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故人重逢(七)

故人重逢(七)

楚檀汐再次來到沈景初的墨竹軒,才推門而入便聽見一陣流水聲,沈景初早已經備好了茶水,熱氣騰騰的茶水才剛剛倒入茶盞,飄着幾縷熱氣。

“恭迎娘娘,茶水已然備好。”

沈景初垂眸,那張姣好的面容看起來人畜無害,楚檀汐不喜歡那張臉,但是那張臉做出楚楚可憐的神态她心中莫名覺得很爽。

“你怎知哀家會來?”楚檀汐并不喜歡這種被別人拿捏住的感覺。

任何人都休想再困住她,拿走她的自由。

許宸奕聞言淡淡一笑:“侍臣不知。侍臣是在賭,賭娘娘會來,憐惜景初一二……若娘娘不來,侍臣就會将這茶倒了再煮新的,直到娘娘來,若是娘娘今日不來,那侍臣就明日繼續。”

他故意展露幾分凄楚神色,配着這恰到好處的春景,企圖來博楚檀汐一顧,可他真的會那樣做嗎?自然不會。

他又不是深宮怨婦,不過是說幾句漂亮話罷了。

許宸奕含情脈脈地看向楚檀汐,女人似乎有些動容,他覺得自己成功博得了同情,那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而楚檀汐是覺得這招,她都用爛了。

瞧着眼前的沈景初居然多了幾分同情,難不成是自己把好端端一個少年郎逼成了以前的自己?她這樣和十惡不赦的許宸奕還真沒什麽分別。

二人相顧無言,各懷心思。

檀香袅袅升起,窗棂被架起,微風吹過,揚起青紗帳,男人恬靜地磨墨,楚檀汐亦如往常一樣,看着那幾本奏折。

“你知道......馭龍司嗎?”

許宸奕的手停頓一瞬,女人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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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初一笑:“曉得的。那是先帝建立的監察機構。”

許宸奕內心輕笑,這可真是問對人了,沒人比自己更熟這個機構了。

“娘娘問這可是有什麽困惑?”許宸奕放下墨杵。

“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又除不掉,放在那看着也是礙眼。”楚檀汐語氣冷淡,許宸奕聞言氣得要死。

馭龍司忠于自己,專門用來調查朝中大臣,鏟除異己,那是他一手建立的,如今眼前這個翅膀長硬了的小鳥兒居然想要把馭龍司除掉。

沈景初不好表态,只能低頭含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是許宸奕給自己的忠告。

王德忠一手托着拂塵走進,一臉憂心忡忡,“娘娘。”

王德忠看看楚檀汐又看看沈景初。

“但說無妨,景初又不是什麽外人。”楚檀汐拍拍男人的手,挂着當皇後時的溫婉笑容,許宸奕看着她的笑臉,心裏就跟小貓撓一樣難受。

“娘娘,您的娘家遣人來了。”王德忠開口。

沈景初聞言擡頭看向王德忠,楚檀汐的娘家他知道,楚檀汐出身名門,幼時還算受到寵愛,變故便是楚檀汐生母離世之後。

楚家續弦了一位刁蠻任性的市井歌姬,不但把楚家掌上明珠送進宮裏來讨自己歡顏,甚至不止一次兩次讓楚檀汐出面給楚家謀權。

許宸奕當年不喜後宮幹政,為此同她怄過氣,那時楚檀汐紅着眼睛,語氣哽咽道:“是繼母她……想要為她侄子謀個官位,陛下贖罪,是臣妾不好……”

自己當時憐惜楚檀汐受制于人,更見不得她哭哭啼啼,當時是,他居高臨下看着楚檀汐,捏起她的下巴質問她。

“那你可願意?”

楚檀汐沉默。

“孤問你的意願。”

楚檀汐搖了搖頭,“臣妾不願。”

雖說後來幫襯了她不少,甚至把她推到高位為的就是讓她有恃無恐,如今......許宸奕倒是好奇,成為太後的楚檀汐會怎麽做。

“來者何人?”楚檀汐頭都沒擡。

“楚家大娘子劉氏......”王德忠不敢往下說。

這三年太後娘娘什麽手段他可是一清二楚,他曾經差點懷疑這還是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皇後娘娘嗎?

“讓她來墨竹軒吧。”

“這......”王德忠看向沈景初,楚檀汐“啪嗒”一聲放下毛筆,王德忠立刻應道:“是。”

察言觀色倒是越發厲害,許宸奕內心感嘆。

腳步聲越來越近,楚檀汐便讓沈景初退去裏間,男人拱手行禮退下,離開女人視線後默默尋了個屏風躲在後面看戲。

“見過太後娘娘。”那楚家續弦語氣輕松,行了個簡單的禮節,楚檀汐擡眸瞥了一眼那人行的禮。

“不知母親前來所為何事啊?”楚檀汐這聲“母親”喚得不甚上心,劉氏也是尴尬一笑。

“如今太後娘娘也是千金之軀,這聲母親着實讓老身惶恐......”劉氏原本打算寒暄兩句,這樣開口提條件也不算是突兀。

“惶恐?那哀家以後便不喚了。”楚檀汐直接打斷人的話語開口,語氣不鹹不淡。

劉氏聞言,袖子裏把那手帕擰了一圈又一圈,這小賤/人還真跟自己擺起太後娘娘的架子來了。

要是早知道當初知道皇帝喜歡她那矯揉造作的作态還命不久矣的話,就讓自己的親侄女進宮了。

“呃呵呵...”劉氏尴尬一笑,“太後娘娘從心便是。”

許宸奕在屏風後輕笑一聲,倒是會嗆人,他以前怎麽不曾發現,只覺得他那嬌滴滴的皇後是個打碎牙齒活血吞的性子,沒想到......

