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昨夜廚房丢了一盤糖炒栗子,沒找到偷竊者。”
“會不會是老鼠?”
“老鼠連盤子一起偷?”
“那萬一呢?”
“……”
清晨的陽光照亮城主住的院子,管家與他的侄子周憑在院外說話,雖然特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傳進了院裏,傳到某人的耳中。
紫藤花架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孟非常坐在蔚然流動的光芒裏,一面澆熱水沖洗茶具,一面開口:“進來吧,擠在外邊叽咕,你們倆跟老鼠也沒甚區別。”
周少餘與周憑吓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趕緊整理儀容,端端正正走到花架外,向內中的人拱手行禮。
“見過城主。”
“行了,不用多禮。”孟非常将茶葉舀進圓肚白瓷壺,倒入熱水,手指按着壺蓋搖晃兩圈,肌膚比瓷器更白三分,“一大早來我這兒做什麽?先說好,府內瑣事我可不管。”
周少餘笑得滿臉皺紋都抻平了:“城主說笑了,尋常小事我們哪兒敢拿來打擾您的清靜。今早有人遞了張帖子,說是想見您。”
孟非常提起茶壺倒茶,袅袅飄起的輕煙模糊了他的面龐:“在府裏養老這些年,你連規矩都不懂了?我從來不接帖子,不出府,也不見任何府外的人。”
“若是一般人,老奴肯定第一時間便幫您拒絕了。不過,遞帖子的那位……老奴不敢擅作主張。”
周少餘說着,向周憑打了個眼色,周憑立馬從袖兜裏取出帖子伸到孟非常身前。
孟非常的目光掃過帖子,在看到末尾的名字時,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Advertisement
鐘雨仙。
“鐘雨仙,鐘雨仙……”
孟非常低低地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罷了,你讓他未時一刻過來,再準備一桌酒菜,我要好好招待這位多年不見的……故人。”
“是。”
周少餘和周憑應聲退下。
紅泥火爐上水汽漫散,茶香随之蒸騰飄逸,清冽提氣,令人心曠神怡。
孟非常在茶煙中端坐半晌,确認那兩人不會再回來,才拿起手邊一只小木盒擰開,舀出一大勺晶瑩雪白的塊狀物,倒進茶壺。
一連舀了五大勺,他不情願地放下木盒,用勺子在茶壺裏攪了攪,重新為自己倒了杯茶。
“嗯,”一口飲下,孟非常滿意地長吐一口氣,“不苦了。”
城主難得下令招待友人,廚房那邊很快忙碌了起來,管家甚至把事務都丢給自家侄兒處理,親自在廚房盯着。
由于人手不夠,管家把部分護衛和清閑仆從抓來廚房幫忙,剛給千絲海棠澆完水的蘇南禪與剛出柏草園大門的商臻赫然在列。
兩人在廚房裏面面相觑三秒,默默撸起袖子開始幹活兒。
蘇南禪刀功好,被發配去切菜。商臻力氣大,負責劈柴生火打水運食材。
蘇南禪切菜之餘看見她一把大火将那個把別人支使得團團轉,自己卻一點活兒不幹的主廚熏得破口大罵,想笑又不能笑,心裏憋着樂想:該說不說,不建議招惹這姑娘,畢竟商臻(熵增)這個名字,真的有一種毀滅世界的美感。
度過最初的忙碌,一應事宜走上正軌,逼逼賴賴的主廚也被趕跑後,廚房內的氛圍倒是輕松了不少,大家一邊做事,一邊聊起天來。
打開話頭的是社交□□蘇南禪,他自來熟地湊近離自己最近的廚子:“大哥,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廚房突然變得這麽忙,管家還跑來親自監工?”
廚子正給排骨焯水,在鏟子刮着鐵鍋壁的脆響裏大聲說:“你不知道啊?府裏上下都傳遍了,說是城主要招待一位多年不見的故人,專門下令讓我們準備好酒好菜呢!”
多年不見的故人?
