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組團開會

組團開會

這七日裏，南安城上下是雞飛狗跳，到處都有錦衣衛辦案的身影，後來連帶着東廠也參與了搜查和詢問。

禦膳房到景陽宮的所有人都審問了不下于三次，又順藤摸瓜地查到了當日掌勺的禦廚家裏曾收到百兩黃金和千頃良田。

再往下查去，便發現這資金竟是從宮中所出，直至承恩殿。

由此，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明了了。

弘景帝看着從蕭貴妃寝殿裏搜出的紅花，大發雷霆，當即下旨，“蕭氏戕害妃嫔，惡毒善妒，即剝去其執掌六宮之權，收回貴妃金印冊寶，貶為嫔，禁足半年，不許與皇子公主相見，二皇子即刻遷出皇宮，念及四皇子與三公主年幼，暫交由太後撫養。”

同時，又為了寬慰若芙，弘景帝又下了道旨，“婉昭儀恭敬柔淑，敬勤弗怠，着封婉妃，特許攝六宮事。”

他本想直接封若芙為貴妃，可他剛将此事在早朝上一題，幾乎全部官員齊聲高呼“萬萬不可。”甚至有人撞柱明志，雖救了下來，但弘景帝心中惴惴不安，想了想還是退了一步。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即便是黃口小兒也多少有些耳聞，酒肆茶館議論紛紛，各有說辭。

有人則擔憂萬分，認為“後宮不安，儲君不定，天下必大亂。”還有人冷眼相看，并暗戳戳的表明“此事又不止這一回，可最後不還是又升了回來？”

秦子邺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隔壁雅間傳來的讨論，聳聳肩，“果然啊，皇家哪有什麽秘密可言，盡是天下事。”

裴桑逗着籠中的蛐蛐兒，頭也不擡道，“隔壁那人說的極是，陛下與簫嫔相伴十餘年，情意深重，待陛下怒氣消散，簫嫔禁足也過，形勢又會紛亂起來。”

秦子邺托着下巴，默默道，“我看就不如讓芙姐姐先下手為強，早點解決後患。”

祝晏淺笑一聲，并不表态。

穆蘭妤啧啧稱道，“你這小娃娃看上去天真無邪，心怎麽這麽黑暗？”

話音剛落，辛淩從外面推門進來，“就剩兩壇酒了，你們省着點喝。”說着，他将酒壇放在桌上，下一秒就被穆蘭妤和裴桑掃掠一空。

穆蘭妤瞪他，“……好小子，手挺快。”

裴桑得瑟般晃悠着腦袋，“多謝女俠誇獎……”

秦子邺狡辯道，“難道要等敵人反應過來設計反撲嗎？那可真就是我為魚肉，他人成刀俎了。”

祝無喚品味着清冽香醇的新茶，淡淡道，“簫嫔的勢力根深蒂固，哪能一朝一夕就能鏟除的？”

秦子邺頓了頓，“好像是哦，那薛韋就是她的人，這老賊肯定會在皇帝旁邊時不時提起，說不定皇帝心一軟，提前把簫嫔給放出來了呢？”

裴桑微微挑眉，逗他道，“有道理，那你說怎麽辦？”

“嗯……”秦子邺想了半天，最後磕磕巴巴回道，“我覺得，還是得一了百了。”

幾人笑了起來。

祝無喚捏着他的小臉，輕聲道，“這些不需要你考慮，你只管安安心心去上學就好了。”

秦子邺毫不知羞地鑽進祝無喚的懷裏，還一個勁往裏拱，“無喚我舍不得你嘛……”

祝無喚一怔，紅暈瞬間漫上臉頰，像灼燒般愈來愈燙。

他稍稍用力拍着秦子邺的屁股，“快起來，讓人看笑話了。”

其他幾人失笑，瞥過視線去。只有裴桑饒有興趣地盯着兩人，“小家夥，你都多大了，還粘着你家老婆撒嬌呢？”

他聽慣了秦子邺這般稱呼祝無喚，故而為了調侃他，特意用了這稱呼。

秦子邺轉頭瞅他，“你管我呢，我就算是到了八十，都還這樣和無喚貼貼！”

