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惜春意
惜春意
賈赦苦笑着說出了一番緣故。
原來,賈赦雖然襲的只是一個虛職,卻也是在京的,需要應卯,大朝會一類的活動也得參加。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無數京官不好出京。
再有,京裏的勳貴勾結地方的實權官員……這個罪名很麻煩。
更別提身子骨虛,賈母态度、年節走禮等零零碎碎的麻煩事。
賈赦說完,邢夫人是魂游天外——沒大聽懂,王嬷嬷依舊神色不改,黛玉依舊精神恍惚。
唯有迎春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聽完了,爾後道:“這有何難?既然不能出京,那就求上面批個假條,然後出京。”
衆人:“哈?”
迎春淡定一指那本《中庸》,道:“請假的理由,林姑爺不都給父親準備好了麽?”
賈赦剎那間明白過來!
他二話不說,當即把那本書連着已經幹透的批注抄錄揣懷裏,命外頭備好轎子,自己已經轉入後房,命姬妾幫他換一身面聖的衣服來。
王嬷嬷的神色都有些變化。
她可沒想到,賈赦真的決定起來,是如此雷厲風行!
不消片刻,煥然一新的賈赦揣着書帶着王嬷嬷出了賈府,一頭給管京城禁軍的王子騰遞消息讓他心中有數,一邊寫了個榮國府賈赦求入見的紙條就要守門的遞進去。
守門侍衛:只給個紙條真的不是大不敬嗎?
礙着是賈家人,和王家是姻親,他硬着頭皮遞了進去。
沒一會兒,一個公公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朝賈赦一躬身:“勞賈将軍久候,灑家這就帶您進去。”
賈赦一點頭,就在守門侍衛的詫異目光中進了宮門。
走了很長一段路,到得金碧輝煌的殿前,卻并沒進去,拐彎進了偏殿。
賈赦沒敢擡頭看,納頭便拜。
半晌聽得上首的皇上冷笑一聲:“你倒是會用典。”
賈赦道:“微臣慚愧,于讀書寫字上不比祖父好多少,骈四散六的請安折子是全然寫不動的。只能學一學祖父了。”
當年榮國公是刀槍上掙得的功勳,于文墨不通,于是待天下承平時,他常在一些小事上,直接寫個紙條,遞給高祖看。
皇上道:“你這厮,連個幫你寫文書的清客都沒有麽?”
……還真沒有。
賈赦品階低,并沒有直接遞奏折的權利。他平日又只在府裏窩着,諸事不管,自然也沒什麽需要寫文書的地方。
皇上見賈赦如此神情,略略追憶當年四王八公文韬武略的輝煌,心下有些不滿。
他後宮裏還有個賈赦侄女在皇後身邊當女史呢,沒記錯的話名為元春,父親賈存周是員外郎,素有文名,養了十數個清客。
然後這位賈恩侯身邊什麽都沒有?
皇上不免又記起一樁家事來,又問道:“先前聽人說,你們榮國府長幼亂序,二房居正房,長房避居偏院,可有其事?”
“半真半假,”賈赦真心實意地說着,“微臣住的偏院是原榮國府的地界,也算得上是正房。存周一房住在正房後頭,并沒有居于正房中。”
在皇上興味的眼神中,賈赦擦着汗把話說完:“的确是存周一房住的更近正房些,但實在與長幼亂序無關。”
“很好,”皇上點頭,這才切入正題,“你急吼吼的入宮來,所為何事?”
賈赦摸不清皇上問府內居住情況的緣故,但他心中卻有一種豁達:既然皇上進入了下一個話題,那就順着皇上的步調來吧。
于是賈赦就将林如海送《中庸》,王嬷嬷說的話,一并都複述了一遍,并無隐瞞,連着書都呈了上去。末了,才輕輕一點:他想帶着林家女去揚州一趟。
皇上翻了一遍書後,把書摔桌子上,哈哈大笑:“就為了這個?”
“這就夠讓禦史就能參我一本結交外臣了。”
皇上多打量了賈赦兩眼。
“也罷,你去揚州,向林探花讨教一下四書五經,朕準了。”
賈赦忙跪伏謝恩。
“你再幫朕帶一句話,海浪洶湧,使舵者力有不逮,船則傾覆。”
“是。”
正事三兩句話就說完了,皇上拈起那抄寫批注的宣紙,上頭是迎春寫的蠅頭小楷。
一幅字還算好看,可惜開頭第一個字都被劃上了圈,一下子就沒了收藏價值。
“恩侯先前說,先解出謎的是你的女兒?”