蘇南禪腦子裏條件反射地冒出了鐘雨仙的名字。
他眼睛一轉,裝出疑惑的樣子:“故人?城主不是很久不見外人了嗎?據說連交情深厚的朋友遞的帖子都不收,這位故人得是什麽來頭,才能得他老人家一見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廚子搖頭,“不過你說得對,這人肯定有大來頭!大家夥今兒都得拿出真本事!千萬不要開罪了貴人!”
“知道知道!”
“了解!”
“我們早就想明白了,等您提醒,黃花菜都涼了!”
“哈哈哈哈……”
一語激起千句調侃,廚房裏笑成一片。
蘇南禪也跟着笑,心裏卻在吐槽:這就從故人變成貴人了?什麽叫社畜的修養啊?
笑過之後,一個不久前從外面運鮮蝦活蟹回來的廚子說道:“诶,我剛才去集市買河鮮,回來的時候看見正門大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周管家迎着一位先生下了馬車,那叫個殷勤谄媚啊!我看他在咱們城主面前就不一定能笑成那個德行!”
“看見那位先生長什麽樣了嗎?”蘇南禪憑借着厚臉皮和自來熟從廚子刀下順來一根黃瓜,靠着竈臺嚼得嘎嘣嘎嘣響。
“這倒沒有。”廚子搖頭,“他戴着鬥笠,罩紗擋住了臉和大半個身子,跟姑娘家似的……”
話沒說完,蘇南禪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提醒道:“說話要當心,那位可是城主大人的貴客!”
廚子自知失言,擡手拍了拍嘴巴。
蘇南禪又咬一口黃瓜,不動聲色,心內卻不禁吐槽:都到人家門口了還裝神秘,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未時初,酒菜備齊,管家派人到廚房端過去。
蘇南禪由于走得慢了一點,再次被抓壯丁,繼切菜官人之後,又多了個上菜童子的身份。
讓他訝異的是,比他先走好幾步的絨花姑娘商臻也在壯丁之列,因為個子僅次于他,還排到了他的前面,兩手捧着一個有半張桌子那麽長的紅木托盤,滿滿當當擺着五六盤硬菜。
蘇南禪盯着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是真沒躲過被抓來上菜,還是有意為之?
想着,蘇南禪踏上臺階,一擡頭,發現自己走進了柏草園。
千絲海棠随風搖曳,花蔭底下大擺宴席,一襲青衫的鐘雨仙坐在桌前,花瓣細細碎碎落在他發間衣上,他信手拂去,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蘇南禪飛快掃他一眼,然後借着上菜,目光順勢轉向他對面的人。
城主孟非常,一尊雪人。
這是蘇南禪看到他的第一反應。
孟非常很白,白得像一面反光板,照得鐘雨仙身前比背後亮好幾個度。他還有一頭白發,穿白衣,眉毛與睫毛也是雪一樣的顏色,身上唯二的異色是琥珀色的眼珠與緋色的嘴唇,活脫脫用雪堆出的人。
白化病嗎?
蘇南禪拿他跟自己印象中的白化病患者做對比,很快便得出答案——不像。
他看上去雖然清瘦且面帶病色,卻不孱弱,甚至氣質隐隐與鐘雨仙略有相似,哪怕不是實力強大的修行者,也不會只是個病弱的普通人。
再說了,高武高玄的修仙世界,修行者的朋友要得病也得是心魔入體之類的病症,白化病着實與這畫風不符。
簡短的觀察過後,蘇南禪垂頭站起,跟随其他人慢慢退出海棠林。
他最晚進去,出來自然也是最晚,其他人包括商臻都已經走得不見蹤影。
蘇南禪有心偷聽鐘雨仙與孟非常的談話,但也知道自己只要靠近就會被逮住,所以想過就罷,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若是有需要他知道的事,鐘雨仙會告訴他的。
蘇南禪離開後不久,空氣中漸漸浮出一道人形輪廓,赫然是商臻的身影。
商臻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随後轉往海棠林,一步邁出,再度散去身形。
……
海棠林內,天光靜若寒潭,不聞一聲清風鳥鳴。
孟非常手扶靠枕,扯了扯腿上蓋着的薄被,一面斟酒,一面有意無意打量對面的人。
闊別近百載,鐘雨仙這位“故人”對他而言,熟悉又陌生。
鐘雨仙半倚着桌子,先慢條斯理地喝了半碗湯,然後不緊不慢地揀菜配飯,好像來這兒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吃這頓飯。
孟非常原本沒什麽胃口,看他看得久了,居然也被勾起饞蟲,忍不住拿過一旁的空碗,往裏面挑了幾筷子菜。
他吃了點文思豆腐,養氣功夫終究不如鐘雨仙,主動開口道:“鐘先生,你到底來幹嘛的?不會就是蹭我頓飯吧?”
