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故人重逢(八)
故人重逢(八)
“陛下駕到!”太監的聲音響起,許宸奕和楚檀汐都齊刷刷看向了門口。
許君韶身影出現在院子,劉氏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沖着小人喊:“寶貝孫兒,不不不,陛下,你快救救老身吧!”
許君韶看都沒看那劉氏一眼,皺着眉頭就沖到了墨竹軒,劉氏知道讓許君韶說情是不可能了,但她對許君韶卻不敢态度不好。
本來小帝王就沒同她見過幾面,先帝在時她見不上,先帝駕崩後有楚檀汐,她就更談不上見許君韶。
“韶兒,你怎麽來了?”楚檀汐半蹲下來,看見小人臉上還有汗水便拿出了手帕給孩子擦了擦。
“母後,我聽說她來了,害怕她又為難母後便趕過來了。”
許宸奕在屏風後不好出來,不過聽着小孩的話心中卻想:原來連許君韶都知道楚檀汐娘家的所作所為。
外面打完了,劉氏沒了反應不過并沒有死,多半是昏了過去。
“韶兒莫要去看。”楚檀汐攔住想要去看一眼的小皇帝,又瞥了一眼屏風後的人,“出來吧。”
許宸奕走出來作揖行禮,楚檀汐将許君韶交給沈景初走出了墨竹軒,小皇帝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母後,許宸奕站在他身後,看了他許久,最後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搭在許君韶的肩上。
小孩并不高,但他前世并沒有多在意這個孩子,說到底這個孩子确實是他一開始只想要的守住皇位的工具。
許君韶到底是小孩子,默默拽緊了男人的下擺,許宸奕手頓了頓,只好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那小人回頭擡頭看向他,許宸奕露出一個微笑安慰人,這才感覺衣擺下的力量沒那麽重了。
“扔出去。收拾幹淨。”
楚檀汐說完回到屋內,看到兩人站在一起,這兩張臉......還真是出了奇的像。
“母後,我太學還有課!”許君韶突然反應過來,匆匆忙忙又要離開,“完了完了,這節是王太傅的,要遲了!母後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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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檀汐看着小人着急跑走,那抹黃色身影還沒消失就被絆了一下,不過所幸沒有摔倒。
女人掩面輕笑,又想起屋內的沈景初。
“倒是讓你見笑了。”楚檀汐收起笑容,默默拿起桌上已經冷了的茶盞喝了一口。
沈景初拿出折子,“娘娘,折子。”
楚檀汐接過看都沒看就放在了桌子上。
“哀家今日沒有興致了。”楚檀汐使了個眼色,王德忠便喊:“起駕!”沈景初跪下行禮送走人。
楚檀汐走遠了,這躲在偏房的周夷探頭探腦出來,看見宮人正在洗刷墨竹軒地上的血紅,周夷繞了個遠道,鑽進屋內找人。
他才進門就看見許宸奕一言不發地收拾奏折,“呼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太後娘娘罰了你。”
周夷自顧自進來給自己拿起桌上的茶盞斟了杯茶,許宸奕見狀奪過茶杯,杯中的熱茶撒出燙了他一手,他只是微微皺眉,倒是吓壞了周夷立刻替人擦幹淨水漬。
許宸奕不想讓周夷用她用過的茶杯。男人默默收回手,面上冷若冰霜,他不想和周夷辯論茶杯的事,便徑直換了話題。
“呵,我還以為你消息有多靈通,原來才發生的事都還不知道。”許宸奕很不滿意這個和自己自來熟的周夷。
要不是周夷是他現在能用的信息來源,換到上輩子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你是不是真的鐘情于娘娘吧?”周夷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許宸奕沒有表态,周夷卻嘆了口氣。
“太後娘娘不是你我能肖想的。”周夷頗有些惆悵地開口,許宸奕看向人。
“那你為何入宮?”許宸奕放下手中的活,擡頭看向周夷。
“我是庶子,何況你也知道,我出身不好,我進來就是給家裏兄長鋪路的。但我從來不會去想虛無缥缈的事情,我要做的是活下來、活得好,至少我進宮不會混得很慘。”
“太後娘娘寵幸我們不過也是一時的,蘇子衿是江南商賈之子,家族龐大,娘娘也給面子、你呢,和先帝相像,娘娘是想用你做給世人看吧?至于楊珏,估計是紀念娘娘年少的事。我......我入宮想了許久都不知道我憑什麽入宮。”
許宸奕看向周夷,這個人平時極為聒噪,他煩得很,但是如今卻有所改觀了,周夷這個人——明哲保身,看得透徹。
周夷臉上的惆悵轉瞬即逝,又露出了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不過我真的奉勸你,不要肖想娘娘。娘娘若是有一天......咳咳了,那史書上也會是娘娘和先帝伉俪情深,至于你我,就算得到一時寵愛又怎敵得過先帝呢?”
