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世界一

世界一

因為栾野那句貼着耳朵的‘男朋友’，郜元去小吃街的時候一直都捂着自己那邊的耳朵。

不過雖然捂着耳朵，他一直都在搶着付錢，手上的動作就沒停下過。

栾野就這麽聽着頭頂上系統從一開始異常興奮的【改造進度+1】【還是改造進度+1】【又是改造度+1】逐漸變成了【哎呀煩死了，要升就升個大的，怎麽一直都在+1！】，再轉頭看了看身邊問他吃不吃章魚小丸子的郜元，莫名就覺得有點兒想笑。

他之前一直不太明白改造度到底是怎麽算的，哪怕毛球跟他特地解釋過。但他感覺自己現在好像終于摸到邊兒了……雖然還只是一種感覺。

“不用再買了，我手上的這些都還沒吃完呢。”栾野指了指自己手裏的那幾串裏脊，又指了指郜元套在手腕上的好幾個裝着各種小吃的塑料袋，“下次我們再一塊兒來吃吧。”

“哦……”郜元頓時有點兒失落，過了一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了——這話不就是下次他倆還可以再一塊兒來的意思嗎？！

“好！”他立馬點頭。

【改造進度：70%！】不知道是不是栾野的錯覺，之前一直報着‘+1’的系統現在聲音聽着都虛了。

離開的時候，郜元打了個計程車，說要先送栾野回學校。

上車後他也難掩自己眼睛裏的興奮，一直盯着栾野。而栾野現在把窗戶放下來一半，正在享受着窗外的風。

郜元之前一直覺得栾野的性格是沉悶的，但他光是看着現在的栾野，就能夠感覺栾野身上的狀态是放松，這是栾野從來沒有給他表現過的另一面。

而且他今天和栾野一塊兒去逛小吃街，沒有什麽人說什麽‘同性戀不好’之類的話。就算有人看過來，也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和他之前想象中的畫面完全不一樣。

這話說起來有點兒好笑，他一個一米八的男人，跟朋友出去的時候都能被路人當成是‘不良少年在巡街’，但心底卻一直都在恐懼。

郜元不止恐懼着栾野會有一天跟自己提出分手，還恐懼着某天真的和栾野把這事兒擺在明面上後，他們可能會經歷的那些事情。

哪怕他們現在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但他還是會因為想象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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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會對他們指指點點嗎？

家裏人會跟他斷絕關系嗎？

那些互聯網上所謂的‘支持’和‘同性戀也可以坦坦蕩蕩的站出來！’的話，本質上也不過是路人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對他們鼓勁而已，對于改變他們的現狀沒有任何用處。

最後還是得靠他們自己扛過去。

不過現在看來……計程車在門口停了下來，郜元用手機付了錢，然後下了車。他看着從另一邊下車的栾野。這些東西好像也沒什麽值得恐懼的。

“你怎麽也跟着下車了？”栾野盯着也下來的郜元，指了指計程車，“你怎麽不直接坐車回學校？”

“我……忘記了。”郜元把手裏那幾個塑料袋遞給栾野，跟他說，“你把這些帶進去吃吧……對了，你們學校可以帶吃的吧？”

“都是大學了，當然能帶。”計程車已經調頭走了，栾野也熄了讓郜元上車的心思。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那幾個塑料袋，給郜元留了幾個，“你也帶回去吃吧，記得給室友們分點兒，別自己一個人全吃完了。”

“嗯，我記住了。”郜元點了點頭，不過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怎麽了？”栾野有點兒猶豫，“你是……舍不得我嗎？”

“嗯。”郜元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步，“栾野。”

“怎麽了？”栾野笑着應了一聲。

郜元抿了抿唇，覺得有些緊張，還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我其實一直都在害怕那些聲音。

但直到今天，我才忽然發現，其實很少有人會去關注別人的生活，因為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我之前好像一直在因為自己的怯懦而傷害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兒，我可能會一直做縮頭烏龜，直到你跟我提分手。

