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儀之人
心儀之人
幾人正說着話,門外的宮女過來禀報,說是順明殿的薛公公剛來,告知了陛下已經去了冰場。
太皇太後嘆氣,“哀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今日便不去了。你們趕快過去吧,別讓皇帝等着了。”
于是幾人拜別了太皇太後,乘着軟轎一路趕去冰場。到地方時,弘景帝正與蕭貴妃同坐龍椅上把酒暢談。
見到太後來了,弘景帝依依不舍讓蕭貴妃先回她自己的座位,然後起身拱手同太後請安。
太後瞥了眼蕭貴妃的背影,冷冷道,“皇兒不必多禮。”
“母後請上座。”弘景帝扶着她坐上中間的那把椅子,随後又望着她身後的長公主一行人,“姑母也在啊?”
長公主福了福,連帶着旁邊的祝英和祝無喚也跟着行禮。
“姑母和二郎三妹都是朕的親人,快平身吧。”弘景帝扶起長公主,順便揮手讓兄妹倆起來。
“謝陛下。”長公主謝恩道。
弘景帝笑容和煦看着她道,“姑母和三妹妹便留在這裏陪母後吧,朕着人再放幾張椅子。”
長公主看了看太後,太後朝她微微點頭,她這才安心,“那就謝過陛下和太後娘娘了。”
祝無喚見狀,剛想請願去下面的臣子席,弘景帝又出聲了,“二郎也留下來吧,剛才在順明殿,朕與你相談甚歡,至今還覺得尚未盡興。”
“我瞧着……就坐在朕旁邊吧。”
——
冰嬉會宴來者衆多,除了宮妃、親王,還有不少是南安城內聲名赫赫的大族,各家未娶親、未出閣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打扮的漂漂亮亮,安靜地陪伴在雙親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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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這是一場宮廷宴會,不如說它是一次相親大會。
還有一些大臣聚在一起,談論着近日發生的事。
“聽說前不久枭渠襲擊我朝西境,祝晏大人率兵征伐,僅僅五天就打退了他們的狼子野心,保衛我朝西境的安定。”
“太傅真是教子有方,三個孩子各個都很能幹。”
“是啊!”有人附合道,“不僅大兒子勇猛善戰,二兒子也同樣謀略過人,在內閣頗有威望。就連小女兒也是許給了辛老國公家的嫡孫子。”
有人酸溜溜道,“辛老國公歷經四代君主,辛大人雖是尚書,但頗得陛下信任。辛家在京城根深蒂固,那些人家擠破了頭也想将自家女兒塞進去,可惜了,人老國公只看中了祝三小姐。”
“據說辛大公子從沒見過三小姐,直到回京後初見之時便一見鐘情、心生愛慕,不過也是了,三小姐為人爽利,誰見了不心生歡喜呢。”
“诶,不是說兩家早就定了娃娃親嗎?怎麽會一直沒見過?”
“嗐,這三小姐剛出生辛家就遠去青州任職了,直到去年才回來,要不這三小姐如今都十六了,怎麽還不嫁過去。”
“如今三小姐都要出閣了,不知那兩位祝大人何時娶親呢?”
有人低聲道,“聽聞祝晏大人并未解除系統締約,但也從沒人見過那戶人家來京相見,估計至今還留着這段緣吧。如今他領兵在外,具體的就更不知道了。”
“至于二公子啊……”那人冷哼一聲,“真是可惜了我淮國這麽好的兒郎。”
旁邊的人連忙攔着他,“你小聲點,祝太傅都朝這邊看了。”
那人對上了祝太傅犀利的目光,于是縮縮頭,不再作聲了。
冰場上的冰球賽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着,祝英看的心裏癢癢,恨不得自己下場參賽。
弘景帝早就瞧出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了,于是問她道,“三妹妹可是想和他們一起比試一番啊?”
祝英剛想回答,可旁邊長公主瞪了她一眼,她便只好裝出溫婉的模樣,“臣女不會這個。”
弘景帝輕笑,“朕記得三妹妹精通騎射、武藝了得,更是學過些冰上的功夫,何來的不會之說呢?”
祝英讪讪撓着腦袋,悄聲道,“表哥您就別問了,我娘讓我今日端莊賢良,我可得好好做出派頭來。”
弘景帝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三妹甚是可愛。”
祝無喚則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冰球賽。突然,他像是看見了什麽,眯着眼睛,盯着正在比賽的其中一人,然後又看向臣子席,辛遠的身邊除了侍從,并無他人。
他想了想,心中便有了數。
一聲敲鑼聲響起,計數郎吆喝着,“比賽結束,甲隊勝。”
“好!”弘景帝帶頭鼓掌,“甚是精彩啊,冰禮司這次籌備不錯,賞!”
