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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刻格特離開了。

我的生活恢複了平靜，但心情卻沒辦法恢複。

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年，我總是忍不住想起刻格特，但是我給刻格特找的房子不是這個區的，他大概不會再和我見面了。

事實上，這三年我的确一次都沒有見過刻格特。

我自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麽，沈勻卻看出了我狀态不好，甚至悄悄問我是不是失戀了。

失戀……嗎。

也不知道算不算。

或許是因為疲憊，我也不想應付沈勻了，幹脆點了點頭。

“那要不要試試我？”

“……什麽叫試試我啊，你又不是試吃區的商品。”

我以為聽了這麽不客氣的話沈勻會生氣，可沒想到他卻笑了起來。

“你果然很體貼呢，越清。”

也太自來熟了……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是他也沒做太過分的事，揪着叫法不放好像有點太小氣了……

“總之我現在沒心情談戀愛，你也不想被當做排解苦悶的工具吧？”

“我可是無所謂的哦？”

“我有所謂。”

“好吧好吧，別瞪我了。”沈勻舉起雙手投降。

“……你雖然輕浮了點，不過人不錯。別管我了，去找一個會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家夥談戀愛吧。”

“謝謝。我對你更感興趣了呢。”

“……”

“你再考慮一下吧？我會等你的。”

“不要等我。”

“再見。”沈勻笑了笑，居然擅自捏了捏我的臉，而且在我反應過來想拍他的手之前先縮了回去，“多一笑一笑吧，越清。”

說起來，王倩楠和慕容謙好像在一起了，而且還得到了王老先生的承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孫女的矛盾化解開了的緣故，王老先生觀念也比以前開明了，他甚至隐晦地向我表示找個男伴侶也不是不行。我也覺得自己的确應該談戀愛了，不然一直惦記着刻格特，實在是不太合适。

但不是現在。

現在談根本就是在利用對象，太過分，就算沈勻說不介意我也做不到。

手臂上還有殘留的雞皮疙瘩，沈勻捏的那一下讓我非常不适應……但換作刻格特的話，整個人被抱住我都不會覺得不舒服。

不知道刻格特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不習慣？他上完學以後打算做什麽呢？看刻格特那樣，應該會再次進入軍警部門吧。華夏國有一個叫做糾察隊的東西，就是專門對付違法犯罪的特殊需血人群的，感覺很适合刻格特。

他現在應該恢複正常了吧？

……肯定恢複了。

我只能這麽告訴自己，最近我比平時更容易胡思亂想了。我知道原因。

平倉市血站最近似乎要大規模改動，糾察血站裏面的一些不合規範的行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但我依舊因此輾轉反側——因為平倉市要召集一大堆血站工作人員去開會，會議地點在陽中區的政府大禮堂。

而我為刻格特挑的住處，就在陽中區。

其實刻格特很可能已經搬到更好的地方了，而且即使沒搬走也不代表我就會遇到他，但我還是忍不住緊張。

三天後開會，但我明天就要啓程了。

——你要趕我走嗎？

那時的刻格特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他用執拗又強硬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卻又低聲說出這樣帶了幾分哀求意味的話。

過了三年我還是忘不掉，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心髒揪着疼，但我并不後悔。

刻格特已經因為那個狗屎特別行動隊被那麽多人無端排斥過，在空間風暴裏掙紮着來到新世界，好不容易才過上新生活，怎麽能讓他又因為同性戀被別人指指點點呢……

刻格特的長官希望他幸福，我也是一樣的。

但……如果能早一點發現刻格特被影響，用更委婉的方式說開就好了，那樣刻格特也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現在刻格特要是遇見我了，他會感激我當時推開了他，還是怨恨呢……

我始終想不出答案。

但時間并不會因為我的困惑而放慢步伐，第二天還是如期而至。我帶上行李，坐車前往陽中區。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會議甚至提前結束了，我還能在陽中區再玩上一天。

說實話我沒那個心情，但本地的同事約了一幫人，其中也包括了我，我不擅長拒絕熱情的人，結果就這麽被劃進去了。

陽中區确實比橫浮區發展得好得多得多，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我的心情逐漸放松了下來。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哪有那麽巧的事。

一直玩到晚上，我不喜歡太晚回家，就和同事們說了一聲，自己離開了。

沈勻給我發了一條信息，提醒我注意防寒，還說最近去血站見不到我的身影覺得很寂寞。

其實沈勻也不是那麽喜歡我，我看得出來。

我沒回複他，關上了手機。

“呼——”