“是,名為迎春,如今在老祖宗膝下養着。”
皇上命侍候的公公收好那幅字,連着書一并呈還給賈赦,又道:“還不錯。”
賈赦出宮後還是有些迷糊,上轎後被暖氣一撲,才發現自己背後已經沁出了汗。
他這番其實也是冒險。尋常情況聖上斷然不會允他區區一等将軍——還是虛爵——前來觐見,迫不得已,只能借用祖上的情面,和王子騰小小的高擡貴手。
在轎上,他更多的,還是松了一口氣。
并沒有傳喚在宮門口等的王嬷嬷,甚至有閑情問自己那便宜閨女,對林如海的一點小動作也一笑置之。
……不愧是聖上。
既然得了聖上口谕,回府後,賈赦就命小厮丫鬟細細收拾好要帶去揚州的家什,又親去賈母那說明。
賈母原還橫豎不樂意的:“敏兒已經見不到了,你還忍心把玉兒也從我身邊拿走麽?”聽說是聖上的意思,又關系到官場這種“男人的事”,她就不好言語了。
當今重孝,然而“父死從子”這話也沒扔到旮旯角落裏。
賈母再不滿,再不舍,手也不能伸出榮國府。
畢竟倉促分別,黛玉也灑了幾滴淚,不過終究是被“即将見父親”的喜悅掩蓋了。
迎春也幫着邢夫人忙碌整理家俱,收攏要帶去的衣服等物。到了晚間一齊用膳時,才眼見得寶玉聽了消息。
探春玩笑道:“原以為寶玉聽林姑娘走的消息會哭天抹淚大鬧一場呢,沒想到居然這麽安靜。”
寶玉擡起一雙朦胧淚眼,嘆息道:“鬧了又有什麽用呢?”
尾調幽怨漫長,探春被這話一噎,一下子差點被口水嗆到。
寶玉還在賈母的位子下坐着呢,話剛出口就被賈母摟住了。都顧不得為己傷懷,先安慰寶玉:“日後想見林姑娘了,我一定就請她來!”
寶玉臉上不見喜色,只是不好令老祖宗太過傷懷,勉強點頭應了。
賈赦帶黛玉去揚州的事,畢竟是皇上親自說的,賈母也無法攔阻,只能眼瞧着木成舟。
她如何看不出寶玉內心郁卒?
但林黛玉歸根到底姓林,賈母只能把話題往旁的地方引去:“赦兒那仔細收拾,好生前去,也就是了。寶玉啊,今天在家學讀的如何?”
寶玉道:“今天放假,只在屋裏寫了十頁大字,略翻了兩本書,背了一小段。”
賈母就逗他背。
寶玉剛背完,屋門口處小丫鬟給黛玉掀了簾子。
寶玉木愣愣地看了黛玉片刻。
黛玉詫異回望,心中暗道,他大概又要發呆病了罷。也是,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
衆人一時都靜默了一下,只看着寶黛二人,香爐裏的沉香悄無聲息的散發着幽香。
寶玉張了張嘴,很艱澀的樣子,眼中的光芒全是赤誠,“林妹妹,你……祝你一路平安。”
黛玉重重的一點頭:“好。”
接下來兩人便無話可說,只依舊對視着,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終難訴。
還是賈母拍了一下掌,笑道:“寶兒越發懂事乖巧了。”說着揉了揉寶玉的頭發。
衆人連忙跟上,七嘴八舌扯了別的話題。
迎春聽着,心下暗暗納罕。
如今的寶玉,見着倒與上一世有了差別。
難道是因為那個在自己手上黯淡無光的通靈寶玉?
[你的直覺是對的。通靈寶玉是宿命根源,如今已經抹煞,之後人生如何走向,就真的全看你了。]
[知道了。]迎春答應了下來。
賈赦真操辦起事情也是雷厲風行的很,府內才要忙亂起來,就被他強勢鎮壓。很快的,各個奴仆世家各司其職,一樣一樣,再無差錯。
沒幾天,賈赦就趁着河水還沒結冰,帶着黛玉,攜了物資,下揚州去了。
榮國府裏,迎春依舊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呆着。
寧府卻發了帖子來,邀阖府主子來寧府玩耍,一賞舊菊新梅。
寧府的媳婦來說時,三春并李纨在抱廈裏的一間暖房裏圍坐,迎春繡荷包,探春翻棋譜,惜春看書,李纨縫衣裳,寧靜祥和,幾乎讓人發困了。
探春小小打了個哈欠,說道:“雖然菊花梅花也沒什麽看頭,不過好歹聚在一起熱鬧,能玩一玩。”
迎春微微一笑:“聽說香菱和寧府的蓉兒媳婦有些像,我也想去瞧瞧,之前都只是遠遠的看一眼呢。”
“有什麽好瞧的?”惜春說着,“啪”的一聲把書合上,就吩咐入畫把書收了。
她自己也起身,又道:“倦了,我回去歪着去。”說完就拽了披風,自去了。
外頭的冷風被金絲茶絹屏風擋着,屋裏只冷了一絲絲,很快就回暖了。
探春卻像是凍僵了才緩過神一般的,愣愣道:“以前沒見着她不待見寧府到這種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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