祝無喚臉上滾燙，只好展開折扇遮住自己……他才不要被這厮看見取笑呢。

一旁的穆蘭妤悠悠道，“我說，不是要來讨論接下來的安排嗎，怎麽我瞧着如今更像是逗孩子大會呢？”

秦子邺吐吐舌頭，“就是嘛，你們快讨論，別看我也別管我啦！”

祝晏輕咳一聲，以其中年齡最長者的姿态穩住局勢，“南邊倭患漸弱，西邊枭渠無力再戰，既然外患暫且安穩，下一步陛下的計劃則是河州的起義軍。”

穆蘭妤附和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

這支起義軍本是由山匪、罪犯和逃難的饑民組成。先前官府有力圍剿，不料幾年前出了一極具軍事才略的領頭人，他不僅迅速将整支隊伍重新編排，更通過訓兵不斷擊退官軍，朝廷幾度招安，皆被打了回來。

“他們內部管理極嚴格，雖有打退官兵的能力，但從未做過侵擾百姓的事情。”

她頓了頓，輕笑一聲，“不過那群地主老財家可就沒那麽幸運了，有的家裏被搶的只剩下底褲了。”

秦子邺插嘴道，“水泊梁山？”

穆蘭妤微微吃驚，“你怎麽知道？”

祝無喚将他往自己懷裏拉了拉，低聲道，“不許打岔。”

秦子邺撇撇嘴，一頭埋進祝無喚胸前，悶聲道，“哦，不說就不說。”

見他被自己申斥到耷拉腦袋的可憐模樣，祝無喚無奈嘆氣，只得安撫着他，“聽話，等會兒帶你去南湖放花燈。”

祝無喚不想讓別人知道秦子邺能知曉未來發生的事情，于是總讓秦子邺謊稱不知道、記不住、沒印象，生怕他被歹人劫走，威逼利誘讓他吐露将來之事。

若事情捅大了、難以收場了，時空管理局定會強令将他帶走，那兩人就徹底相隔一方了。

穆蘭妤繼續介紹這只起義軍，“他們在梁山占山為王，以‘劫富濟貧’為口號。從前他們的首領也傳信與我，邀我與他們一同對付淮國，可我的目标從始至終都是枭渠，道不同不相為謀，于是我便拒絕了他。”

祝晏點點頭，“如今他們招兵買馬，已然成為了淮國境內最難以對付的一支起義軍隊。”

裴桑大咧咧一揮手，“前不久刑部端了一處起義軍設在南安的窩點，可不巧，六人中有五人在被抓時服毒自盡，剩下一人現在轉交到了诏獄，我沒法深入打聽。”

“不過陛下曾诏過我爹密談，之後我爹就被派去了河州，具體他不告訴我，但後來就聽說起義軍的一大營被圍了，主将自刎而亡。”

辛淩沉思了片刻，緩緩道，“這事是陛下與兵部商讨出的方案，以蠶食小股力量為主，進而不斷攻擊起義軍的中心軍隊，最後徹底剿滅。”

當日他作為武将，自然也被召去與兵部合議。

祝無喚苦笑一聲，“此舉看上去合理，短時間內也有極大的成效。可連年的征戰與多地州郡的災荒，掏空了國庫的銀子。”

“将起義軍打散了又如何？只要起義軍一息尚存，他們就會再次壯大，戶部根本拿不出足以支撐數年的銀兩，打到最後，無非就只有招安。”

祝晏暗了暗眼眸，“其實，起義軍也并不完全是壞事。我們的目标相同，只是方式卻大相徑庭。”

武力推翻勞民傷財，又會增添無數百姓家破人亡，無數良田再遭踐踏，顆粒無收，又将會是一片哀景。

祝無喚道，“大皇子雖仍在禁足中，但韓笠尚在，他的勢力絕不會就此湮滅。二皇子雖失去了陛下的寵愛，但這僅是暫時，他仍需為了淮國的将來定下儲君人選，二皇子還有上位的可能。”

“若按照我們的方式，那簫嫔複位是遲早的事，若如子邺所說先下手為強，那我們就缺了一枚最有用的棋子，若芙人微言輕，在前朝鬥争中的處境便更加嚴峻。”