這一年的确比往常要冷一些……嗯？怎麽有個人站在那？

常年和特殊需血人群接觸的經驗讓我立刻認出那個人就是特殊需血人群，而且似乎狀态不太好。我立刻跑過去，未成年，男性，瞳孔收縮，指甲的顏色變紫，牙齒微微伸出，但并沒有捕食沖動……

……很可能是誤食了質量不合格的血液制品。

我拿出随身攜帶的證件：“別動！我是血站的，讓我看看。”

少年壓抑着痛苦點了點頭，我立刻摸上少年的脖頸，打開少年的口腔。

……得立刻攝入正常的血液或者血液成分才行。

幸好我随身攜帶了給特殊需血人群用的壓縮餅幹。

“吃吧。”

少年吃完了餅幹，臉色好了許多。

看着差不多了，我起身準備離開了，可少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站員哥哥，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職責所在。”我不動聲色地把手往回拔，失敗了。

不妙啊……這個少年果然是個素行不良的特殊需血人群。這個年紀，這個時間，在街上游蕩，還吃了不正常的血液制品，一般都不會是什麽好人……我選擇離開的時機沒選好，太晚了嗎。

“剛剛吃了餅幹，我有點渴。怎麽辦呢，大哥哥？”

“附近有便利店。”

“可是我沒有錢。”少年露出尖牙，“大哥哥幫幫我好不好？”

沒辦法了，雖然不想對這麽小的孩子用噴霧——

撲通！

少年突然跪了下去。

我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少年似乎也很疑惑，但下一秒他直接倒地，竟是暈了過去。我吓了一大跳，連忙探了探鼻息，沒問題。

……先報警吧。

警察很快就來了，少年被送去了附近的醫院，我也被帶去警察局盤問。因為有血站工作人員的證件，再加上現場殘留的東西可以很明顯地看得出我是實施救助的那一個，所以我并沒有被為難。

臨走前警察接了同事的電話，似乎是醫院那邊的檢查出了初步的結果。我忍不住問：“為什麽他突然倒下了？”

“好像是供血不足……？”警察也有些困惑，“因為時間很短，又很快得到了充足的供血，所以問題不大。”

供血還有這種不足法……？

啊，果然是因為吃了不好的血液制品吧？雖然我給了他一點壓縮餅幹，不過得等一會才能消化……？

總感覺說服力不夠……

“很晚了，站員同志。您還是先回家吧。”

警察這個職業經常接觸到特殊需血人群，站員的工作也為警察分擔了很多，所以一般警察态度對站員的态度都比較友善。但同志實在是……

“您客氣了……工作辛苦了。”

我不好意思再停留，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想剛剛那個少年突然倒下的事，要是別的特殊需血人群也因為同樣的理由倒下怎麽辦？工作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奇怪的情況……回去得查查資料。

突然供血不足，但又很快足了，怎麽聽怎麽奇怪。感覺像是腦袋裏的血在短時間內突然少了一塊然後又填回去……

……不對勁。

這絕對不對勁。

少年的症狀精确地卡在了短暫昏迷但又沒有什麽大礙的程度，而且還是因為供血不足……

……想多了。

應該是想多了。

“……”

應該是想多了……吧。

我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周圍很安靜，因為太晚了，所以也沒有行人。

“……刻格特？”

等到聲音從嘴裏發出去傳到耳朵裏，我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口了。

我立刻閉嘴，但沒有人回應我，周圍還是很安靜。

果然是我想多了嗎？

夜深人靜确實容易讓人想東想西的，快點回家吧——嗯？什麽東西？是易拉罐嗎？

因為胡思亂想，我不小心沒站穩，絆到了。

我兩手都拿着東西，一時半會空不出手支撐。

但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我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接住了，等我回過神來站穩，一抹紅色迅速消失在空氣中。周圍還是一片安靜，但是再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麽我就是傻子。

“刻格特！”

“……”

一個影子罩住了我。

我知道那個身材高大的人正站在我的身後。

腦袋冷靜了下來，我立刻後悔了。我叫刻格特幹什麽？刻格特不想見我就……就不見啊，激動什麽。

明明當初是我趕走刻格特的啊。

刻格特就在身後，但我卻不敢回頭了。

腳像是在地上紮了根，我居然一步都走不出去。

我就這麽沉默地站着，刻格特也不說話，直到一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哆嗦。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下一秒，刻格特從背後抱住了我。

背後貼着男人的胸膛，刻格特的胸膛，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把我整個人都圈了起來，我頓時更加不知所措了。

“先回去。”刻格特的聲音比以前成熟了不少，說話也順暢了，“外面太冷了。”

确實冷，我手指都冷的發抖了。

所以身體發熱一定是錯覺。

也只能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