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世界一

世界一

學校雖然是個音樂學院，但該配備的體育設施一個都沒少。

郜元說的‘多待一會兒’就是拽着栾野去對方操場轉圈，順帶着點評了一下栾野學校的體育設施：這個設施的高度不是很适合鍛煉，那個看着不怎麽地。

這會兒操場上就一個低頭看書的姑娘，他倆就慢慢地沿着操場的最外圈散着步。

一邊轉一邊聊着天，看着還真有點兒小情侶壓馬路的味道。

——區別只在于他倆這會兒壓的是操場。

“我在想，以後要不要去做體育老師。不過總感覺……我這性格不适合教小朋友。”郜元用開玩笑一樣的語氣跟栾野說着，“你覺得保安這工作怎麽樣？另類鐵飯碗，以後可以直接幹到老。”

“體育老師教的也不一定就是小朋友。”栾野對郜元用這種開玩笑語氣提到未來有點兒不爽，不過他還是靜下心來想了想，然後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至于保安，難不成七十歲的時候你還打算幹保安？到時候如果有人來找事兒，你要怎麽辦。拿着自己泡着幾顆枸杞的保溫杯杵着拐杖去追人嗎？”

郜元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一個笑的時候還露出缺牙的老頭雙手捧着個泡枸杞的保溫杯，努力追着小偷。

……感覺還挺‘勵志’的？

他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聽着還挺身殘志堅的哈？”

栾野看了他一眼，語氣的末梢已經帶了點兒可以聽出的不爽：“是哈？”

這語氣就算帶個哈都冷得郜元想裝聽不出都不行，他連忙清了清嗓子，跟栾野解釋：“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現在就是……還有點兒猶豫，我還是拿不清楚自己以後打算去做什麽。”

“為什麽猶豫？”栾野問。

郜元張了張嘴，沒想到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猶豫當然是因為他練的是長跑，別人打羽毛球啊籃球的起碼以後還能做個教練，可以告訴別人怎麽握拍怎麽揮拍，運氣好的話，賺個幾千塊也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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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練長跑的，以後能當什麽樣的教練，難道要教別人怎麽發力……郜元猛地站住了，然後轉頭看着身邊的栾野。

——對啊？！

郜元睜大了眼睛。

他好像也可以去做教練。

他之前怎麽就沒想到這個？！

栾野也跟着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郜元：“怎麽了？”

“我在想……你覺得我去做教練怎麽樣？”郜元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可行，“體育館裏不都有跑步機嗎？我可以教別人跑步的時候怎麽發力，我還可以教別人怎樣跑才能讓腳腕受到的傷害最小。”

體育生在某種意義上也能算是吃青春這碗飯的，越往後身體越不行。所以老師平時也會教他們怎麽發力，怎麽樣身體受到的傷害最小。不過更多的還是得靠他們自己琢磨，因為每個人的身體素質都不同，習慣的發力點兒也不一樣。所以他們得基于體育老師的建議，再總結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郜元跟別人不一樣，不但可以總結适合自己的方式，還能幫別人總結最适合別人的方式。

做體育老師，郜元覺得以自己的性格搞不定那些學生。他就是從學生那條路走過來的，當然知道學生有多難管，而且學生後面還站着家長。

你一個體育老師，總要去操場上課的吧？上完該上的課程就該讓大家散了吧？你的臉上肯定沒長二三十個眼睛吧？一個沒看住學生不小心受傷了，你就得擔責任對吧？

什麽？你說自己提醒過了？

提醒過了跟家長有什麽關系！學生是在學校受的傷吧？是在你體育課上受的傷吧？那你還在狡辯什麽？！

至于做保安，這話也就是郜元說着玩玩兒的。真要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甭管是坐着或者站着，他都覺得自己靜不下心來。

所以……教練這條路好像還挺适合他的？

“我也覺得做教練不錯，”栾野看着郜元，“那就把這當成你的目标吧。”

“好！”郜元點了點頭，又嫌這樣不夠氣勢，握了握拳，“我會加油的！”

栾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嗯了一聲。

郜元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但他能看見。所以他能看見郜元在說到‘教練’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睛忽然出現的光。

就像是在沙漠裏一直走着的人忽然看見了水，又走過去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想一樣。

目标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可以讓人找很久也找不見，也可以忽然在某段對話中出現。