鐘雨仙咽下口中的食物,笑了笑:“你不說話時,頗有我松濤仙門長老們的風範,仙風道骨,氣度超然。”
“說了話之後呢?”
“從長老進步為掌門,踏實穩重,返璞歸真。”
就是說他土且沒文化呗。
“……不好笑。”
孟非常嘴角一撇:“別轉移話題,你消失幾十年,突然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你可以認為是我入世之後身無分文,千裏迢迢找到蜉蝣水市投靠你。”鐘雨仙把筷子伸向蒜蓉粉絲蒸扇貝,桃花眼裏寫滿真誠。
孟非常不信他的鬼話:“還有呢?”
“還有,順路關心你的身體。”鐘雨仙的語氣漫不經心,卻讓孟非常一愣。
他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你說什麽呢?我的身體狀況如何,你不是最清楚,用得着看嗎?”
鐘雨仙面色不變:“畢竟已經過去将近百年,不親自看看,我無法确定。”
他的回答與孟非常預料的差不多,孟非常沒有懷疑,冷笑着問:“那我的狀況如何?”
鐘雨仙聞言,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嘴唇:“十分不佳。”
“願聞其詳。”
鐘雨仙微笑:“寒毒深入骨血,沉疴難愈,以至于影響行動,體弱多病,必須用盡修為壓制,方可維系性命。相比從前,好友覺得這情況是好是壞?”
孟非常冷笑:“呵,我以為你會直接給我扔下‘沒救了,等死吧’六個字,以前你又不是沒說過類似的話。”
“诶……好友說笑了。”鐘雨仙眯了眯眼,笑得很像狐貍,“我從不說這樣直白的話。”
孟非常狠狠地翻了兩個白眼。
你來我往地貧嘴幾個回合,孟非常言辭中的生疏變成了熟稔,鐘雨仙也為這樣的相處方式生出些許熟悉感。
根據言語試探時得到的信息,他知道推進話題的時機來了。
“好友,你的傷勢與寒毒較之過往惡化嚴重,我不信你不知道,否則也不至于自困城主府,多年半步不出,一個人也不見。”他化出折扇,展扇輕搖,“我避世修行這些年,你都遭遇了什麽?”
“……”
孟非常用一種極度荒謬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看到女娲娘娘的補天石忽然炸開,從中跳出一只毛發金黃的石猴,并提着重十萬八千斤的棍子給他來了一段舞蹈。
鐘雨仙都被看得身體後仰,懷疑自己問錯了問題導致自己露出馬腳,被他察覺自己記憶有缺。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孟非常:“要不是為了守住你在我城主府底下埋的東西,我的傷勢能惡化成這樣?鐘雨仙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
“……”
鐘雨仙梗了一下,忽然覺得與其挨這罵,還不如告訴他實情。
可深植骨髓的多疑與理智還是先情感一步壓下了他解釋的沖動。
鐘雨仙:“瞧你這話說的……”
“你不會想說你忘了在我府下埋了什麽吧?”
“那我活了二百歲,确實是年紀大了嘛。”
“……”
鐘雨仙,能屈能伸!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