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世界一

世界一

栾野拍了拍自己的臉，重新戴上了耳機：“系統，現在改造進度有變化了嗎？”

毛球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忽然這麽問，但還是打開了面板，乖乖回答了宿主的問題：【沒有變化，改造進度依然是之前的87%。】

“為什麽會沒有變化？”栾野往鋼琴室的方向走，有些疑惑。

今天下午沒有課，他本來想陪完郜元就回寝室睡覺的。

但經過這麽郜元一激，他感覺自己回去也睡不着了。還不如去學習，去看看自己寫的東西還有沒有修改的空間。

【為什麽宿主會覺得改造進度應該有變化？】又一次坐在栾野頭發裏的毛球在問他。

“因為他都主動提起……那種事兒了。”栾野有點兒不好意思，“而且你不是來糾正我們在愛情方面的錯誤觀念和想法的嗎？你之前……還說什麽兩個人都需要改造。”

之前在小吃街的時候明明都要【+1】【+1】個沒完，為什麽郜元現在邁出了這麽一大步，但改造進度卻沒有任何變化？

【我懂了，宿主是覺得郜元這話和之前很不一樣，說出這些意味着他願意包容和接納你了。所以宿主才會不明白為什麽改造進度沒有變化。】毛球分析清楚栾野的邏輯，對他解釋說，【但是之前算+1和+1只是意味着他在搖擺後仍然決定改變，因為搖擺的次數過多而只能進行少量疊加。而現在判定改造度沒有變化，則是因為在之前說出改造進度是87%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這些事情了。】

栾野的疑惑被解答了，但他現在更迷茫了：“之前就想好了……但是為什麽？”

為什麽郜元在那會兒就想好這些事情了？

有一種……明明郜元才在不久前跟他說還要再等些時候，但現在就立馬來到了‘那個時候’的感覺。

給栾野一種自己的人生被誰給摁下了快進鍵的既視感。

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快了。

他感覺自己就跟花錢去買哈士奇拉雪橇結果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旅客一樣，哈士奇剛跑他就差點被掀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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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系統來了的原因嗎？栾野轉頭看向了系統，挑了挑眉。所以郜元才會這麽快就解開心上的枷鎖？甚至還要轉頭催他走的再快點兒。

【因為人類就是這樣複雜又難懂的生物啊，不然我的創造者怎麽會選擇把我投放到你們的世界呢？】毛球漂浮在栾野的眼前，輕輕碰了一下宿主的臉頰，【我發現了，宿主，你們人類真的很喜歡把明明非常簡單的事情給複雜化。】

【一邊認為那少部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人是笨蛋，一邊又羨慕那少部分的人能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既希望自己能夠在生命的旅程中碰到這樣‘簡單的人’，可是真正面對這樣的人的時候，又會覺得束手無策，想要把對方從自己的生命中推出去。】

栾野嗯了一聲。

——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因為被父母抛下過，所以迫切希望有一個能夠為自己站出來的人。卻也因此忽略了出櫃帶來的風險向來只高不低，也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

因為希望郜元能夠盡快跟自己一塊兒站出來，所以才想出了跟向自己表白過的女生一塊兒演出戲這樣搞笑的的‘馊主意’。

也因為恐懼要面對那些可能發生的論壇上的責罵，恐懼需要當面把‘分手’的話說出來，所以幹脆選擇轉身逃跑。

栾野沒有說話。

他的心境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所以哪怕确定系統剛才的話是在說他，他也不會有心思被戳破後的不滿了。

雖然現在還沒到下午，但鋼琴室裏的人還是很多。

這間有人在練習，那間也有人在練習。十多個房間，居然可以做到全都有人。

就在這時候，毛球飛到了一個他還沒走到的鋼琴房門口，然後興高采烈的喊栾野過去：【宿主，我掃描了一下！這是最後一間空鋼琴室了！直接過來吧！】

幸好他遇到了系統。

幸好系統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實的存在。

幸好在他成為過去的自己一定不想成為的人之前，系統就伸手……哦系統其實沒有手這種東西，就拉了他一把。

栾野看着在門口飛來飛去的毛球，剛想說你小聲一些，又忽然想起只有他聽的及系統的聲音，他摘下了耳機，小聲回答：“行，就來。”

