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呱呱
呱呱
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寧姝的臉色難看得要死,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
不單是覺得被溫軟壓了一頭而丢臉,主要是她的雙手很疼。那兩腳踢在磚頭上,沖擊力震得她手上的虎口發麻,過後手臂就疼了起來。
該不會骨折了吧?寧姝一驚,剛要哭着把聚集在溫軟身上的目光奪回來,讓大夥兒看到她的慘狀,同情她的同時去譴責溫軟對朋友下黑手。
沒來得及調動渾身的演技擠出眼淚,溫軟就貼心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神色驚訝:“你這是怎麽了?不舒服的話,得去醫院看看。”
衆人的視線随後落到已經走到邊角站着了的寧姝身上。不舒服沒瞧見,倒是那張臉看着有些扭曲,憤憤不平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不甘心的情緒被人盡收眼底,寧姝慌亂了一瞬,沒顧得上漂亮地哭出來,扯了嘴角勉強笑道:“沒事,就是有點震驚。這麽多年的同學,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學了這些東西。”
“是嗎?也難怪。你的心思都撲在黎昭身上,自然不知道我何時學了這些。”溫軟勾着唇,欣賞夠了寧姝訝然、慌張的醜态,不緊不慢地回到了自己原來坐着的那個位置。
旁的人不清楚她們之間的糾葛,自然不知道這話是何意,只覺得有些怪怪的,沒有貿然開口。
而寧姝心裏的慌亂已經蔓延到面上。她在細細琢磨溫軟這句話的深意,越想越冷靜不下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溫軟已經發現了自己跟黎昭之間的暧昧?
回想起溫軟這兩天的反常表現,寧姝覺得是真的。否則解釋不了從來沒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的人,突然之間說翻臉就翻臉,連個預兆都沒有。
有了研究的方向,寧姝迫使自己定下心來。倘若是為了黎昭,事情還有轉機的。這兩天她跟黎昭也沒做什麽,就是出去逛了一次街,路上她挽着他的手臂走了一段路而已。
可能是恰巧被溫軟看到,她有些吃醋,因而在跟自己使小性子。理清了來龍去脈,寧姝長舒出一口氣,暗暗在埋怨溫軟不懂事。就這斤斤計較的做派,難怪追了黎昭這麽多年一點起色都沒有。
男生都喜歡善解人意、柔弱的女孩兒,那會讓他有保護欲。溫軟倒好,強勢得跟老母雞似的,黎昭會有興趣就怪了。要是自己把今天被針對了的事情告訴黎昭,溫軟肯定會再次被他罵一頓。
這麽一想,寧姝心頭還隐隐升起了優越感。不過她暫時沒打算這麽做,溫軟對他們起了疑心,當務之急是打消她對自己的敵意,将人緊緊攥在手裏。這種人形提款機要是跑了,那可太不劃算。
與寧姝一樣心事重重的還有先前說話譏諷的那個男生。那些肆無忌憚嘲笑的話現今仿若一記耳光,狠狠地甩在他臉上,令他羞惱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圍觀這一幕的大家都陷入興奮激動中,根本沒人去盯着他看。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板磚,不是做了手腳的薄木板。
果真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瞧着斯斯文文、白淨漂亮的小女生,居然是個能一腳踢碎一塊磚頭的狠人。飒是真飒,也令人一陣牙疼。
在場的男生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問題,誰要是追到這樣一個女朋友,未來的日子怕是身處水深火熱。敢多看別的女生一眼?字面意義上的頭都給你打爆。
而女生就沒那麽多顧忌了,放開了嗓音尖叫。當場化身粉絲,振奮得面上通紅。還有女生啊啊啊了半天,高聲喊出一句“小姐姐,別踢板磚了,踢我!”。
??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相比激動不已的新生,圍觀的幾位教官心理素質明顯好了不止一丁點。表情猝不及防龜裂,而後迅速收斂了起來,表面看着還是沉穩的。
“你說,我能不能申請跟她切磋一下?”負責軍體拳那支隊伍的教官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朋友,躍躍欲試問道。
被手肘戳了下心窩子的那位教官臉上差點扭曲起來,瞪了他一眼後,揉着自己的心口慢慢道:“我怕你被人家一個小女生吊打,這麽丢面子的事情,還是不了吧?”
