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世界二

世界二

不止手抓餅快涼了，你現在也要涼了。

系統之前一直說尚峰的心理有問題，要他注意點兒。楊哲宇都沒當回事兒。他一直覺得就是想把前任套麻袋而已，還有人恨不得前任出門就被車撞呢，那不都是想想而已嗎？

現在他是不得不當回事兒了。

都裝上微型攝像頭了，再不當回事兒，他怕自己以後真要隔着鐵栅欄和尚峰相見了。

往他的辦公室放這玩意兒他可以理解，反正他倆也是情侶……但是往別人辦公室也放這東西，被發現了怎麽辦？

“除了稅務的辦公室，”楊哲宇不抱希望的問，“你還往誰的辦公室放過這種東西？”

“挺多的。”尚峰想了想，實話實說，“除了女性的辦公室，高層的辦公室我基本都裝了。”

“那裝在同性辦公室……”楊哲宇揉了揉太陽穴，“你就不怕某天忽然看見什麽辣眼的東西嗎？”

“從來都沒看見過，”尚峰回答，“大家都挺老實的。”

是，大家都挺老實的，就你他媽的不老實。

“行，這事兒等回家後再跟你算賬。”楊哲宇指了指尚峰，“通知公司的人今天下午放假，我們一會兒去趟公司。”

尚峰下意識轉頭看了楊哲宇一眼：“去公司幹什麽？”

“清理你讓人裝的那些微型攝像頭。”楊哲宇按下旁邊的按鈕，車窗升了起來。

他取出了手機，用行動跟尚峰說我剛剛那不是詢問，是個通知。

“那出去談合作的人怎麽辦？”尚峰沒有試圖反抗，只提了一個點兒，“也一塊兒放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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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市的話，談完了就讓他們不回公司直接下班。”楊哲宇想也不想，“去其他市或者去國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就再看。”

楊哲宇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認真，尚峰問這話也不是想反對的意思，只是擔心那一部分人會覺得被落下了。

聞言點頭，接着就應了一聲：“好。”

兩個人聊天的功夫，楊哲宇就在公司內部群放出了這個消息，這會兒整個群都炸了。

－－他的私聊也炸了。

從跟他同級的高層到保安部和清潔部的都在對楊哲宇的私聊進行轟炸，消息叮叮當當就沒停過。

轟炸的內容可以總結為一句話：真的嗎？真的不是什麽愚人節玩笑嗎！？

楊哲宇挨個兒解釋，每個人都回複了：真的，不是愚人節玩笑，不信的話我可以讓尚峰發個語音證明。

楊哲宇在公司的地位很高。

一是因為他是尚峰的男朋友。二則是因為他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追上了大家的腳步。三大概就是因為他不正經的時候是不正經，但從來不會在大事兒上扯淡。

所以得到楊哲宇回複的大家的反應很一致：不用麻煩了，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楊哲宇才放下了手機，甩了甩手腕。

“所以為什麽要清掉？”尚峰眼見着楊哲宇放下了手機，才開了口。

“被人發現了怎麽辦。”楊哲宇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擔心之前的事情重演，但能夠進我們的公司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想要往上走碰到更機密的東西還得付出更多倍的努力。”

“退一步講，哪怕之前的事兒重演，你覺得這樣的證據真的會被采納嗎？就算真被采納還贏了，以後還會有人敢來我們公司嗎？”

“哦。”尚峰的聲音聽着有些悶，還有點兒不服。

理智上他知道楊哲宇這麽做才是對的，也是為了大局考慮。但情感上他如果真的能接受這套說辭的話……他之前也不會裝這些東西了。

他就是很怕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害怕到需要裝這些東西來讓自己不再害怕。

“而且你為什麽……”楊哲宇轉頭看向了尚峰，“從來都不告訴我這些？”