郜元忽然找到了以後的目标，精神氣都跟以往不一樣了，還想拽着栾野跑上幾圈。

栾野剛開始還想着給男朋友點兒面子，結果跟着郜元跑了四圈，郜元還想拽着他跑第五圈，他終于忍不住給了郜元一腳，然後去操場中間坐着了——你還得寸進尺上了！

郜元沒有強求，又去跑了一圈。

【他的體力可真好啊，】終于找到跟宿主的說話機會的毛球一下蹦到栾野的手裏，【不愧是體育生！】

栾野輕輕捏了捏毛球：“确實。”

【這麽一看宿主你不行啊，】他手上剛這麽一捏，毛球立馬擡頭看他，就跟在這兒專程等着似的，【才跑了四圈就不想跑了，你的體力明明還剩了不少！】

這明明是一個很好的拉近距離的機會！

“體力有剩我也不想陪着他繼續跑下去了。”栾野冷笑了一聲，“而且我現在是個大學生，願意陪他跑四圈就已經很不錯了。”

陪着郜元跑了前面幾圈都是看在他倆是對象的份上，再跟着郜元跑四圈？信不信他在第三圈就直接倒下，到時候郜元就會掐他人中，跪下來求他不要死。

毛球不太明白‘大學生’跟‘跑步’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系，所以它迷茫的嗯了一聲。

栾野繼續看着快跑到起點的郜元，把手機取了出來。

專業的跟業餘的就是不一樣，就算這會兒沒有其他人的跑步姿勢對比。光是看郜元的跑步姿勢，也會讓人覺得享受。

那種流暢感真的是經過鍛煉的人才能跑出來的。

栾野取出手機，正準備給郜元拍個照，就看着郜元在下一秒直接右拐，從塑膠跑道上拐進了裏邊兒，然後一路朝他飛奔過來。

步子邁得很大，沒一會兒離他就只剩下幾步了。

但是郜元還在往前奔跑。

栾野：？

栾野：！

栾野的手指剛摁上手機連拍就被迫松開，這會兒一邊聽着手機咔嚓咔嚓響個沒完，一邊看着郜元跟一只看見了主人的邊牧似的直接朝自己飛撲過來。

接住郜元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半條命都被這一下給砸沒了，一整個眼冒金星。

“你剛剛是不是在拍我，嗯？讓我看看！”郜元一邊問一邊挪到了旁邊，然後拿起了栾野被自己砸掉在旁邊的手機，“快解鎖，讓我看看你把我拍的怎麽樣！”

“——滾啊。”栾野揉着自己太陽穴，把手機接過來。解鎖的時候他想了想，沒用指紋，用的圖案解鎖，這才把手機重新塞回郜元手裏，“……差點沒被你給砸成腦震蕩。”

“嗯？”郜元愣了愣，把手機放下了，“這麽嚴重？來，先讓我看看。”

“也不是真被砸成腦震蕩了……”栾野剛想解釋那就是個誇張手法，就被郜元捧着腦袋，盯着額頭看個沒完，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是，你幹什麽呢？”

“我看看有沒有被我砸成腦震蕩啊。”郜元回答，表情嚴肅地盯着栾野的額頭，不過沒嚴肅多久，他臉上的神情就被笑意給取代了，“你怎麽這麽脆弱啊？”

“你眼睛能直接穿過我的腦袋是嗎？”栾野跟着他笑了一會兒才拍開了郜元捧着自己腦袋的手，“我又不是什麽體育生，身體脆弱點兒怎麽了？”

“——行吧。”郜元翻了個身，把栾野的手機拿起來，剛要看，就發現又黑屏了。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栾野。

“別讓我給你劃了，”栾野立馬指着郜元，“我剛才劃那麽慢，你記憶力有那麽差嗎？”

“記住了，是一個叉。”郜元這才劃拉一下，屏幕解鎖了。

當然記住了，他只是忽然很想知道，栾野是不是真的想讓自己記才特地劃得那麽慢的。

郜元點進了相冊。

栾野拍出來的成品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因為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個模糊到幾乎要看不出這是個人的身形。

郜元有點兒不信邪，往後翻了翻，然後就看見了自己從過來到退回去的全部過程。

——看着更不像個人了。

“我怎麽被你拍得跟鬼似的。”郜元吐槽，把手機拿給栾野看，“強烈譴責你。”

“我還沒譴責你差點把我給砸成腦震蕩了呢，”栾野點開了微信，直接把這幾張照片發給了郜元，“還譴責我，不要臉。”