甲隊的六人紛紛磕頭謝恩,領頭的那人雖戴着面具,可依舊掩蓋不了卓然的氣質。
弘景帝笑着問祝英,“三妹妹可想說些什麽啊?”
祝英看了看臺下的六人,“臣女也覺得極好。”她又指着領頭的男子,“尤其是他,進球最多,表哥可得多獎賞他。”
男子聽聞,拱手朝她作揖。
弘景帝輕笑一聲,轉過頭去問祝無喚,“二郎呢,可有看出什麽?”
聽到皇帝喊着自己,祝無喚忙站起來回話,結果被弘景帝直接拉了回去,“你膝蓋不太好,直接坐着說吧。”
“謝陛下擡愛。”祝無喚淡淡看向領頭的男子,“每年冰嬉者衆多,有人為求官,有人為得財,不過……”
祝英見祝無喚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于是不解的瞪大眼睛,心想看我做什麽?
祝無喚莞爾,“似乎只有這一人,是期待能博得心愛之人的青睐。”
“二郎眼光毒辣。”弘景帝對領頭男子道,“你上來。”
男子微怔,“臣……剛打了冰球,此刻衣衫不潔,唯恐辱了陛下雙眼。”他緊張不安的看向祝英。
聽到這個聲音,祝英猛地擡頭,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無妨。”弘景帝擺擺手,“想必三妹妹見到你也會歡喜。”
祝英當下只想着快些離開此地……什麽破歡喜,明明是驚吓好嗎?
長公主輕咳一聲,低聲道,“英兒,坐好。”
祝英無奈,只好眼睜睜看着男子走了過來,又被弘景帝指去在自己旁邊坐着。她焦躁不安,好在這人還有些分寸,适當的和她保持了安全距離。
“辛淩,剛才三妹妹說要朕多獎賞你,你覺得哪種賞賜好啊?”
祝英只恨自己剛才說了話,于是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考慮清楚再說。
辛淩摘下面具,“臣……只求陛下,讓臣去禦花園摘一枝梅花,贈予祝三小姐,其他別無所求。”
聽聞此話,祝英微微發怔。
弘景帝冷哼一聲,“辛淩,你的膽子可不小啊。”
他厲聲道,“你混入冰球隊伍,已犯了欺君之罪,現在又想指摘朕的禦花園,辛淩啊,你有幾顆腦袋讓朕砍啊?”
辛淩瞬間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請聽臣一言。”
辛淩小心翼翼瞄着祝英,“三小姐很喜歡梅花,而陛下禦花園的紅梅開的甚美,臣只有出此策,才有機會向陛下請功。”
他伏在地上,“請陛下成全臣的私心。”
祝英心中一動,她并非讨厭辛淩,只是一想到日後要出嫁,便沒有了如今逍遙自在的日子,故而總是對他避而不見。
似乎只有見不到他,就沒有這樁婚約一樣,她依舊還是自由無拘束的祝家三小姐。
可此時,他若是為了讨自己歡心,而丢了性命,祝英實在良心不安。
正當她思考時,聽見了祝無喚輕咳一聲,她望向自家哥哥。
祝無喚也同樣在望着她。
祝英深吸一口氣,“表哥,您剛才不也說他冰球打的好嘛,就當作将功補過了,您看行不行啊?”
弘景帝轉着手上套着的扳指,半晌,他緩緩開開口道,“既然三妹妹為你求情,那你便起來吧。”
“謝陛下大恩。”
弘景帝嘆氣,“朕沒有兄弟姐妹,故而一直将三妹妹當作朕的親妹妹待之,你今日又是拿頭彩,又是冒險請去摘梅,朕都記在心裏了。”
“只是不知你日後,還會不會像今日這般,如此看重三妹妹?”
辛淩堅定回道,“臣,決不辜負三小姐。”
長公主很是欣慰,拉着祝英的手,讓她好好聽着辛淩的發誓。
可祝英心中卻五味雜陳,兩只手不停揪着手帕。
“朕也許久沒做媒拉線了。”弘景帝看着祝英,“辛淩鮮少進內廷,三妹妹帶他去禦花園轉一轉吧。”
長公主碰碰她的手,“去吧。”
祝英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
辛淩見狀,連忙跟着祝英身後,“有勞三小姐了。”
兩人路過祝無喚面前時,他正好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祝英悶聲道,“你太魯莽了,萬一陛下生氣将你拉出去砍頭怎麽辦?”