你今天笑的次數很多。

你笑起真的很好看，所以我現在也很開心。

“今晚給我打個視頻。”郜元說這話的時候想把自己的手往褲兜裏插，裝出自己不在意的模樣。但手指才放進去幾根，他就因為拎着的那幾袋小吃被迫放棄了這個打算，“……可以嗎？”

“好啊。”栾野沒有拒絕，“還是在操場嗎？”

“在寝室吧。”郜元脫口而出，“我也想看看你的室友是什麽樣的人。”

栾野進了學校，因為系統提前幫他設置好了程序，所以他掃臉的時候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他回頭看了一眼，郜元在學校門口正對着的那個公交站臺等車。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郜元舉起手對他揮了揮。

栾野也揮了揮手作回應，然後他轉身就往學校裏走。

【——系統。】他在心裏喊，【所以郜元到底看見我發的那個貼子了沒有？】

如果郜元真的看見了他的那個貼子，以郜元的性格，電話打通後的第一句話應該是‘我們什麽時候分手了’。

但郜元并沒有這麽說。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郜元沒看見他的那個貼子，那為什麽郜元過來的時候表情會顯得那麽急切，就好像生怕他想不開似的？

還是他真的想錯了，郜元只是單純的想來見自己一面而已？

【這些東西又有什麽重要的呢？】毛球邊說邊在栾野頭發上滾了一圈，【事情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這就足夠了。】

【想太多是會禿頭的，宿主。】

栾野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很好，沒有禿，也沒有要禿的跡象。

——系統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有頭發而羨慕他罷了！

系統懶得說話了：笑話，它身上的絨毛比宿主的頭發多多了，這種東西有什麽好羨慕的！

在往寝室走的時候，栾野不自覺取出放在兜裏的手機，低頭看了眼。

寝室群的人正在連環call他，問他怎麽還沒到學校，他們這會兒已經打算去吃食堂了。

栾野看了眼手裏拎着的塑料袋，回了句‘別去，我帶了吃的’，然後繼續往寝室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郜元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只要自己看一個小吃超過三秒，郜元就立馬拿出手機過去付錢。

他的心情是挺愉快的，但是一個人也是真的吃不完這些東西。

栾野拎着東西進了寝室樓。

從校門口一路走到寝室門口，一直都有視線不斷看向他。有好奇的，也有惡意的。

坦誠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兒就需要面對這些東西。

不過栾野的心态好，沒怎麽在意周圍的視線。

他這人其實很奇怪，有的時候脆弱的要命，有的時候又顯得格外堅強。

所以既能因為男朋友不願意和自己出櫃而想出這種荒謬的‘說兩個人已經分手了’的方法，也能因為得到男朋友和親友的支持而對那些摻雜着惡意的視線視而不見。

但哪怕心态好，哪怕室友已經明确說過他們不會因為這種事兒而對他有不好的看法。在站到寝室門口的時候，栾野還是猶豫了好一陣。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确定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才直接推開了虛掩着的寝室門。

迎面而來的不是噓聲。

幾個室友沖上來，搭栾野肩膀的搭他肩膀，拍栾野背的拍他背，搶栾野手裏塑料袋的搶他手裏的塑料袋，去關門的去關門。

每個人的分工都很明确，讓已經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的栾野都愣了愣：“不是，你們幹什麽呢？幾百年沒吃過飯了？”

“－－我操！”打開塑料袋的徐志新在桌子旁邊發出一聲誇張的驚呼，“怎麽這麽多好吃的！你不會是把整條小吃街包了吧？！”

去關門的劉廷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栾野的身邊，他清了清嗓子：“回來就好，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啊！我們都擔心死了。”

他本意是勸栾野不要再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跑，省得一堆人都擔心，有什麽事兒就先找他們解決。