得了回答的教官癟了癟嘴沒說話。他也不是真的要跟一個剛上大學的女孩子切磋,就是随口問問罷了,不成想老隊友的話紮了他的心。
回到原位置剛坐下的溫軟收獲了許多道注視的目光。尤其挨着她坐的幾個女生動作快速地湊了過來,簇擁着她叽叽喳喳說了很多話。一下就成為了衆人的焦點,溫軟摸了摸鼻子,說不上開心與否。
直到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教官宣布解散後,溫軟從人群中掙脫出來,頓時感覺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寧姝一直注意着溫軟的動向,原地解散後就跟在她身後,想找她好好聊一下,将人哄回來。然而追了一會兒,她發現找不到人了。
咬着牙跺了下腳,她不情願地調頭去了商業街的甜品屋,買了四個蛋撻回去。寝室四個人,正好一人一個。
被惦記着的溫軟不聲不響跟在霍曦後頭。她以為霍曦是要回宿舍,沒想到越走越遠,直接出了校門。再不将人喊着,都要過馬路了。
“等一下。霍曦,請你稍微等一下好嗎?”溫軟大步跑了過去,真正到了少年的跟前站定,又有些語塞,憋了許久讷讷道:“我是溫軟。”
走近才發現少年的眼睫毛又長又密,像是一把扇形的小刷子。靜靜盯着人瞧的時候,那雙眼眸黑亮深邃,像是能直直望進人的內心。個子也高,溫軟堪堪到他的胸膛。擡頭看他時,莫名覺得自己氣場矮了一截。
“那個,對不起呀。”溫軟摳了摳手指,解開上衣口袋的扣子,将裏邊的項鏈拿了出來,語氣多了幾分真誠:“你媽媽的項鏈,現在物歸原主。”
霍曦默了默,接過那條被修好的項鏈在手中摩挲。良久,低垂的眸子微掀,目不轉睛看着跟前的女孩兒,一字一句道:“我沒跟任何人提過這是我媽媽留下的項鏈。”
聽出了言外之意的溫軟慌了一下,不過也僅僅是一秒鐘,笑着回道:“我看着這款式是女款,又有些年代了,所以瞎猜的。”
将項鏈攥在手心,霍曦盯着溫軟看了半晌。也不說話,就那樣直勾勾望着。将人看得心裏發了毛,他才幽幽轉移目光,默不作聲地走遠了。
被盯了許久的溫軟放松了繃緊的身體,心頭緩緩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問號。跟霍曦接觸的短短幾分鐘,她發現這人對自己的态度有點奇怪。
按理說母親的遺物被弄壞了,他該對自己不耐煩甚至厭惡的。可溫軟沒在少年的眼中看到這些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好奇與夾雜着的茫然。
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溫軟也沒糾結,慢悠悠晃着身子往回走。夜色逐漸深了,外邊一絲涼風也無,熱得人心煩意燥。
她加快步子往宿舍樓趕,一推開寝室門,空調的冷風對着門口迎面吹來,散了滿身的熱氣。
見着溫軟進來,寝室裏嘻嘻哈哈的三人登時噤了聲,氛圍有片刻的凝固。看另外兩人跟自己一起孤立溫軟,寧姝心裏別提有多得意了。
但她面上不顯,故作沒看出尴尬的地方,拿着蛋撻起身到溫軟的跟前,将盒子遞了過去:“軟軟,商業街那家甜品店的蛋撻很好吃。我記得你喜歡的,所以特意去買了幾個,你嘗一嘗?”
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裝着蛋撻的紙盒,溫軟的目光移到寧姝帶笑的臉上,聲線平穩:“我從來都不愛吃蛋撻。”
說到這個,溫軟又想嘆氣了。原主并不愛吃甜食,自然也不喜歡蛋撻。之所以表現出喜愛的樣子,也是為了寧姝。因為寧姝經常買這個給她做小零食,不好拂了最好朋友的面子,她只得做喜歡的模樣,事後買更貴的吃食還回去。
不僅是零食,生日禮物那些更是廉價得可憐。不是二三十塊錢的小風扇,就是粗糙的圍巾,還是死亡芭比粉色的。
禮輕情意重這個道理,溫軟也懂,她也并非看不起這些廉價的東西。一則原主拿寧姝當作唯一的好朋友,既是這麽好的關系,那些二三十塊錢的玩意兒是怎麽拿得出手的?
二則寧姝的家境縱然不好,可沒到家裏揭不開鍋的地步。跟有錢的溫家比起來,是遜色很多,但也是小康水平。
寧姝的父母開了家生活超市,規模不大,生意卻不錯。刨去進貨的成本、門面的租金,每月淨收入大概有八/九千。再加上他們家早些年全款買了一套房,每個月除了花銷一些生活費,剩下的全部存進了銀行,目前存款也有個五六十萬了。
作為家裏唯一的孩子,寧姝的父母在經濟上對女兒是不吝啬的。高中那會兒每個月零花錢一千五百塊錢,還送她去學習跳舞。上了大學,想着女兒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了,每月生活費就漲成了三千五。
在手頭有錢的情況下,寧姝送出的生日禮物卻是街邊小攤上随手買的,不走心也舍不得多花一丢丢的錢。
最讓溫軟服氣的是,寧姝竟然好意思心安理得地收下原主送的一兩萬塊錢的手提包、成套的昂貴化妝品、價值九千多的手表……
臉皮簡直比城牆還要厚上幾分。
想着想着,溫軟把自己氣到了,頗有點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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