“陛下不會的。”
“禦花園的梅花我見多了,想什麽時候摘就什麽時候摘,才不用你呢。”
辛淩笑着道,“那不一樣。”
……
太後和長公主碰了杯,“這兩孩子,看上去真的很般配呢。”
“是啊。”長公主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心裏很是滿意,“我瞧着英兒對辛家小子也有些情意了,等兩人再接觸接觸,婚後定是和睦幸福。”
祝無喚給自己倒了杯酒,不禁想到了在馬車時祝英和自己的對話……怕是這婚,未必順利呢。
“諸位……”弘景帝突然出聲,瞬間下面安靜無比,都在聆聽着皇帝的話。
弘景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舉杯道,“朕深感衆愛卿在去年為我淮國付出的心血,今日是正月初一,朕合該敬諸位一杯。”
諸臣紛紛跪地,齊聲道,“這是臣之本份,不敢以此為傲。”
弘景帝笑着飲下酒,不經意間瞄了一眼旁邊的薛韋。
薛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道,“陛下,冰禮司安排了新的冰上舞表演,以賀新年。”
“朕記得去年這冰上舞演的極好,不知今日又會出些什麽花樣?”弘景帝看向鄰座的太後,“母後可願一觀?”
太後點點頭,“甚好。”
薛韋見狀,連忙拍了拍手。下一秒,對面的樂師便很識趣地吹奏起來,舞姬們猶如踏在平地一般,在潔白的冰面上翩翩起舞。
她們所跳的是宮外最流行的“青蘭舞”,為雲間閣的花魁娘子青蘭所創。此舞講究的便是身輕如燕、宛若柔弱無骨,尤其是那嬌嗔的眼神,似是勾引、似是拿捏。
可弘景帝卻怏怏不為所動。
在他看來,即便多麽妩媚的女子,也絲毫不及他的蕭貴妃。直到他注意到了其中一個舞姬……
這女子身材極為婀娜,那一襲粉裙襯得她更加嬌豔欲滴,偏偏眼眸卻透着淡漠之色,就像是一朵聖潔的出水芙蓉花,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
弘景帝頓時便來了興致,眼神緊追着她的身影。
蕭貴妃時刻注意着皇帝的舉動,瞧着他目不轉睛盯着一個舞姬,心中不忿,惡狠狠的瞪着臺下這位毫不知情、安心舞蹈的女子。
一舞完畢,衆舞姬向皇帝福了福,正準備下場,弘景帝伸手指着那名女子,“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擡起頭,眼神卻落在了面前的祝無喚。她迅速移開視線,淡淡道,“回陛下,小女子名為若芙。”
祝無喚飲了杯酒,似乎并沒有注意這女子投來的目光。
弘景帝念着這兩個字,“朕記住了,你先下去吧。”
若芙行禮,“諾。”
見她離開,弘景帝輕輕招手喊過薛韋,低聲說了幾句。薛韋偷偷望着舞姬們離去的方向,心領神會的領命而去了。
弘景帝輕咳一聲,問着祝無喚道,“二郎覺得這冰上舞如何啊?”
祝無喚放下酒盞,拱手回應他,“臣不懂歌舞,但看陛下龍顏大悅,想必這舞跳的是極好的。”
弘景帝哈哈大笑,“舞雖好,然人更妙啊。”
“那臣便祝陛下早日抱得美人了。”祝無喚垂眸,語氣卻聽不出一絲喜悅來。
弘景帝并不介意,“你啊,如今都二十七了,身邊卻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也難怪如此不解風情了。”
“年前朕還尋思着給你送去幾個美人,這閨房之事,只有親身體會了,才能得知其中的樂趣啊。”
祝無喚心中油然生出不适,“陛下,臣已有心儀之人,不必……”
“好了好了。”弘景帝擺擺手,“朕只是偶然一說,二郎何必當真。”
祝無喚聽出皇帝語氣中的不悅,可他還是想堅持說完,“臣心中一直有個執念,只想和相愛的人共度此生。”
“我們之間很好,除了他,臣誰也不要。”
這是他第一次在弘景帝面前,以此種決絕的口吻說出違背皇帝心意的話。
不過,這感覺……似乎還挺爽。
弘景帝不說話,只沉着臉看向前方。
周圍的內侍被吓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就連離得最近的太後也察覺到了皇帝身上散發的冷意。臺下的臣子們見到皇帝臉色不對,紛紛正襟危坐,心裏悄悄揣摩着發生了何事。
半晌,弘景帝微微一笑,“剛才的冰上舞讓朕意猶未盡,不知還有沒有別的表演,能再讓朕眼前一亮啊?”
冰禮司少卿最先反應過來,“臣早已安排好,只待陛下一聲令下便即刻開場。”
弘景帝點頭,“那就開始吧。”
之後,他再沒和祝無喚說過一句話。
祝無喚注視着杯中清澈的酒,他并沒有後悔出此言語,如若不明說,怕是皇帝又會像往年那般,往祝府送侍女了。
而這些女子,究竟是關心還是監視,弘景帝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祝家,亦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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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