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呱呱呱

呱呱呱

那是在A大正門大門口，霍晞跟溫軟約好上完課在這裏見面，然後一起去菜市場買菜。不過站在那裏等了二十分鐘，他沒将溫軟等來，倒是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停在了他的跟前。

車窗緩緩降下，霍父那張臉就顯露了出來。他坐在車後座上，看着霍晞的眼神帶了一絲溫和，像是在祭奠，又像是在懷念。

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這個從未在身邊待過一天的兒子，霍父滿腔的父愛亟待噴薄出來。他盡量露出和藹的笑，沖着霍晞招了招手，語氣宛如在喚一只流浪在外的野貓：“小晞，這是第二次見面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上車吧，咱們找個合适的地方坐下聊聊。”

帖子事件霍父一開始不知道，後來還是聽周家那閨女說的。那小姑娘似乎對他這個兒子情根深種，還吵着到霍家找了霍宇，劈頭蓋面就是一頓臭罵。

也就是那時，霍父知曉了看着長大的兒子花錢找了一個A大的學生，發帖造謠他的初戀女友是插足自己婚姻的小三，辱罵霍晞是賤種。

霍父本來是非常不高興的，可看着霍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只是害怕霍晞回到霍家後，他這個做爸爸的就再也不疼愛他了。

從小當繼承人培養的兒子都哭成這樣了，霍父哪裏還舍得對他多加譴責。心疼地給他擦了眼淚，還當即往霍宇的銀行卡裏又轉了一筆錢，讓他去買新出的那款游戲機。

哄好了霍宇，霍父仍然沒放棄想把霍晞認回霍家的念頭。但他向寶貝兒子霍宇與霍太太再三保證，只是把人認回來而已，至于霍家的財産全部都是留給霍宇的，不會讓霍晞沾染分毫。還說他就是年紀大了，想讓兒子們都陪在身邊，老來有個慰藉。

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再加之得了霍父的保證，霍太太心口憋着的那口氣舒散了不少。她曉得霍父心裏還有點那個女人的位置，因此才想把那個女人的兒子接回來。

霍太太是個聰明人，她清楚如果自己執意不肯的話，除了爆發與霍父的争吵之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于是她索性退了一步，跟霍父說要把人認回霍家可以，但是得以私生子的身份。

言外之意便是讓霍父親口對外宣稱，這個孩子就是小三的兒子。而她大度，見這孩子可憐，同意把他養在霍家。

這是霍太太想到的能夠把霍晞踩在腳下的最好方式了。這少年不是把發帖的人告到法院，理直氣壯地向衆人表示了自己不是私生子麽？那她就偏要讓他變成私生子，往後餘生都被人指指點點。

略微思索了一下，霍父就同意了霍太太的要求。他原本的打算也是不能讓霍晞越過霍宇去，只是一直沒想到好的辦法。現在問題迎刃而解了，他自然答應得很快。

說服了家裏，霍父就讓司機載着自己到了A大的校門口。他是想直接到霍晞他們學院去找人的，就這麽湊巧在校門口遇到了。他立即讓司機停車，想讓霍晞上來再說。

哪知那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後移開了目光，仿佛沒聽見自己跟他說話似的。霍父湧上頭的熱情被霍晞的冷淡澆滅了些，很久沒遇到這麽不給自己面子的小輩了，他的臉上有些挂不住，說話口吻不自覺就帶上了上位者的姿态：“我叫你上車，沒聽見麽？我說過的話不喜歡重複第二遍。”

來往的學生見有輛豪門停在校門口，路過時總要偷瞄幾眼。見坐在車上那個中年男人與霍晞有幾分相像，他們一下就想到了之前鬧得人盡皆知的那個熱帖，個個臉上都是一副吃到了瓜的表情。

不過這次撞見的人都學聰明了。他們沒有迫不及待地發帖子分享八卦，反而豎起耳朵仔細聽，眼睛賊溜溜地轉個不停。然而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了，因為全程都是那個中年男人在說話，霍晞壓根就沒理睬過他。

忽地他們見少年的眸光亮起，以為振奮人心的時刻就要來了。沒想到迎面跑來了個背着書包的漂亮妹子，站定在霍晞的跟前說話：“不好意思，老師拖堂了。我們現在去超市吧？”

“嗯。”霍晞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跟剛才那高冷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站住！我跟你說話裝沒聽見是不是？你媽那麽知書達理的一個人，怎麽就生出你這麽一個不懂得尊重長輩的東西？”連霍宇都不敢直接無視他，霍父簡直被氣壞了，講話口不擇言。

一眼便認出這是在宴會上見到過的那個霍總，溫軟忽然想起了書中霍父想讓霍晞頂着私生子的名頭回歸霍家的打算，她頓時對這個穿着筆挺、渾身透着貴氣的中年男人沒有好印象，拉着霍晞就想繞開他走。

沒想到霍父不依不饒，連帶着那個司機都擋在他們面前，大有想把他們捏扁搓圓的架勢。溫軟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把霍晞擋在身後，做好了防衛的準備，這才悠悠開口：“大伯，您哪位啊？這大庭廣衆之下把路擋了想做什麽？”