——還是來了。

尚峰沒有說話，他往後視鏡看了一眼，身後沒有車。

他收回視線。

雖然知道這會兒剎車也無所謂，但尚峰還是把車往前開了一小段路，然後停在了路邊的位置。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在看過後視鏡後還這麽做，也許是因為需要時間在心裏好好想想怎麽說，也許是他還沒做好跟楊哲宇攤牌的心理準備。

只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做好準備了。

“我就是……有點兒怕。”尚峰說着，把自己那邊的車窗也升了起來。

“怕什麽？”楊哲宇問。

“怕壓在你身上的擔子太多，你哪天受不了就跑了。”尚峰說着，靠在了身後的座椅靠墊上，“就是……而且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好這些事情，沒必要告訴你。”

“你如果管這叫處理好的話，”等了半天就等到一句‘沒必要告訴你’的楊哲宇直接冷笑了一聲，“那我确實也無話可說。”

“正行之前出那事兒的時候，”尚峰說，“是你跑過來把我喊醒的。”

“是罵。”現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楊哲宇糾正。

“我不敢相信別人，怕那件事兒再重演，也是你學着來處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的。”尚峰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楊哲宇，“現在好不容易正行起來了，你也沒怎麽放松過，我怕……”

不過這話沒說完，就被楊哲宇擡手打斷了：“跟你比，我也能叫‘沒怎麽放松過’？”

他本來還想繼續生氣，看尚峰到底能憋出什麽話來。

但尚峰這話太有意思了，他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一個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人說自己覺得他沒怎麽放松，這不純扯淡嗎？

本來覺得兩個人要吵起來的毛球放松了下來：還好還好，宿主還是冷靜的。他們應該不會吵起來。

“我不放松是正常的，”尚峰忽然說，“你那個放松就不算是……”

“我們是什麽時候分手了嗎？”楊哲宇忍無可忍，“什麽叫他媽的‘你那個放松就不算……’，怎麽着，我這個放松就不算放松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尚峰看向了楊哲宇，後半句說的很小聲，“你就算現在生氣，也不能說我們分手了。”

“我那就是個假設。”楊哲宇有點兒無奈，感覺自己的火都因為尚峰的這一句散了一多半－－實心眼是該用在這地方的嗎？

能不能讓別人好好生會兒氣？

“我不喜歡這種假設。”尚峰說。

“那我不說了。”楊哲宇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現在先讓我把話說完。”

尚峰點點頭。

“沒有那個意思，就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楊哲宇也學着尚峰的樣子靠在了座椅靠墊上，只是雙手抱着胳膊，臉上是努力維持着的不爽，“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我不知道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你聽完我的胡思亂想後又說你沒那個意思。你找茬呢？”

“我一直在想……”尚峰這會兒卻沒有看他，而是低着頭盯着方向盤，“你真的喜歡我嗎？”

楊哲宇生生被這句話氣笑了，他是真想給尚峰一拳。但是不行，現在要冷靜，而且打架解決不了問題。

【對對對！】旁邊的毛球立馬大聲附和，【宿主你要冷靜！打架解決不了問題！】

楊哲宇看了它一眼，難得附和了它：【對，冷靜下來，等讨論出結果了再打尚峰一頓也不遲。】

系統焦急萬分：【我這話不是那個意思！】

——而且宿主你真的打得過尚峰嗎？！

……

“當時親你的人是我，後來表白的人也是我。”尚峰敲了敲方向盤，很小聲地說，“我一開始也想過跟朋友在一塊兒是不是不合适，我們倆在一塊兒後也覺得好像有點兒別扭。但在一塊兒久了，我也确定自己對你并不是當初雪中送炭才喜歡你，我是真的很愛你。”

“……你呢？”尚峰皺着眉頭，“你還記得我表白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嗎？”

楊哲宇閉上眼想了一會兒，想到了。

他當時好像還在抽煙，只是才剛點上抽了沒一會兒，尚峰摔了鐵門，直接大步走過來了。

那一通響的，再加上尚峰當時那個表情，吓得他直接把手裏的煙給掐了。

然後一臉嚴肅的尚峰就那麽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說了一句：“我很喜歡你。”