那邊被各種好吃的迷了眼的徐志新以為這話的意思是別的，一張嘴，直接就把劉廷想表達的意思給帶偏了：“就是！不過義父啊，雖然于小朵這事兒做的不地道，但你也做的不地道。”

另外幾個還在想怎麽安慰栾野室友頓時有點兒無語：這事兒栾野跟于小朵都有錯，但是栾野現在剛回來，有什麽事兒不能等一段時間或者委婉點兒說？

也不知道徐志新這人到底是情商高還是情商低，萬一栾野又覺得那什麽了呢？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栾野沒怎麽考慮，就點點頭表示同意徐志新的話：“确實，我也打算抽個時間跟她好好聊聊。”

不可否認是，他的行為确實對于小朵造成了傷害。

他在于小朵表白後對對方提出那樣的建議，又何嘗不是在把對方的真心架在火上烤？

再到後面跟于小朵的那個對話，說是道歉，他自己當時的情緒其實也不怎麽穩定，更像是在刺激于小朵。

再說到離開學校的行為，抛開那些借口，他也不過是在逃避而已。他之前一直覺得郜元在逃避，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直都在逃避呢？

徐志新本來就是半開玩笑的提一嘴，讓栾野能有個大概的想法。

栾野離開的時候，他确實為栾野感到焦急，害怕這人出事兒。但這人回來後，他也确實想跟對方好好說道說道這事兒——于小朵的威脅是挺讨人厭的，但明知對方喜歡自己還讓對方幫自己這個忙，這事兒栾野也做的不怎麽地道。

他已經做好了栾野會拉下臉說‘你憑什麽這麽說我’的準備，但沒想到栾野能這樣幹脆利落的表示了自己會跟于小朵聊聊。

整個人都是大寫的懵，提前打好的勸說都沒機會說了。

“怎麽了？”栾野哪兒能看不出徐志新是在想什麽，他站在對方身邊，把塑料袋的小吃取出來遞給徐志新，調笑道，“義子是傻了嗎？”

“沒……沒有。”徐志新搖了搖頭，下意識問了一句，“那你打算多久去找她談談啊？”

這下幾個室友都确定了：這家夥不是情商低，就是單純的二！

不過二的漂亮！因為他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等今晚下了晚自習就去。”栾野想了想，“我打算到時候跟她單獨聊一聊。”

徐志新張了張嘴，不過跟之前不一樣，他現在比較想問栾野為什麽會這麽有行動力。

一邊的劉廷以為他還要繼續問栾野到時候打算怎麽說，從塑料袋裏取出一包沒來得及拆的棉花糖，直接扯開，然後取出一顆粗魯地塞進徐志新嘴裏：“兄弟，來吃點兒糖！”

－－差不多可以了，你還沒完了是吧！

栾野是真的打算跟于小朵好好聊聊。

他這人想逃避的時候逃得飛快，還要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的位置。但決心面對什麽的時候也會什麽都不會想，直接就往上沖了。

所以趁着晚自習的時候，栾野就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了短信。

于小朵很快就回了消息：好，我們到時候在哪兒見面？

：就在操場吧。

栾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在入口附近。

于小朵這次就回了一個字：好。

栾野深呼吸了一口氣，把今天在外面寫的那些曲子拿出來，看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要去見于小朵這事兒還是讓他有點兒緊張，他現在迫切需要做點兒什麽事兒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毛球始終很老實地待在他的頭發上，看宿主低頭改曲子，一會兒劃掉一個，一會兒又添上一個新的。

系統現在已經愛上了在自己宿主頭發上窩着的感覺，根本不舍得下來。

栾野對此只問過一個問題：【所以我的發型在別人看來怎麽樣？】不會看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壓塌了似的吧？

而毛球回答：【還是那麽的英俊帥氣！沒有亂！宿主你不用擔心，他們看不見我，也自然看不見我在宿主頭發上造成的效果，所以宿主的頭發在他們的眼裏還是原本的樣子。】

栾野點點頭，這下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