在這種不是什麽應該爆滿的時間，只剩下一間空鋼琴室，讓栾野的心底生出了幾分微妙的危機感。

在綁定系統的這段時間裏，他沒有什麽時間碰樂器，大半時間都花在解決之前的自己留下的爛攤子上了。

栾野在長凳上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氣，彈了一首老師最近給他們講過的曲子。

在靠這個确定鋼琴不需要調音跟自己并沒有退步後，栾野松了一口氣，取出手機，點下錄音。

想着自己之前轉變心情寫出的第一首譜子，他挺直了腰。

郜元一直覺得那種‘因為有了對象，所以練習的時候都不覺得累了’的說法，是其他人閑的沒事兒幹放的屁。

就算是在剛跟栾野談戀愛的那段日子裏，他也沒覺得練習跟對象有什麽關系，因為還是照常累。

後來甚至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個男朋友，他在訓練上頻頻出錯，經常被老肖批評、當成大家的反面教材。

‘跑步的時候還東看西看！看什麽看！看記者呢！？’

‘是不是跟你說了跑完步後不要立馬坐下來？！是不是說過了！？’

‘水要慢慢喝！嗆着了怎麽辦！’

‘你剛才跑步的時候在想什麽呢？覺得快到了就開始散步了是吧，居然比上次還慢了二十秒！’

——不過那都是之前的事兒了。

在跟栾野把話說開後，郜元感覺自己的體力就跟用不完似的，更想可勁造了。

一點兒也不累。

……對了，栾野除了炸雞腿，還有其他喜歡的東西嗎？

之前去小吃街的時候，好像看栾野對麻辣燙也有點兒興趣？

“郜元！”

不過這些重油的東西吃多了，是不是對身體不好？郜元想到這兒，莫名有點兒糾結。

“——郜元！”

要不要再讓餘貓教他點兒別的菜好了，炒菜啊煲湯什麽的……應該不難吧？

“郜元！！”

怎麽也忽視不了身後那個聲音，郜元終于站定了，他轉過了頭，很沒好氣：“你他媽的有病是不是？！”

喊魂呢？

“老肖是說讓我們自己練習練習，但也不是你這麽個練習法啊。”方澤銘已經習慣了郜元這臭脾氣，一邊兒打着字一邊跟他解釋，“你要不要算算自己跑幾圈了，你都不放松一下的嗎？”

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郜元适合這條路了，待遇說不了謊。走這條路的學生這麽多，被老師偏愛的學生也那麽多。只有郜元，能在打了那麽多回架後一個處分都沒背。

他也不是沒跟女友吐槽過這事兒。

女友回他的句式和之前一致，看着就有種百忙之中敷衍他的味道：好慘，摸摸你。

不過後來那些吐槽就因為郜元一次又一次的破紀錄而慢慢消散了：努力很重要，天賦更重要。

郜元不僅努力，還有天賦，現在還多了一條：不知道累。

“我跑了很多圈嗎？”郜元聞言愣了愣，“我怎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以前跑步就算會興奮，跑完了也依然會覺得累。

但他這會兒不僅沒有覺得累，還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

“我反正還挺有感覺的，同一陣風已經扇過我的臉四回了。”方澤銘說這話的時候還指了指自己的臉，“而且我往外圈走你就跟着往外圈跑，我有兩次都差點被你撞翻。”

郜元忽然想起那幾聲‘郜元’，莫名有點兒不好意思：“那什麽，不好意思啊……所以你他媽的為什麽不直接點兒走內圈？”

直接去內圈看手機不比總擔心會被他給撞上劃算？

“因為我懶啊。”方澤銘這話說得非常理直氣壯，“你也別跑了，走會兒吧。我們下午還有訓練呢。”

因為郜元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的‘差點撞上別人兩回’，所以他也只是哦了一聲，就取出了手機。

也不知道栾野想他了沒有。

栾野給他發了一個文件，看來是想了。

郜元點開後，發現是個音頻，備注是‘寫的新曲子’。

栾野以前也給他發過自己寫的曲子。

郜元不怎麽聽歌，分辨不出這些曲子到底是好是壞，但他能聽得出那些藏在曲子下邊兒的東西。

栾野之前發給他的那些音樂讓他覺得很壓抑。

那是一種平淡之下的窒息感，聽多了會讓人覺得是有繩索慢慢套上了自己的脖子。郜元也因為這事兒變得不想聽這些東西了。後來栾野不管發什麽曲子，他都統一點下載，然後等一會兒再回複：挺不錯的。

栾野也沒因為他透着股敷衍的‘誇獎’就說什麽，也不知道是知道他的意思了還是不知道，後來就不怎麽發這些曲子讓他聽了。

不過他倆之前還談得挺好的，栾野……應該不至于在他剛說過那些話後就給他發之前那種歌吧？郜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下了播放。