“唉,時間過得真快啊,這以前還在老身身邊轉悠的小姑娘,如今倒是長成了标致模樣,更是成了大燕最尊貴的女人。”

這劉氏情緒那可是轉變得快,前幾句還在拿着手帕擦拭眼淚,後幾句話語氣便輕快地要飛起來一般。

“夫人兜兜轉轉的,不如有話直說。何況,哀家記得哀家并沒有在夫人身邊待多久便被送到宮中了吧?”楚檀汐起身,那抹紅色的身影隔着屏風也是尤為惹眼。

“太後娘娘既然這般說,那老身也不藏着掖着了,這次來啊,就是希望太後娘娘給你那‘親弟弟’封個高官,這以後仕途順暢......”

“親弟弟?哀家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親弟弟?”楚檀汐的臉色越來越冷,看着那劉氏。

劉氏聞言連忙賠笑解釋:“太後娘娘貴人多忘事,老身說得是小海啊,那可不是娘娘親弟弟?”

“笑話!”楚檀汐呵斥一聲,許宸奕也忍不住側目。

那楚若海是這個劉氏所出,如今霸着楚家的大房之子,對外一口一個楚家嫡親大少爺,當朝太後娘娘親弟弟,整個上京都知道這楚若海是個酒囊飯袋,不知道給自己惹了多少麻煩。

劉氏聞言頭縮了縮,這小崽子這三年越發有底氣了。

“楚若海要是有實力就讓他參加科舉,何況,楚若海是夫人所出,何德何能與哀家共稱親姐弟?他配嗎?”

楚檀汐居高臨下看着那婦人,眼裏的不屑與輕視似要将人身上剜出個洞來。

許宸奕揚了揚下巴,他知道楚檀汐在激劉氏。

“你!”劉氏甩了一下帕子,又想起現在的局面,笑了笑。

“太後娘娘怎麽能跟自己娘家不親呢?就算小海不是娘娘親弟弟,那好歹也算是有血緣關系的,娘娘這樣恐怕是寒了楚家的心。”

“哼,楚家大公子楚若海,三日前打傷醉花樓小二,拿着哀家的名號擺平了人家;十日前,當街調戲民女,搬得還是哀家的名頭!夫人還要聽哀家繼續說嗎?”

楚檀汐拿起桌上的折子扔到劉氏身上,劉氏打了個趔趄。

自己那兒子不争氣她知道,可是也是她自己告訴兒子惹了事就搬楚檀汐的名頭。一本奏折飄到屏風角落,沈景初蹲下身伸出手撿了起來翻閱一番笑了笑,這折子來時早就放在桌角了,看來楚檀汐早就知道劉氏要上門。

“這樁樁件件夠還夫人的‘養育之恩’了吧?至于寒了楚家的心,我楚檀汐從被你們親手送到先帝枕邊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楚家人了。”許宸奕聞言看向那抹身影,不像她,太不像她了。

“至于楚若海那個飯桶,他若是再敢打哀家的名頭惹是生非,恐怕那上京大牢可就要比楚府更令他熟悉了。”女人輕笑一聲。

“你!呵,你楚檀汐可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劉氏架不住面子了,“你知道坊間都怎麽說你楚檀汐的嗎?不守女德、傷風敗俗!”劉氏狠狠啐了一口。

許宸奕手簒得緊緊的,臉色陰郁,這種市井粗鄙之言,也是她這種配拿來說楚檀汐的?楚檀汐如何,還輪不到這般人評價!

而楚檀汐則是一臉風平浪靜,劉氏罵得起勁,畢竟也沒人打斷她,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和楚檀汐的身份,好一會看着楚檀汐不怒自威的臉才逐漸洩了氣。

“罵完了?”楚檀汐開口問,劉氏不由得梗了梗脖子。

“罵完了的話......來人!楚家大夫人劉氏不守禮節、目無尊卑、罪不可赦,拉下去打三十大板,楚家削去國公爵位,收回劉氏诰命,其嫡系子弟終身不得入仕。”楚檀汐這才露出笑容,頗有些得逞後的得意。

劉氏看着楚檀汐恨得牙癢癢,如果眼神能夠剜掉一塊肉,想必楚檀汐此刻早就體無完膚了。

許宸奕覺得好笑,楚家在他眼裏卻是是個沒腦子的,這楚家的續弦如今更是沒腦子的緊,倒是楚檀汐,還真是和那個家族不一樣。

殿外,上來一行人就要逮住劉氏,劉氏掙紮不從,“我看誰敢動我!我可是太後之母,楚檀汐你就不怕天下人說你不孝嗎?”

“呵,哀家尚且不怕這‘傷風敗俗’,又怎麽會怕再背一個‘不孝’的罪名呢?劉氏,你是真的蠢到家了,你搞清楚,如今大燕最尊貴的人是哀家!拖下去。”

楚檀汐目送着劉氏被拉到墨竹軒外受刑,木板聲和尖叫聲清晰可聞。

許宸奕淺笑着搖搖頭。

當真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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