之前郜元也不是沒有跑到栾野學校找人的時候，但時間都是在晚上，而且沒聊幾句他就得走了。

現在不一樣了！

他倆把話聊開了！這次是真正的把話聊開了！

更別提一直擋在他未來前面的迷霧現在還被撥開了，他這會兒整個人都興奮的不像話。

“出去後就別等公交了，直接打的回去，省時間。”栾野還在郜元面前說着，“以後有事兒就電話或者短信，別動不動就翹課過來，好好上課，知道了嗎？”

“嗯！”郜元點點頭，但是還是看着栾野，站在原地沒動。

栾野挺想說一句這會兒是沒什麽人，但也不是沒有人，你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盯着我。但是他想了想，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

這話好像是以前那個不希望他們的關系被人發現的郜元才會說的，總感覺由自己說出來怪怪的。

“有事兒記得給我打電話。”栾野只能把說過的話再跟郜元說一次，“有了目标後就別再動不動就翹課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郜元這會兒已經轉過了身，正要翻牆，聽了這話後又折回來看着他，“栾野，你以後每天晚上多跑個幾圈吧。”

系統之前說過的話在這一瞬間和郜元的重合在了一起。

栾野默默吞下了那句‘就算沒事兒也可以找我打電話’，他無語了，無語且憤怒：“不是，你這話什麽意思？”

看氣氛挺好的所以想找茬是吧？

系統往旁飛了飛：宿主臉色忽然變得好難看！

“我們現在都大二了啊，”郜元咳嗽了一聲，看天看地就是沒有看栾野，“已經成年了。”

“成年又怎麽了？我現在是一個大學生，已經不是什麽體力充沛的高中生了！能陪着你跑四圈已經很不錯了！”栾野說，“你那話到底是——”

他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什麽，頓住了話頭，下意識看向了系統在的方向：“什麽意思？”

這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啊？？？

毛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栾野這才想過來郜元看不見毛球，又重新轉過頭，看着郜元：“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感覺脖子差點被自己扭斷。

剛想問栾野剛才是在看什麽的郜元下意識直起腰，然後清了清嗓子：“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我就是那個意思。”

栾野會為了學校出去參加比賽，他也差不多，會出去替學校參加各種比賽。

體育生，為了保證比賽過程中不掉鏈子，在比賽前禁欲一周都是常有的事兒，教練也會特別強調這件事兒。

之前剛跟栾野在一塊兒，他也沒往這上面想過，光顧着想兩個人的關系要怎麽才不會被朋友跟家裏人發現，聽見這種話只會覺得無語。

這會兒兩個人把話說開了，關系也有了一個質的飛躍，他又在無意中撥開了一直擋在自己面前的迷霧，那點兒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心思立刻就如雨後春筍般冒頭了。

“我……”栾野張了張嘴，“你……”

不是……那什麽……

“我想了一下，我皮糙肉厚的，也比較扛造，所以我做那什麽也行。”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說什麽意思意思之類的話也不是郜元的風格，他幹脆直接把話給挑明了，“反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不介意。”

“我不介意。”栾野說完這話感覺自己的耳根都紅了，連忙推了郜元一把，“不是，你快走吧！”

郜元這次照舊是翻牆出去的，不過是被栾野強行推出去的。

他轉頭看着身後的牆，看了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話。

轉身就要往前走，但才走出去了一步，就成功複刻了初中剛開始軍訓那會兒才會做出來的同手同腳。

另一邊的栾野用力捏着手裏的毛球，耳根還有點兒紅。

【宿主，你現在不是已經成年了嗎？】已經查清楚了兩個人的‘繞口令’到底是什麽意思的系統現在很不解，但不解的系統還是很識相的沒有從宿主手裏蹦出去，【這事兒有什麽好害羞的，動物不也會這樣做嗎？】

這不就是正常的性行為嗎？

動物都不會因為這些而感到害羞！

“你不懂，”栾野的心怦怦直跳，但還是努力保持着語氣的冷靜，“我們人類跟其他動物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自覺還需要好好了解人類想法的系統選擇虛心請教。

“我們大多數人類都羞于提起性。”栾野認真解答。

【喔——我懂了！】系統沒等栾野說完下半句，就迫不及待的說出了自己得出的結論，【所以郜元這個敢于直接說出來的行為其實非常勇敢！也很值得誇獎！】

所以他會忽然覺得害羞不是因為之前從來沒有幻想過這些，也不是他還沒有接受自己即将走到這個階段的事實，就是單純的……害羞了而已。

想糾正系統的話又不知道該從何糾正起的栾野：行吧，這麽說好像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