“我哪位？”霍父冷笑着看向站在女孩兒身後默不作聲的霍晞，氣得粗口都爆出來了：“我他媽是霍晞的親爸爸！”

四周圍觀的人一聽立馬精神了，趕緊手機攝像開起，想把接下來發生的高能場面都拍攝下來。果然那帖子說的就是真的吧？霍晞就是那位霍總的私生子，這當爸的都找上門來了。

聞言溫軟的唇抿得緊了些，她看向身後站着的少年，對方也靜靜地凝視着她。溫軟明白了霍晞的态度，他從來沒想過要回到霍家，也并不想與霍家的人有任何聯系。

弄清楚這點，溫軟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她拉着霍晞往後退了一步，直視着霍父渾濁的雙眼，笑道：“真是好笑了。原以為上趕着認兒子這種事只存在于荒誕的電視劇中，誰曉得今兒竟然就發生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位大伯，我知道霍晞非常優秀，未來絕對是棟梁之材，是要為國家的發展添磚加瓦的。可你也不能強人所難，非要讓人家做你兒子吧？人家不樂意，你還把路堵了不讓走。”

“今兒在場的都是見證人啊，是這位大伯上趕着要認人做兒子的。要是以後又有什麽不靠譜的謠言傳出來，還望大家發揚追求真理的精神，勇于站出來澄清事實。”溫軟沖着四周駐足圍觀的學生打着招呼，仿佛彼此達成了什麽交易似的。

圍觀的人面面相觑，霍父更是被氣得捂着胸口，伸出食指指着溫軟的鼻子，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卻一時情急說不出來。

“啧，大伯，指着人鼻子可不是什麽禮貌的行為。相信您是個有涵養又愛護年輕人的東西，就不要再擋路了吧？否則的話，我就要告訴那邊的門衛叔叔，說您騷擾學生哦。”

噼裏啪啦說了一大段話，溫軟大獲全勝地牽着霍晞走了。留下差點心肌梗塞的霍父在原地緩了緩，緊接着暴跳如雷，臉色陰沉得可怕。

“唉。”買完東西回到家的溫軟蔫了，這已經是她第二十次嘆氣了。

嘴炮一時爽，爽完火葬場。鬥勝公雞般的溫軟此刻在擔憂着自己的小命，她害怕自己被霍父神不知鬼不覺地暗殺。

“在想什麽呢？”霍晞遞了杯熱牛奶過去，坐在溫軟旁邊的沙發上，盯着她的側臉看。

聽了這姑娘的敘述，他錯愕之餘不禁失笑：“霍家又不是黑幫，掃黑除惡都進行好幾年了。先前看你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還以為膽子多大呢，原來也就指甲蓋那麽大一點。”

霍晞可太了解霍父了。那是個極度愛自己又惜命的人，他做不出買/兇/殺/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他只會不喜溫軟，更不喜他這個兒子，興許以後都不會再找上門了。

因為只要一見到他，霍父就不免會想到今兒被一個小姑娘堵得啞口無言的事情。這對愛面子的霍父來說，是個永遠都不願回想起的沉重打擊。

“真的不會？那可太好了。”溫軟長舒出一口氣，神情仿若撿回了一條小命般輕松：“都怪那些狗血肥皂劇害人不淺，我以為自己要受到迫害了。”

“既然這麽擔心，那你幹嘛還那麽剛的跟他說話？”霍晞把溫軟喝完牛奶的空杯子接過來，起身去廚房沖洗幹淨，而後放到相應的位置。

還未走近，他聽到女孩兒小聲地嘀咕：“這不是心疼你嘛。”

怔愣片刻，霍晞走到溫軟的跟前，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輕聲問：“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說。”溫軟不疑有他，瞎編的話張口就來：“互幫互助是傳統美德，我就是這麽一個長得美、心還善的人。你不用太感謝我，多做兩頓好吃的就好啦。”

“呵，騙子。”霍晞伸手扯了把她的臉頰，又将她梳得柔順的頭發搓成了一個雞窩。這才趕在溫軟發火前離開，走進廚房去做好吃的。

冬至的那天，外面下了一點小雪，掉落在地上就融化成了水珠。天氣又冷了一個度，穿着毛衣、裹着羽絨服的溫軟走在外面還是覺得冷，又把厚厚的手套戴上了。

本來是想跟霍晞一起包餃子的，可實在太冷了，她藏在手套裏的兩只手根本就舍不得掏出來。于是兩人在菜市場稱了一斤水餃，又凍凍嗖嗖地往回趕。

吃過熱騰的晚飯，身上終于暖和起來。夜幕降臨，除了燈火瞧不見別的景色，客廳的燈啪的一下被關了。霍晞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聽見溫軟讓他站着不要動。

過了兩分鐘，那個将自己裹成一個球的姑娘手裏端着一個蛋糕出了卧室門。燃着的蠟燭照亮了她的面容，搖曳的燭光虛影在她眼裏跳躍。

周圍靜悄悄的，霍晞聽見她語氣雀躍，對着自己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