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雙向暴露(七)

雙向暴露(七)

今年的中秋是大燕這幾年來最紅火的一次,除宮中裝點之外,楚檀汐還下令在上京城挂彩幡花燈,暫停宵禁,外邦的來訪亦讓上京城多了許多胡人面孔,萬邦來朝的大燕在這幾日可謂是熱鬧非凡。

許君韶可謂是宮裏最興奮的人,他對自己不能去宮外游玩感到十分遺憾,只能在宮裏看些新鮮玩意。

宮殿華燈初上,大燕周邊互通有無的番邦幾乎都前來,其中以北狄和南疆最和大燕實力相當,雖然偶有騷動但也無傷大雅。

楚檀汐牽着許君韶的手來到高堂,許宸奕和崔長青一個作為內侍一個作為近臣,被安排在了就近的位置,左右相對,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便各自撇開眼神。

“衆位入座吧,循我大燕之禮,中秋之宴不必拘束,賞月吃酒才是美事,朕登基不久,如有招待不周還請海涵,各位請便。”

許君韶開口,他年歲雖小,楚檀汐卻還是想鍛煉他,讓他來撐場面,若是被針對了楚檀汐才會再說話。

許宸奕同大殿所有人一般作揖,這才入座,從他的視角看向許君韶,小人其實還是有些緊張的,桌下的小手還攥着衣擺,他的嘴角不經意含上了笑容,做到這樣,他覺得已經足夠了。

宮宴初開,舞女湧上大殿翩翩起舞,大殿歌舞升平,殿外明月高挂,宴席過半,許宸奕注意到楚檀汐一直照顧着許君韶。

小皇帝似乎并不樂意吃宴席上的東西,無論楚檀汐拿着什麽在他耳邊小聲問,許君韶都只是搖搖頭,楚檀汐幹脆放下手中的金箸有些無奈。

許宸奕目光移到桌案上還未動的螃蟹,他默默拿起手邊的工具,熟練地撥出了一整只蟹肉,轉身遞給身後的宮女。

許宸奕囑托道:“低調拿過去給娘娘和陛下,告訴陛下吃一些墊墊肚子不至于一會太餓在外邦面前發暈。”

宮女應下端着一碟蟹肉遞送過去,低聲重複了一遍,許君韶猶豫一番,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盡管如此許君韶吃的還是很拘束,他每次只吃一小口,仿佛是在擔心自己吃相不好。

楚檀汐向他投來目光,颔首微笑示意,許宸奕拿捏得很好,也只是颔首回應,然而這一切都被崔長青看在眼裏。

崔長青目睹了一切,重重放下銀箸,抱着胸冷哼一聲,全然沒了吃宴的興致。楚檀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上,她還想說什麽,還未開口,大殿忽然傳來了北狄使臣豪邁的聲音,女人這才轉頭看向使臣。

“哈哈哈……早就聽聞大燕的皇帝年歲尚小,如今看來倒還真是,但令我意外的是,大燕的皇帝小小年紀倒是乖巧懂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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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形粗魯,眸子裏帶着幾分輕蔑,顯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

許宸奕目光移到那人身上,這人他有點印象,他在位時前來拜訪的也是這人,名曰赫連,只不過那時候他沒眼前這麽嚣張,幾年不見倒是多了幾分兇悍。

許宸奕自然不忘回想一番這人被打到狼狽而逃的模樣,後來許宸奕駕崩後,這人居然成為了北狄第一勇士。

楚檀汐淡淡一笑,乖巧懂事這個詞用在一般孩子身上或許她還會溫柔回應,但用在帝王身上,不免多了幾分戲谑的語氣。

“赫連使臣說笑了,朕雖雖不比諸位年長,但論為君,卻要比諸位有經驗,朕的大燕國力強盛,實乃歷代帝王勵精圖治,朕不求流芳百世,但求于國無愧于心,諸位若是看輕了朕怕是目光就有些短淺了。”

許君韶開口不緊不慢,他刻意咬重了幾個字音,話語聽起來也沒什麽錯處,只是他這小身板小面孔能不能鎮住人還尚不知情。

赫連輕笑一聲沒再說話,只是仰頭灌了一碗酒,他放下空着的酒碗,眼神向對桌的南疆使臣示意一番,那人立馬心領神會。

“哎呦,各國使臣既然來訪就不必傷了和氣。”南疆的使臣捋一捋胡子笑着說,“只是這歌舞看膩了,在下不才,聽聞大燕尤好劍術,特從我南疆帶了位劍癡,為各位舞劍助興如何?”

