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翌日。

門鈴一響,許暮星趿着拖鞋去玄關,他沒往貓眼裏看,直覺是席亦城,打開門,果然是。

“說好了是下午,怎麽現在就來了?”

席亦城提了下手裏塑料袋:“我知道阿姨周末也上班,所以我來給你做飯。”

許暮星讓他進門,說:“冰箱裏還有昨天剩下的螃蟹。”

“螃蟹能管飽?”

“本來能,但多了你一張嘴就不一定了。”

“我不是自帶了夥食,”席亦城将買的菜提進廚房,“小翦呢?”

“去找同學玩兒了,中午在同學家吃飯。”

席亦城看了眼牆上挂鐘:“九點多,做飯還早,我幫你收拾東西去?”

“我收拾完了,”許暮星說。

兩人進房間,床上擺着兩件折疊好的衣服,就兩件,這就是星兒所謂的收拾好了。

席亦城二話不說打開衣櫃重新挑了幾件:“長袖、薄毛衣都帶上,天氣預報我查了,一個星期後還有一次冷空氣要來,別到時候凍感冒了。”

“嗯,”許暮星站在書架前随意應了聲,一個挑衣服一個挑書,“我剩下的練習冊都是做過的,上次給你那些一半給了薛沅,要不要去圖書館我再幫你挑一些?”

“要,挑多少我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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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滅了你,練習冊上的題也不需要全做,看你哪門課哪項薄弱做針對,刷題要刷對。”

“好,聽你的,多買些也沒問題,寒假裏也可以做,”席亦城說。

說到寒假,許暮星想到他要單立戶口的事:“寒假你來和我住吧,我房間雖然不大,但也不是不能擠。”

“和你擠一個假期不把你擠壞了,我有地方住,放心吧。”

“真的?”許暮星走到他身邊。

“真的,”席亦城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這個問題他早想過,有很好解決。

下午,兩人一起回了學校,之後去了書店,再到校已經是五點左右,席亦城堅持要幫他打水,于是一同上了寝室樓,打開宿舍門,自己床邊堆着一個箱子。

是之前還給席亦城的那堆東西。

“我沒扔掉,一直保存着,”席亦城放下熱水壺,歸置到桌底下,說話時內心還有些忐忑,怕星兒萬一還是不收,所以他沒敢回頭看許暮星的神情。

只聽身後道:“我滑板呢?”

滑板這麽顯眼的東西,有沒有在箱子裏一眼就看得到,許暮星拿起裏面的計時器放回桌上。

席亦城驀地松了口氣:“滑板還是保存在我那兒,那玩意兒危險,萬一再磕了碰了,在學校也別玩,等你身體再恢複一段時間。”

“耳機怎麽是新的?”許暮星拿起耳機,和上次一樣同款的2B,白色,不過盒子上的樣式看起來更簡單大氣,價格自然也不用說了。

“上次那個我試聽了下,連接斷斷續續,我估計壽命快到了幹脆給你換個新的,”席亦城說得輕描淡寫,實際這些曾經回到手裏的東西每一樣他都撫摸過好幾遍,看着它們出神過好久好久。

“以後別再亂花錢了,”許暮星叮囑,“耳機能用就行,也不用特意買貴的。”

“我有聽你的,沒亂花,”席亦城不是狡辯,因為他從來不覺得給星兒買東西屬于亂花錢的範疇,買什麽都得值,不過見許暮星瞪着他,只好讨饒,“好好好,這點我也改,我竭力我控制,好嗎?”

“這還差不多,”許暮星拆了外層的盒子,裏面還有一層塑封包裝。

“我來,別把手劃了,”席亦城拿過耳機,塑封包裝邊緣鋒利。

寝室裏,邱建和王超也在聊天,不過漸漸的聲音小了,關注點放在了許暮星和席亦城身上,以前只知道他們關系不錯,現在看來比一句“不錯”還好上許多。

相處間載着一份沉澱了多年的細水流長。

“連接上了嗎?”席亦城問。

“連上了,”許暮星看了眼手機藍牙,拿着一邊聽筒聽了聽,另一邊貼在席亦城耳邊。

“音質還行。”席亦城說。

“嗯,就是頭戴的不能一起聽英語,還得用我入耳式的。”

“嘶,”席亦城呲牙,英語也是他弱項。

“嘶什麽嘶,想好好學就得迎難而上,”許暮星把耳機挂他脖子裏,“我先去洗個澡。”下午喝飲料時弄髒了褲子,早想換了。

他打開自己衣櫃,櫃子裏有分格,裏面的衣服、褲子乃至內褲都疊得整整齊齊,新帶的也已經放進去,關鍵內褲格子裏也滿滿當當。

許暮星囧,磨了磨後槽牙 朝席亦城勾手,待人到跟前,一把拽了人衣服拉近:“你又給我買內褲?”