裴桑立刻回道，“照我之前和你說的來，先用蕭貴妃的勢力扳倒大皇子和韓笠，他們鹬蚌相争，我們便可從中獲利。”

穆蘭妤搖搖頭，“我雖來南安不久，但早已聽聞韓笠此人，極端謹慎小心，他不可能透露弱點讓我們随意拿捏。”

辛淩嗤笑一笑，“兵不厭詐，既然他本身無錯，那就制造陷阱等他來跳。”

穆蘭妤皺眉，“何意？”

辛淩放下茶杯，淡淡道，“他在乎大皇子是否能名正言順即位，那我們偏不如他所願。”

穆蘭妤吃驚，“你是說……”

“噓。”祝晏連忙勸住她，“小心隔牆有耳。”

祝無喚稍作思考，立刻明了，“我知道了，不過此事只憑我們很難做到，還需要有人助推。”

祝晏微微一笑，“此事交給我和蘭妤。明日太皇太後宣我二人進宮，蘭妤是女眷，去拜見婉妃合情合理。”

太皇太後本打算大軍班師的此日就見一見大外孫子和媳婦兒的，然而前一晚卻突染風寒，于是便一直往後推。

今晨宮裏的太監來祝府傳旨，稱太皇太後痊愈，明日一早便會有馬車來接兩人進宮。

穆蘭妤附議着，“放心，婉妃這一環節最為重要，我自會尋機會與她詳說。”

又交代了些細節，幾人稍稍定了定心，這才動筷要飽餐一頓。

祝無喚輕輕拍了拍懷中熟睡的秦子邺，悄聲道，“小崽子，起來吃飯了。”

秦子邺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一舉環住他的腰，黏糊糊撒嬌道，“不想起，你喂我。”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進在座每個人的耳朵。祝無喚神情有些不自然，尴尬地望着對面。

可幾人不約而同地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穆蘭妤和祝晏依舊甜蜜恩愛，辛淩像是受到了刺激眼神憂郁、食不知味。

只有裴桑左手美酒，右手美食，大快朵頤滿嘴是油。

祝無喚：……多少有些埋汰。

他頓了頓，冷聲道，“再不起來，花燈就自己去放吧！”

話音剛落，秦子邺瞬間端坐在桌前，抓着筷子四處觀望，口中念念有詞，“這麽多菜啊，我先吃哪個好呢？”

最後将目光鎖定在醬香橫流的豬肘子上，“哈哈，就你了，大豬崽！”

祝無喚無奈失笑，伸手将盤子拿到他面前，“慢慢吃，單給你點的，沒人和你搶。”

秦子邺滿足地舔着嘴唇，“無喚你真好，愛你麽麽！”

祝無喚：……閉嘴，吃你的吧。

一旁的辛淩突然放下筷子，端着酒杯獨自默默走向窗邊，遙望着南方的天。

衆人心中明白，自是不會主動點破。可奈何這屋正好有個沒眼力見的，抹了抹嘴上的油光，招呼道，“辛哥，站那兒不曬麽，進來啊。”

辛淩：……好煩，莫挨老子。

祝無喚扶額，揪着秦子邺的耳朵，嗔道，“我真是怕了你這張嘴了！”他低聲與秦子邺說了幾句。

秦子邺恍然大悟，剛想出聲道個歉，就被祝無喚立刻按住了，“我求你好好吃飯，讓辛淩安靜一會兒。”

“奧。”秦子邺讪讪回道。

不一會兒，他将肘子啃得一幹二淨，半點肉末也不見粘在上面。秦子邺擦了擦手，湊近祝無喚神秘兮兮道，“我給我們組合取了個名字，你猜叫什麽？”

祝無喚知道他又琢磨出了鬼點子，但還是耐着脾氣問了句。

秦子邺狡黠一笑，“你看，咱倆是一對兒，大舅哥大嫂是一對兒，祝英和辛哥以後也會是，那當前可不就只剩下一個單身狗了麽？”

裴桑似乎察覺有人再說自己，擡擡頭四處望了望。雖然沒見到誰在悄聲嘀咕，但莫名覺得自己的頭上閃的發亮。

秦子邺憋笑，模仿着從前看過小品中範偉的語氣，在桌下比了個手勢，“非常6+1啊！”

祝無喚：……我就不該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