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世界一
世界一
系統放了那一個炸彈後看自己綁定的宿主差點被水給嗆死,趕緊補充了一句:【不能用人類的眼光看待我!我并不是小孩兒!】
不說這話還不像,一說這話就更像了。
栾野接過系主任遞過來的衛生紙,擦了擦嘴,很不好意思地跟被自己打斷了對話的兩個人道歉。
頭一次被水嗆着,還被兩個人看見……兩個半的人看見。栾野感覺自己現在尴尬的都能用腳趾摳出一座芭比城堡了。
好在兩個老師也看出了他的尴尬,系主任說你給我簽個不轉系的保證書就行了,老教授說差不多得了你沒完了是不是,然後直接把栾野給推了出去。
栾野一點兒沒推辭的被老教授推了出去,不過他剛往樓梯口走了幾步,正準備跟系統說話,老教授就走出來了:“我送你回去。”
栾野:“好,謝謝您。”
他只好在心裏問系統:【所以你其實是一個已經成年了的生命體,對吧?】
所以他和郜元的那些對話并沒有被一個未成年的生命體聽去,對吧?
【為什麽宿主要糾結這些東西?人類明明在小學的時候就會上生物課了。】系統對他提出這個問題感到很不解,【如果按我的創造者那邊對年齡的标準來算,我已經七十歲了,但在他們那裏,七十歲只能勉強算是成年。可是如果按人類這邊對年齡的标準來算,我現在差不多二十歲,也比宿主你大。】
【……你居然比我大?】栾野的眼神頓時變得有點兒微妙。
這件事兒在他看來就跟某天郜元強撐着對他也面無表情,然後用格外深沉的眼神看着他,說:“其實這才是我的本性。”一樣。
有一種你說對勁吧,好像也挺對勁的,畢竟人的性格是多面的。但是你要說不對勁兒吧,好像還真挺不對勁的那種感覺。
【因為歸根結底,我不是人類這個種族。】系統繼續解釋。【我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識面回答宿主的各種和宇宙有關,和我的創造者種族的相關問題。但對于人類,我是不了解的。】
【而對宿主來說,我這些需要你回答的千奇百怪的問題更像是人類小孩兒才會提出的問題。】系統說,【這樣看,人類不僅不喜歡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思維還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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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有趣?】栾野在教室門口跟老教授道別,然後拿着自己的本子走進了教室。
【感覺你們有點兒自大,】毛球說,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我這麽說,宿主會生氣嗎?】
【不會。】栾野在心裏回答它,在椅子上坐下了,【你繼續說吧。】
【我覺得你們肯定會覺得什麽年齡就該做什麽年齡的事兒,什麽年齡就必須想清楚這個年齡要擔的責任。】毛球在他的桌子上把毛蓬開,看着有點兒像是刺猬,圓滾滾的那種刺猬,【所以人類真的很自大啊。】
系統為什麽會就因為這個覺得人類自大。栾野沒有問。他感覺自己好像明白系統的話了,又好像沒有完全明白。
他只是打開了自己寫曲子的那個本子,跟做賊似的看了眼老師。
現在上的課是斯波索賓。
我就開一會兒小差。栾野在心裏想。然後寫下了剛才和系統對話的時候忽然出現在自己腦子裏的那些音符。
他只是覺得需要抓住這些靈感。
和系統對話所産生的這些靈感,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了。
毛球往宿主的本子上挪了挪,想去看上面的音符,但它又轉過身去看在上課的老師。系統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幫宿主記一下這節課的筆記。
雖然很好奇宿主關于它的靈感到底是什麽樣的,演奏出來又是怎麽樣的聲音……但人類不都這樣說嗎?在禮物包裝好之前,需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因為找到了新的目标,栾野又說會在他畢業的時候給他送一個禮物,這一周的郜元都顯得很興奮,興奮的有點兒不正常。
興奮到就連揪着別人的衣領的時候,臉上都還帶着點兒喜色。
被郜元揪着衣領的人的臉這會兒已經白的能跟醫院牆比了,被眼前的郜元給吓的——誰打架的時候臉上還他媽的帶着笑啊!跟瘋子似的。
“你剛剛說我是什麽?”郜元松開了手,活動了一下手腕,“說我是死變态同性戀是吧?”