先前回學校時他沒上寝室樓,而是給席亦城鑰匙讓他放東西,自己在樓下等。

“嗯,”席亦城說的自然,“上次你還我那些也舊了,我昨天就買了新的,已經幫你過水、曬幹。”

“這不是關鍵好嗎!”許暮星拎起其中一條,臉有點紅,“你口味能不能別這麽獨特,老是弄些花花綠綠的。”

“這和以前的圖案不同,我特地挑的不重樣。”

翻了翻,還有一條帶草莓的,許暮星兩眼一黑,餘光瞥向王超和邱建,兩個人已經在憋笑,他更臊得慌,內褲穿裏面是看不見,但穿過洗過總得挂出來。

“你确定不是兒童穿的?”他咬牙切齒,趕緊把褲子都塞好。

“肯定不是啊,尺寸都标着呢,還是那家,”席亦城挨近他耳邊,嬉皮笑臉說,“老板說下次進一批帶蕾絲邊.....唔!”

話沒完,許暮星給了他一拳。

席亦城捂着肚子假裝吃痛,後退兩步,踉跄着倒進許暮星床裏,胸膛一震,氣絕身亡。

“哈哈哈.....”王超放聲大笑,沒想到他們之間這麽好玩。

許暮星也氣笑,拿幹淨衣服裹了條還算過得去的內褲,踢了踢席亦城的腳:“讓道。”

席亦城收腳,雙手往腦後一枕,雙目含笑,盡管還有些痞樣,不過眼神柔軟,許暮星與他對視了一眼,在床邊坐下,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下次我給你買。”

席亦城一下收斂:“星兒,我就不用了吧。”

“怎麽不用 ,就買你說的帶蕾絲邊的,你穿,就是我們好哥們友誼長存,你不穿,就是不把我當兄弟。”

“好,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開玩笑把自己給玩了。

席亦城想讨饒,奈何不等開口許暮星來了電話,許亞楠打來詢問他是否到校,這一聊,剛才的玩笑成了板上釘釘。

回學校後一切如常,許暮星沒搬回原來寝室也沒再調動位置,畢竟學校不是過家家,再提要求老袁的唾沫星子絕對能噴三米遠。

這天從食堂出來,席亦城被馬浚偉拉去籃球湊數,許暮星自己回了趟寝室拿外套先去教室。

樓梯拐彎處,一人迎面下來,擦着他身邊撞了他肩膀。

撞了就撞了,他不是那麽計較的人,但對方嘴裏不幹淨,先撞人還要罵他一句眼瞎不看路。

“你說什麽?”他側過一步擋住人。

“呵,說什麽,說你眼瞎不看路呗,”對方趾高氣昂,為顯得自己高,特意上了一個臺階居高臨下。

許暮星對他有點印象,和淩霜雪同班的陳曉斌,行事有些乖張,但沒出過什麽大事,畢竟欺軟怕硬,有點膽子,但不多。

“道歉,”許暮星冷聲說。

陳曉斌嗤了聲:“我憑什麽道歉,咱倆撞一起你沒責任啊,要道歉也是你道歉啊,跟老子說對不起!”

“你斜沖下來故意撞我,螃蟹也沒這麽橫。”

許暮星冷冰冰盯着他。

盯得陳曉斌後背有點毛,他是故意的,上次林濤找他合計,說趁着許暮星與席亦城鬧不和要給人許暮星一點教訓,挑比較軟的柿子捏,不管做什麽,林濤都可以支付他兩千塊。

他心動,可沒逮着好機會,後來人住院去了,他就更沒機會了,下午他撞見許暮星和席亦城一起回的學校,知道兩人和好,也等于他的兩千塊打了水漂,着實那個氣。

陳曉斌張了張嘴,心一橫:“我故意撞你怎麽了,老子就不道歉!你不是剛出院嗎,你有那個力氣教訓我嗎?”