楊哲宇記得自己當時好像是懵了三秒，心裏升起的不是被喜歡的人表白喜悅，而是對尚峰這表白的懷疑：這是……大冒險玩兒輸了吧？

摔門就算了，臉上的表情還嚴肅的跟讀入黨申請似的，誰家好人的表白是這樣式兒的啊？

所以他當時就說……

楊哲宇睜開了眼睛。

‘我也挺喜歡你的，’話像是回應，但神态看着很游刃有餘。比起表白後的回應，更像是‘我知道你這會兒是在玩兒我，我也不介意配合你一下’的意思，“真的。”

“所以我總是在心裏想，你是真的喜歡我嗎？”尚峰看着楊哲宇，雖然說出這些話讓他覺得別扭，但說出來後他卻覺得很放松，“還是當時只是為了讓我走出來，才答應我的表白？”

“你已經為我付出很多東西了。”尚峰說，“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害怕，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太脆弱，脆弱到往其他人的辦公室放攝像頭才會覺得放心。我真的很怕會有什麽事兒……讓你想要徹底遠離我。”

“不是，你當時真的很吓人，你知道嗎？”楊哲宇試圖跟尚峰解釋，“你那表情嚴肅的跟讀入黨申請書似的，你過來的時候還摔門了。我以為你是要因為我抽煙想揍我，掐滅煙的時候沒注意，還給自己的手指也留了個印。”

很疼的！

“我什麽時候摔門了？想把那個鐵門關上就是那個聲音。”尚峰瞪圓了眼睛，“但是那會兒表情嚴肅……表情嚴肅怎麽了？表白的時候誰不嚴肅點兒！嬉皮笑臉的表白像什麽話。”

“……還有，你走過來的時候氣勢很驚人，就像是要打我一樣。”楊哲宇繼續掙紮。

“那是因為我很緊張！”尚峰大聲說，“我怕表白失敗的話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我表白？”楊哲宇問。

“因為當時有同事說你們看着很般配。”尚峰說，“我他媽的不想……到時候給你倆包紅包。”

“我跟誰倆……？”楊哲宇是真有點兒懵，他也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跟誰有桃色緋聞啊？

尚峰別過頭，耳根有點兒紅。

過了有一會兒，他才自暴自棄的喊出了一聲：“——你跟高雯！”

……哦，他跟高雯。

他對高雯都不能說是‘看成妹妹了’，那得是‘看成女兒’了。

他跟高雯居然還能有被放在一塊兒的一天，關系居然還能是情侶。

……尚峰居然會覺得他會和高雯在一塊兒？

楊哲宇抹了把臉，忽然覺得很想笑。

既想笑覺得他跟高雯會在一塊兒的尚峰，也想笑在這之前一直覺得尚峰當時是在大冒險的那個自己。

感覺他倆好像都挺傻逼的。

“那你當時跟我表白，不是因為大冒險輸了。”楊哲宇說，“對吧？”

“不是。”尚峰捂着自己發紅的耳朵，試圖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從來不玩兒什麽大冒險。”

而且也沒人敢邀請他玩兒這類游戲，都怕他會較真，除了楊哲宇。

“那你覺得我當時答應的很敷衍。”楊哲宇湊過去，扶着尚峰的肩膀，貼着他的耳朵低聲問，“為什麽當時沒有直接問我？”

“我怕你本來就不是真心的，我一說你就真跑了。”尚峰甕聲甕氣。

離得這麽近，他當然能聽出楊哲宇聲音裏的笑意，現在尚峰不止耳朵紅，臉也紅了。

“那你要不猜猜，為什麽我會在覺得你是在跟我大冒險的情況下……”楊哲宇繼續說，“還是說我喜歡你。”