“沒……沒。”讓他當着一堆人揍了一頓的男生一下跌坐在地上,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用胳膊擋住自己的臉,“……我沒說這話。”
“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郜元指着離他們不遠的小賣部,又指了指旁邊想湊近又不敢的那一群人,“你是站在什麽地方指着我,說我是死變态的。”
他今天好心情的跑完了訓練。好心情的聽老肖說他這次比上次快了十秒。好心情的走到了學校寝室旁邊的小賣部,決定買個方便面犒勞一下自己,之後給栾野打個電話。結果在他好心情的掏錢的時候,不那麽好心情的聽見有人在說什麽變态同性戀。
他轉過頭。
這個人剛才仗着人多,在跟朋友說那話的時候,手還指着自己。
……
那天栾野在他要走的時候,說過不要翹課。所以郜元聽他的話,一直沒有再翹課,就連老肖都問他是不是轉性了。
栾野說那就把教練當成一個新的目标好了,所以郜元這段時間一直在搜如果要做教練的話需不需要考證,還去特地問了老肖注意事項。
所以這段時間裏,哪怕跟人再怎麽起沖突,他也都挺好心情的沒當回事兒。
就連餘貓都拐彎抹角的問過他是不是心情很好。
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的他看着真的很好說話,才會有人仗着現在人多,隔着幾個人指着他說他是什麽變态同性戀,聲音大得生怕他聽不見。
“我……”說了那話後就被郜元三步并作兩步追上、還被當着一堆人的面打了一頓的人放下了一直擋着自己的臉的胳膊,看了看郜元,又看了看旁邊站着的那些看好戲的人,幹脆破罐子破摔,“我就說你是變态怎麽了?!你是個同性戀吧?同性戀就是變态,同性戀都他媽的是死變——”
第二個‘态’的音沒來得及發出來,因為忍無可忍的郜元已經又給了他一拳:“來,繼續說。”
這人捂着自己的嘴,沒敢繼續說話了,只敢瞪着眼睛看郜元。
“有膽子就看着我的眼睛說。”郜元看着他,聲音有點兒冷,“你有膽子說這些屁話,怎麽就沒膽子看着我說?”
很奇怪,郜元一直覺得自己很恐懼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說出自己是個同性戀的事實,但他現在不僅不覺得恐懼,還覺得很莫名其妙。
這些聲音很令人恐懼嗎?
好像也就那樣吧。
也沒什麽值得恐懼的。
他只覺得莫名其妙,性取向跟大多數人不一樣又怎麽了?是個同性戀又招誰惹誰了?
憑什麽就因為很多人是異性戀,就罵同性戀是變态?
在這一段時間裏,郜元其實已經聽過那些人關于他變态不變态的讨論了。但那些聲音都是在私底下,沒人敢到他的面前說這種話。
就連這會兒這個說他是變态同性戀的人,在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敢看他,而是梗着脖子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裏有什麽東西?郜元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了聚在那兒的同學。在對上自己視線的時候,那些同學也下意識把視線給挪開了。
郜元低頭,繼續看着剛被他又打了一拳的男生。
要說這些話的話……應該看着他說才更有氣勢吧?指着他的鼻子,說你他媽的是個變态同性戀。
如果真心覺得他是個變态,覺得大家都會跟着自己聲讨他,那為什麽要看着其他人說?
為什麽之前說那話的時候不敢離他再近點兒,而且被他發現後還轉身就跑?
郜元深呼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小賣部,挑了一個桶裝的方便面。
被他打了一頓的人坐在地上,依然捂着自己的臉,沒有吭聲,但是卻抖個不停。
“方便面多少錢?”郜元問已經有些看呆了的小賣部老板,他也不怎麽常來小賣部。
“四塊五。”老板把視線從那個坐在地上的學生上收了回去,看着正在低頭掃二維碼的郜元,又補充了一句,“等會兒,就四塊吧!你給四塊就行了!”