許暮星踏上一步臺階。

陳曉斌緊張,先不論兩人單挑誰有勝算,就是自己勝了回頭席亦城還得找他算賬,吞咽了下唾沫,道:“老子不跟你廢話了。”

說完就要走。

他不信,剛出院的人還能健步如飛追上他,結果才跨出一步,後領子被揪住,重心往後墩一下屁股砸在了臺階上,差點跌成三瓣,疼得表情扭曲。

許暮星淡聲重複:“道歉。”

陳曉斌心生一計:“咱們以後也是朋友,道不道歉的無所謂吧。”

許暮星皺眉:“等八百年也不會和你做朋友。”

“話不能這麽說啊,世事無絕對,”陳曉斌開始添油加醋,“我表妹唐芝芝向席亦城表白了,人家收了情書了,你和席亦城又是鐵哥們兒,關系這麽一繞是不是咱們以後也是朋友?”

許暮星擰了下眉,臉色比剛才冷。

見他分神,陳曉斌拔腿就跑,到了樓下啐了口,他早覺得席亦城和許暮星好得奇奇怪怪,兩人中間杵不下第三個,可他偏要塞個人進去給他們找點堵,哪怕堵幾分鐘也行。

人跑了,許暮星懶得追,同在一棟教學樓遇上的機會多得是。

至于他說的席亦城收情書.....

自己課桌裏偶爾也會出現不知名情書,這種方式的收下不代表什麽。

許暮星往摟上走,兩個女生手挽手聊着天從他身邊經過。

“芝芝,你這次也太厲害了吧,模拟考全班第一,上次你還十名開外呢?”說話的女生嗓門不低。

叫芝芝女生語調輕快:“誰讓薛倩說我永遠進不了前五,我就讓我媽給我請了一對一金牌家教,不過拿了全班第一我也沒想到。”

“反正太厲害了!”

“低調低調啦。”

許暮星回頭朝女生背影望去,芝芝,短發,高高瘦瘦,成績好,席亦城喜歡的類型.....

原本以為席亦城只是随口說說,高中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他從沒發現席亦城有關注到特別的女生,沒想是真有其人。

也許是碰巧,也許是自己多想,總之,許暮星有些不爽。

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沉默了會兒,然後從課桌拿出練習冊做題,盡管在醫院時便告訴自己,做一輩子好兄弟也無所謂,可人不是機器,不是摁個摁鈕就可以毫無感情執行一項操作。

悶。

“許暮星。”

他擡頭。

前座藺冉微笑着晃了晃手裏的一聽酸奶,放在他桌上說:“請你喝,別客氣。”

班長的零食很多,大前天是豆腐幹,前天是堅果,昨天是蝦片今天是酸奶,她的課桌肚就像機器貓的神奇口袋。

“謝謝了,不過酸奶我就不喝了,”許暮星推回去。

“哦哦哦,”藺冉突然明白,她想起來了,當即收回酸奶,“你不能喝奶,你對奶制品過敏。”

許暮星奇道:“你怎麽知道?”

“席亦城說的呀。”

剛提到人,教室後門的吵鬧聲加重,張延吹了聲口哨帶起寧儲和段秋鳴兩個人的起哄,發出類似猴叫的“嗷嗷”。

寧儲:“什麽情況啊哈哈?你這是該走斯文路線了?”

段秋鳴:“不愧是我席哥,怎麽包裝都帥!”

許暮星扭頭去看,席亦城剛從後門進來,洗過澡後的頭發還有些濕潤,一看便是拿毛巾一擦了事,身上穿了白色長袖T,袖子撸到小臂露出一截,校服随意甩在肩頭,樣子是帥。

但關鍵是,今天他居然戴了眼鏡。

不是平常的邊框鏡,而是無框極簡鏡腿的款式,桀骜裏撐起一抹斯文,無視周遭起哄,那張臉沒表情拉開椅子的模樣自帶禁欲感。

許暮星盯着他。

耍帥?

“吵什麽,”席亦城沉沉地說了句。

寧儲他們不再鬧鬧哄哄,幾人圍到他課桌邊,寧儲打量道:“你這眼睛帶度數嗎?還是純粹為了裝知識分子?”

席亦城:“你覺得呢?”

寧儲摸着下巴:“我覺得是後者。”

張延好奇:“你怎麽突然戴眼鏡啊?你有近視嗎?”

段秋鳴:“別說啊,你戴眼鏡後人一下就顯得斯文了,還真挺好看的。”

席亦城啧了聲:“會說話嗎?我什麽時候不好看?”