許宸奕聽得心裏滋味說不上來,這是誇他和皇後的感情嗎?感覺很別扭。
“呵,我若是偏要和先帝争個高低呢?”許宸奕反問。
周夷聞言瞳孔地震,“你瘋了吧!?”
許宸奕轉身笑了笑,還真是頭一次自己要把自己比下去。
“對了,崔長青要回來了吧?”
“嗯......”周夷算了算,“就是今日,瞧着時辰應該已經進城了,估計就要去承恩殿述職了。”
“承恩殿?”許宸奕愣了愣:“為何是承恩殿?不是金銮殿?”
周夷同情地看了一眼沈景初,“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剛才那麽多勸你也真是沒聽進去。”
周夷四顧一番,湊到沈景初耳邊,“宮中都說崔将軍和娘娘其實.......”
周夷一番擠眉弄眼,怕沈景初不懂又隐晦說了一下,畢竟這種議論娘娘的話不敢太放在明面上。
“......不然你猜崔将軍為何聽娘娘的話,給娘娘撐腰,還升得如此快?或者你猜娘娘為何這般縱容着崔将軍,不用通報就能讓将軍上殿?”
周夷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景初,沈景初臉色黑的要死,那雙手得虧背在身後,不然都快要暴露許宸奕內心的氣。
好一個崔長青,好一個楚檀汐。
楚檀汐回到承恩殿,今天沈景初的反應還在她眼前重現。
提到馭龍司時候的停頓、看到劉氏時的波瀾不驚,真的是因為這個人處變不驚嗎?
但是坊間傳聞中的沈家之子可不是這樣的,她打探過,都說沈景初為人怯懦卻不失風骨,才會做出為了不入宮一哭二鬧三投河的。
總不能說這人裝了二十年?若真是如此,自己反而要自愧不如了。
女人思索得入神,忽然,“娘娘。”王德忠開口喚一聲。
“說。”
“崔将軍的兵馬已經回到上京了,想來不久便能進宮了。”王德忠平靜通報,不由得多瞥了一眼鳳椅上的楚檀汐。
女人略一沉吟,“哀家知道了,你帶人退下吧,他進來就直接讓進殿就好了。”
王德忠行了個禮,帶着宮人下去,沒有關上大門。
崔長青身着一襲盔甲,那身銀白的盔甲還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紅色的披風随着他的步伐更加熠熠生輝,男人神采飛揚,臉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皮膚呈現小麥色,許是在疆場日日風吹日曬導致。
崔長青此刻就連步伐都是格外沉穩,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上,看見逐漸出現在眼前的紅衣女子,繡着金線的裙擺、挂着白玉禁步的腰封、頗有些張揚的金簪,終于完整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近乎有些躁動地渴望,他肖想楚檀汐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在她還是皇後時,崔長青就動心了,等到先帝駕崩,楚檀汐急需勢力的時候,崔長青終于有了足夠的底氣同她合作談條件。
男人走進卻沒有行禮,楚檀汐也沒有擡頭看人,只是仍舊用毛筆寫寫畫畫。
崔長青輕車熟路地關上了大門,宮人都被王德忠帶下去了,崔長青笑着一步步走近女人剛想要伸手抱住,就被楚檀汐一個轉身離開了,發絲略過,男人伸手也沒有挽留住。
“你還是這麽絕情,娘娘。”崔長青心情不錯,笑着同人調侃。
“好久不見啊,崔将軍,看來邊關的風沙并沒有摧殘将軍的英容呢。”楚檀汐同人保持距離,雖說是媚眼如絲,卻還是有幾分冷漠疏離。
“好久不見,太後娘娘。您依舊......美豔動人,讓人心馳神往啊。”崔長青語調輕浮,猶如風流公子公然調戲姑娘呢。
“呵,”女人輕笑一聲,“崔将軍倒是自覺呢,想來是北狄的刀槍都擋不住将軍的英勇神武呢。”
楚檀汐走近,替人整了整盔甲上披風的帶子,又拍了拍人胸脯上的盔甲,眼神倒是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
崔長青很享受楚檀汐如賢妻良母一般伺候他,但可惜楚檀汐只是走個流程,轉瞬即逝。
男人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把玩,“娘娘可是真沒意思,每次搞得這樣令人誤會又從來不允許臣坐實......呵,這惡名都讓臣擔了,娘娘倒是摘得幹淨。”
崔長青放下杯子,擲桌有聲,茶水濺了一小片。
楚檀汐聞言擡眸,嘴上還揚起很好看的弧度,眼前的男人跟個地痞流氓一樣,半倚着桌案,自己還要縱容着。
外人都說太後和将軍有一腿,這誤會怎麽來着崔長青最清楚,女人袖子裏的手握了握又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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