拔槍對準持槍抵在Jessie後心的男子,心裏懊悔自己的大意,“放開她,Bill Leager。”

男人沒有答話,用槍抵住Jessie向前更走了一步。

“Bob Leak!”Elle想一槍了結那人,又怕傷到Jessie。

進退維谷之際,她聽見Jessie冷靜的聲音,“Bob Leak ,你最恨的人是致你傷殘,毀你前程的外科醫生,她只是一個FBI探員,Bob,放了她,讓她走。”

抵在身後的槍加重了幾分力道,Jessie聽見身後男人傳來一聲冷笑,“放了她?難得一見如此慈悲的外科醫生,可惜我當年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他給我動手術,竟然只是為了給他兒子贖罪…呵……”

“你借職務之便損傷無數具屍體用以制作骨笛。”Jessie換了一個話題,“那麽找到最适合做笛子的骨頭了麽?”她無視掉Elle示意自己安靜的眼神,繼續逼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父母的初衷是什麽?一定不會是讓你吹着用無辜公民的身體做成的笛子吧……”

隔着冰冷的來複槍,Jessie依舊感覺到了身後人增長的憤怒。

“那你為什麽要殺害Paul醫生的病人?”Elle趕在Jessie之前開了口。

“他是一個庸醫,治不好他們的,與其成為他的實驗品,不如成為我的藝術品。也正好讓他背負一輩子的內疚,像他當年撞傷我一樣……”Bob的聲音帶了一絲傷感,不過很快恢複到原有的兇惡。“好了,現在我不想回答你們的問題了。”

“Bob Leak !”

“Elle!”Jessie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從天邊飛來,卻一字一句地敲在Elle心上,“不要開槍好嗎?答應我,別沖動,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開槍。”

地下室裏一片漆黑,散落在一旁的手電筒以一個奇怪的角度發着微光,借着那抹光,Elle認真地望着Jessie,這是她第一次毫無顧忌地望着別人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平靜異常,帶着一股訣別的慷慨與深深的擔憂。她到底在擔憂什麽?Elle害怕自己永遠也不知道答案。

Hotch與an一行人連闖了兩個紅燈才趕到火葬場,大廳裏面沒有人影,Hotch朝an使了個眼色,幾人四下分散尋找Bob。

“an。”JJ壓低了聲音示意an注意已經被打開門了的焚屍爐。

an輕輕摸過來,“你退後,我來。”

“不行!這裏太暗了,你身材高大目标太過于明顯,反而容易再次激怒他。讓我來。”JJ沖an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靈巧的閃了進去。

“JJ……”

“別擔心,這家夥可比夜晚森林裏上下亂竄的兔子好瞄準多了。”JJ聽見不遠處有男人沙啞的嗓音,斂了聲息,蹑手蹑腳地靠近焚屍爐的暗門。

暗門內,窮途末路的Bob仍做着最後的掙紮。

“你恨的是醫生,讓這位探員離開,我保證,她不會傷害你的……”

“閉嘴!”Bob發狂地叫着。

攸關之際,Jessie用眼神向Elle傳遞着最後的訊息:不準開槍……”

“對不起……我做不到。”Elle喃喃低語道,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JJ從門口出現,對着背對自己的男子後心就是一槍。

桎梏松開,Jessie愣在原地一時沒回過神,Elle将槍收進槍套,不去理會地上橫着的屍體,上前抓着Jessie的手臂急忙問道,“沒事吧?”

還在緩神的Jessie搖搖頭,眼中的情緒轉瞬即逝,将擔憂顧慮都藏在心底,轉身看向沖下來的剩餘組員。

JJ和an最先下來,望着一牆的骨笛,嘆了口氣。

“知道嗎?著名的浪漫主義音樂大師,德國音樂家理查德瓦格拉的別墅就傍着寧靜純美的盧塞恩湖。盧塞恩湖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皮拉圖斯山由朦胧到清晰,大概這是他開始殺人後每次都棄屍在湖邊的原因吧。”Reid随着衆人走出火葬場,望着被蓋上白布的屍體。“他一直在尋找純淨的幸福。”

“可惜最後他在自我救贖中變成了惡魔,Paul也得為他年少時犯下的過錯懊悔終身。”Gideon側身拍拍Reid的肩膀,上了車。

“用骨頭做出來的笛子真的能吹嗎?”JJ突然問道。

“哪怕再刺耳,在Bob心中恐怕都是天籁。”Jessie沉默了一瞬,“剛才,謝謝你。”

JJ的目光在Elle和Jessie身上來回掃了掃,低聲附在Jessie耳邊說道,“其實沒有我那一槍,Bob眉心那一顆子彈,也足以要他的命了。”說完沖Jessie揚揚眉,和an上了另一輛車。

Jessie扭捏着轉身望向沒有上車的Elle,慢騰騰走到Elle面前站定。Elle偏過頭,有些賭氣地不看她,“我沒辦法做到不開槍,尤其是在你被劫為人質的時候。”

Jessie張了張嘴,不知如何開口。

“為什麽你不希望我開槍?為什麽當我拔槍對準Bob時,你的眼神那麽擔憂,為什麽……”

Jessie自己不知道怎麽回答這一連串的疑問,難道告訴她不久以後你會因為ptsd後遺症槍殺嫌疑犯後退出BAU?恐怕沒人會信自己的話。潛意識告訴自己局面發展隐隐有着一部分的偏移,可她不敢掉以輕心。

Elle期待Jessie給自己一個答案,不曾想眼前的人沉默良久,抱住了自己。

“下不為例,好嗎?”她聽見Jessie略顯疲憊的聲音,無聲地點點頭,環擁住了面前的人。

“她倆幹嘛呢,還不走?不是,怎麽還抱上了?”

JJ沒理會an的不解,笑着發動了汽車。

“就這麽走啦?你不等她們啊?”

“an?”JJ一邊開車一邊問道,“Grasia難道沒有嫌棄過你,不解風情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與支持 ^?_?^原創案件寫得不好,多多海涵

☆、編外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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