幾人一起“yue~~”

純純自戀。

許暮星收回視線,難道因為有了合眼緣的女生還收到人家情書,所以開始在意外表了?手中的筆緊了緊,唇角緩緩拉成一條直線。

“星兒,”席亦城帶了課本的和筆換到他身邊位置,唇一勾,“我好看嗎?”

許暮星送他一個字:“醜。”

席亦城:“?”

許暮星又看一眼:“醜出天際。”

席亦城:“.......”

席亦城啞口無言,本想等明天周末再取眼鏡,但想到試戴那天看着還不錯,于是接到電話後讓走讀生幫忙帶了下,有點拿顏值博許暮星關注的意思,結果,星兒還覺得他醜。

不由得摸了把臉。

難道看他這張臉星兒已經看膩了?

心裏咯噔一下。

藺冉在他們前面聽得咯咯笑,也只有許暮星敢這麽毫無顧忌的怼席亦城,還是瞎說,席亦城朝她遞來眼色,她在桌肚裏翻找其他零食,挑了包菜園小餅給他們。

席亦城拆開包裝袋,往許暮星手邊推。

許暮星瞥了眼,擺明了是拿食物讨好,讨好就讨好,還拿別人的零食借花獻佛,沒有誠意。

可忽然間又想到什麽。

換位置那段時間,藺冉總是很湊巧的在他沒吃午飯或者晚飯時間遞水遞面包,還知道他對奶制品過敏......

他又看向席亦城。

猜得沒錯的話,班長的零食大部分應該都是席亦城提供的。

席亦城摘了眼鏡,垂落些目光,怕許暮星又說出醜出地球的話來。

許暮星瞧着他,莫名感受到他表情裏的丁點委屈,笑意湧上眼底的,不過還是輕輕咬了下內唇忍住了,眼尾斜睨:“怎麽突然想到戴眼鏡?”

他知道席亦城有點近視,100度以下,左眼帶點輕微散光,平時不影響,所以一直沒配眼鏡。

席亦城兩指夾着水筆,學着許暮星平時轉筆的動作說:“黑板上的字寫小了看着有點糊,有段時間了,應該是度數高了,這不是打算積極向上,所以去配了鏡。”

“不是為了追女孩子?”

筆一停,席亦城詫異:“我為什麽要追女孩子?”

心道:明明追你都還來不及,哪有空管別人。

許暮星眨眨眼:“我聽說你收了情書?”

以前他不是沒見過席亦城收情書,畢竟臉擺在那兒,不過有女生遞,席亦城都是當面拒絕,可陳曉斌說他收了。

“你哪兒聽說的?”席亦城皺眉思索,拿人情書錯當成草稿紙的事兒早忘了個一幹二淨。

許暮星給他提示:“陳曉斌的表妹。”

一聲哼笑,席亦城搖頭:“他表妹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他七大姑八大姨。”

許暮星再提示:“短發,高高瘦瘦。”

席亦城沉默了下,目光看着許暮星,心說這不是你嗎?不過情書的事兒他倒想起了點,不是因為對對方的印象,那天壓根沒看見人長什麽樣,而是星兒在追問讓他終于記起。

簡單一說。

許暮星了然。

此時晚自習的鈴聲打響,席亦城沒回自己位置,星兒身邊原本就是空位,無所謂占不占,他打開課本開始看書。

許暮星反而有些心猿意馬。

既然不是陳曉斌表妹,那高高瘦瘦到底是誰.....

總是遇到過,才描繪出的形象吧。

餘光朝席亦城瞥去。

還要短發、成績好....

有一個大膽猜測在自己腦海中冒出小芽,許暮星被自己想法驚了,盯着席亦城的眸子微微大張,頃刻,眼睑半斂朝席亦城靠過去,對着他耳邊說話,故意放慢了吐息,像在耳朵裏吹氣。

“席亦城,你有沒有哪道題不懂?”

席亦城整個人都僵了,軟軟的呼吸像羽毛,掃着耳廓也掃着心尖,覺得星兒在撩他,但他肯定,星兒不是這樣的人!

不能自己思想龌龊就把別人也想龌龊!

他耿直道:“星兒,我現在不做數學題,我在看語文,先別打擾我。”

許暮星抽了抽嘴角,身體坐正,心裏呵呵一聲,自己再掰一次席亦城,他許暮星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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