尚峰猛地轉過頭來。

兩個人本來就離得近，額頭直接就這麽撞上了。

“……我操。”楊哲宇捂着自己的額頭，感覺自己好像得腦震蕩了，“你的頭是磚頭做的嗎？”

“你那會兒就喜歡我了？”尚峰沒管被撞的發紅的額頭，神情是難得的急切，“是這個意思嗎？”

“還要更早點兒。”楊哲宇看着尚峰額頭上那個紅印，忍不住笑了一下，“算了我其實……你沒跟陸昔年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就上喜歡你了。”

“真的嗎？”尚峰只看着他，連自己額頭上的紅印都沒管，“你說這話不是在哄我吧？”

“我就不能用其他方式哄你嗎？”楊哲宇有點兒無語，“我犯得着用這種會讓自己社死的方式哄你嗎？”

“——也是。”尚峰轉過了頭，然後發動了車子，“走吧，我們去公司。”

“現在不會覺得害怕了？”楊哲宇笑了笑，“敢去清理掉了，不害怕別人再次背叛你了？”

“到時候你應該會在我身邊吧？”尚峰輕咳了一聲，“你不是喜歡我嗎？”

“會的。”楊哲宇回答，忽然說，“對了，一會兒清完那些監控攝像頭還得跟你算賬。”

尚峰沒說話，試圖假裝自己什麽話都沒聽見。

只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更別提他旁邊坐的是楊哲宇這個老油條了。

“記住了嗎？”老油條當然沒放過他。

“為什麽要我記。”尚峰還是沒忍住，“而且我們才聊了這麽美好的話題，你不覺得聊過這些後打我是非常不美好的事兒嗎？”

“聊這麽美好的話題是因為我的性格好。”楊哲宇指了指自己，“不想在跟你還有問題沒解決的情況下就打你，也是因為我不想讓矛盾加劇，懂嗎？”

“現在矛盾解決了也要打嗎？”尚峰把車開進了公司旁邊的停車場，“我們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想打你跟矛盾解決不解決的沒有任何關系，”楊哲宇很幹脆，“想打你就是想打你，你就說你聽不聽話吧？”

尚峰：“……我聽。”

仔細想一下，他身上的問題好像還是挺多的。

覺得愛人會因為自己給他的重壓太多而跑路，覺得男朋友對自己不是愛而是喜歡，還有放微型攝像頭……

算了，打就打吧。

楊哲宇視線掃過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小毛球。

【改造進度現在已經到73%了！到100%指日可待！】毛球大聲說，【宿主要繼續加油！】

【嗯。】楊哲宇在心裏回答。

【其實你們之間主要的問題并不是陸昔年，而是兩個人都覺得對方并不愛自己，卻又從來都不敢主動問。】毛球做重要總結，【現在最麻煩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剩下的就簡單多了！】

【嗯。】楊哲宇繼續這麽回答着。

【宿主，】毛球忍不住了，【你們步入社會的人類都這麽會敷衍和糊弄人……球嗎？】

你之前要肖像權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

你還說過愛呢！

【嗯？】楊哲宇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看了眼毛球，這次他在嗯過後補充了一句，【一會兒我打人的時候，你要記得離遠點兒。】

【為什麽啊？】毛球連忙說，【系統不怕打架，而且我沒有實體，你們打不到我的！】

【不是怕這個，是因為畫面不宜觀看。】

他說的‘打’又不是指的打架。

楊哲宇回答完，撂下了還在迷茫中的系統，直接解了安全帶，跟尚峰下了車。

“你還記得自己放了多少個嗎？”

尚峰把車鎖了，聽到這問題，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了這個問題：“……好像還挺多的。”

楊哲宇笑了：“那你現在最好走快點兒。”

“好，”尚峰應了一聲，然後才問，“為什麽要走快點兒？”

楊哲宇臉上的笑意更深：“因為我不想在這個地方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