從手機裏傳出來的音樂跟以往的不一樣，雖然聽着照舊是平淡的，但不再有那種讓人覺得像是在深海裏游的強烈的窒息感了。

如果要用文字來形容的話，這段音樂能夠讓人聯想到被雨水給沖刷幹淨的路面，還有雨後出現的彩虹，讓人覺得一陣舒服。

依然帶着點兒潮濕的感覺，但不會再讓人覺得窒息了。

郜元沒有戴耳機，點的外放。所以旁邊的方澤銘跟着他聽了一會兒。

直到音樂播放完後自動暫停，方澤銘才反應過來，接着跟想起什麽似的和郜元說了一句：“這曲子聽着真不錯啊，是純音樂？”

說這話的時候，方澤銘的手指已經點開了聽歌識曲：“你居然還會聽純音樂。”

郜元沒有說什麽你別點聽歌識曲這樣的話，而是再次點下了播放：“這是我對象寫的。”

反正方澤銘也搜不到。

他之前也搜過，以為栾野創作這些東西會有參考。但栾野用一次又一次的‘沒有搜到這首歌，請選擇再次聽歌搜曲或退出’告訴他：純原創，沒有參考。

果然，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方澤銘手機屏幕上就彈出了‘沒有搜到這首歌，請選擇再次聽歌搜曲或退出’的提示。

“是之前的那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生是吧？”方澤銘也沒有不滿，直接關了手機，“要不他們學校論壇都說他是被老天爺追着喂飯的人呢，能自己創造音樂不說，曲子還能做得這麽好聽，真厲害啊。”

郜元很滿意他的這句話。

要不怎麽說餘貓是寝室裏最沒情商的人呢，說完別人的對象好看後就只會來一句聽着就很假的‘我覺得你倆比較配’來找補。方澤銘就不一樣了，能夠這樣自如地誇獎他男朋友的創作水平。

郜元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他下意識看向了旁邊的方澤銘。

好像能夠自如的誇獎他男朋友的創作水平，要比說他倆看着比較配更不對勁一點兒？

“我男朋友确實厲害。”郜元說着，給栾野發了一條消息，問栾野自己能不能把這段音頻設成自己的鈴聲。

郜元手機沒貼防窺膜這種東西，所以方澤銘能夠看見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發送過來的‘不行’。

他生怕自己目睹郜元變臉的瞬間，然後成為郜元滅口的對象。所以默默挪開了視線，又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看見。

郜元并沒有因為栾野簡單粗暴的回答而露出不滿的神色，只是他這次打字的速度比一開始慢了很多：為什麽不行？

為什麽不行？

是因為栾野已經知道他之前不聽歌就直接回一句‘挺好聽的’嗎？

他現在已經不會這樣說了，也不會這麽做了！

：我覺得這曲子的風格不是很适合你。

這句話并沒有讓郜元覺得舒服，反而讓他覺得更憋屈了。

怎麽能就因為風格不适合而不讓他設成鈴聲？！

餘貓那小子的鈴聲還是核嗓呢。睡懶覺的時候碰見有人餘貓打電話，全寝的人都恨不得用自己的枕頭捂死他。

他用這種舒緩的純音樂當鈴聲又怎麽了！這叫反差感！

：我打算給你寫個新的，曲子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

：等我們都畢業的時候，我就把這首曲子送給你，怎麽樣？

郜元在看見栾野發過來的這句話的瞬間，立馬把剛打好的話給一次性删完了。

他看了眼已經挪開視線的方澤銘，挺想說一句‘你要不轉過頭再看一眼吧’的。

：叫《鳴》

這種想跟人炫耀但又沒法炫耀的心情真是太讓人憋屈了。

“怎麽這次不說我是在敷衍他了？”栾野一邊問在他頭頂上躺着的系統，一邊劃拉開這會兒才有新消息進來的手機。

郜元只發過來一句話：是一鳴驚人的那個‘鳴’嗎？

栾野動了動手指，回複：對。

【雖然宿主是臨時起意，】系統躺在宿主的頭發裏，非常悠閑，【但你說這些的時候已經在心裏思考要用到什麽樂器了。】

所以這不能算是‘敷衍’。

想不到吧！它也在跟宿主的接觸中不斷翻新自己對于人類原有的錯誤認知！

不止宿主一個人……不止宿主和宿主的伴侶兩個人在進步，它也在不斷進步！

沒詐到系統讓栾野感覺有點兒郁悶：“真煩啊，這種時候你可以不用讀我的心聲的。”

說起來，應該給郜元用什麽樂器呢？

架子鼓比較适合郜元一貫的形象，但是如果是‘畢業禮物’這種東西的話，架子鼓似乎就不那麽合适了。

那……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