“嗯?”已經給了錢的郜元不太明白老板為什麽這麽說,看了他一眼,把已經彈出付款提示的手機屏幕給老板看,“我已經給了。”
就在郜元想這老板是不是擔心自己打他一拳的時候,那老板從旁邊挂着的那幾袋棒棒糖最下面扯了一袋棒棒糖,塞到他手裏一個,“來,這個給你。”
郜元拿着那根棒棒糖,感覺自己還有點兒懵:這是什麽意思?看他打人後給點兒保護費?
“堅持自我!”老板跟他說,又很嫌棄的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人,說後半句的時候聲音大了點兒,“不就是性取向跟大多數人不一樣嗎?這有什麽!比那些只敢在背地裏嚼舌根的人好多了!”
音量很大,也很清晰。
雖然不知道老板為什麽會忽然這麽說,但郜元還是謝過老板,然後把那袋棒棒糖拆了,放進自己的嘴裏——是蘋果味兒的,挺甜。
他拿着手裏的方便面,把手機揣進兜裏,走到被他打了一頓的人跟前。
對方下意識往後躲了躲,這次沒敢瞪着他了。
“有什麽不爽,就當着我的面說。”郜元把棒棒糖的糖棍給咬掉了,“不過以後你當着我的面把這話說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打到你不敢再說為止。”
男生沒說話。
郜元在小賣部旁邊的椅子上吃完了方便面,沒有回寝室,戴着藍牙耳機直接去了操場。
他只是給栾野打了個微信電話,栾野沒有問他為什麽忽然打電話過來,只是問怎麽了,聲音裏還帶着點兒困意。
郜元把要倒的牢騷收回去,把想問的那些‘你們學校有沒有說你是變态’的話收回去,然後他用跟平常沒有兩樣的語氣問栾野這會兒是在睡覺嗎,怎麽沒去上課?
栾野說現在沒課,全寝都在補覺。
郜元說好,那能一直打着電話嗎?就是不說話也沒事兒。
他就是忽然很想跟栾野通着電話,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為什麽。
那邊兒緊接着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栾野說自己已經把充電線插好了,真的沒發生什麽事兒嗎?
郜元說沒有,就是訓練有點兒累了。
他不想用這種事兒去煩栾野,也沒把這件事兒當回事兒。
等到周末爸媽來接自己去吃飯的時候,郜元又無比希望之前的自己能多給那個人幾拳頭。
那個男生還是跟之前一樣,離他有點兒遠的距離,手還是指着他,跟旁邊的人說:“看,那是個同性戀。”
——操。
老媽下意識看了眼沒有說話的郜元,又看了眼那個男生,在确定那小孩兒指着的确實是自己兒子後,她生氣了。
“你這小孩兒怎麽說話的!”她瞪着那個男生,大聲喊了一聲,“你過來!”
“我不過來!”那男生連忙往旁邊的同學身後躲了躲,“你自己問問你兒子,我這話有沒有說錯!他是不是個變态同性戀!”
老爸臉上的笑現在已經有點兒僵了,他低頭,問郜元:“他說的是真的嗎?”
郜元看着老爸,沒有說話。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理解了栾野在很久之前跟自己說起當初和父母出櫃、提到他的父母的第一句話‘你是不是被網上的觀點荼毒了啊?你怎麽可能是同性戀呢!’的時候,臉上的失望。
他在心裏對老爸老媽遲早有一天會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這件事兒,一直抱着擔心。但在‘擔心’這重情緒後面的,其實是深深的害怕。
他害怕一直對自己很好的老爸老媽會就因為自己是個同性戀這件事兒,而不認他這個兒子。
他也一直害怕在有人指着他說你就是個變态同性戀的時候,老爸老媽的第一反應是先向他确認。
他害怕老爸老媽的第一反應不是他想象中的對着別人的‘那又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而是看着自己的一句‘你告訴我這事兒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個同性戀嗎?’
現在害怕成真了,但他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恐懼。
有什麽好恐懼的?
栾野不是已經經歷過這些事情了嗎?
“是。”郜元在心裏對本來要帶着他去吃火鍋的老爸老媽說了句道歉,沒有像他之前想象中的那樣——用折中的方式處理。他無比幹脆地承認這件事兒,“他說得對,我就是個同性戀。”
“我不僅是個同性戀,”他看着老爸跟老媽的眼睛,繼續說,“我現在連男朋友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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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