楚檀汐眸光愈發冷淡,外臣持兵上殿本就不妥,如今提出來看似是緩和氣氛,想來是要給他們下馬威瞧瞧。

許君韶默默看向許宸奕,許宸奕點點頭,小皇帝這才開口:“既然如此,那便請上來吧!”

楚檀汐看向身旁的小人,她眉頭一皺,自是心中有所顧慮,默默偏頭問道:“韶兒,若是有危險,你當如何?”

許君韶聞言轉過頭看看楚檀汐擔憂的眸子,目光又看向楚檀汐身後的許宸奕,男孩停頓一下:“那就勞煩母後,給沈侍臣一把劍,賭一把。”

楚檀汐的手不由得摟上了許君韶的肩膀,她命人帶着許宸奕去拿劍,許宸奕動作很輕并不引人注目,這一幕被崔長青看在眼裏。

崔長青心裏不滿,曾幾何時他被允許持兵上殿,自從江臣相一事之後,楚檀汐便收回了他的權利,如今他倒要看看那個文弱的侍臣能翻出什麽浪花。

南疆的劍癡手持雙劍在大殿裏面随樂而舞,他出劍幹淨利落,劍招帶風,進退合宜,許宸奕也默默拿着劍回到了位置,将劍放在桌案底下,看着殿下的劍癡舞劍。

那劍癡轉身之間,手腕一轉,劍便随之一轉方向,直指高座之上的許君韶和楚檀汐,一時間大殿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卻沒人出手。

許君韶本能閉起眼睛抓住了楚檀汐的衣擺,小孩即便如此仍舊努力穩住身形不至于露怯,楚檀汐的手則是更加牢靠地握住許君韶的肩,平靜地看着向她沖來的劍光。

許宸奕的手拿起手邊的劍,他起身以極其快的速度轉了幾個周身,一劍擋住了那人的雙劍,三劍碰撞發出叮當的聲音,許宸奕劍招一向帶着殺氣,劍癡一驚,連連被人逼退到了臺階之下,與高堂拉開距離。

“娘娘,既然是舞劍,一人舞劍看着也無趣,侍臣算不上劍癡但也略通一二,一時間按捺不住,鬥膽與人請教一二。”

許宸奕的聲音帶這些沈景初這個年紀的少年的意氣風發,明眼人卻能看出來他的劍法完全壓着這位南疆劍癡。

楚檀汐這才開口:“哀家倒是沒有意見,不知道南疆使臣可願意?”

南疆和北狄兩位使臣臉色算不上多好,南疆使臣僵硬笑兩聲,只能道:“可以,可以……”說完便埋頭喝酒,餘光偶爾瞥向殿中鬥劍的兩人。

那劍癡額頭留下幾滴汗珠,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人輕松的模樣,以及許宸奕手中的劍,是他平生所見最強,他心中清楚,眼前這人可能是礙于場合,并沒有使出全力,如果使出全力,他還有活着的可能嗎?

他的眼睛被許宸奕的刀光一閃,他招架不住,跪了下來,腦海中也有了答案。

根本不可能。

“在下認輸,閣下,好劍法。”

許宸奕的劍停在他脖頸一指遠的位置,淩厲的劍風帶起了他的發絲。大殿之內連敲鼓奏樂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恍若呼吸可聞。

衆人皆看着許宸奕居高臨下一手支着劍,一手背在身後,他們有的人心知肚明那劍癡想幹什麽,但現下,無人敢說話,只有幾人看熱鬧般喝下一杯酒。

南疆的使臣臉色很不好看,他的目光停留在許宸奕身上,好熟悉的劍法……那人分明已經隐匿許久,莫非……那也不應該在幾年的時間之內,分毫未老,甚至還年輕了幾分。

高坐之上的崔長青鼓起了掌,他剛才真的被那侍臣的劍法唬住了,他的掌聲一時間成了大殿唯一的聲響,不免有人向他看去。

“好劍法,兩位都是好劍法,只是中秋晚宴……舞刀弄劍的,多破壞氣氛,還不如上點賞心悅目的美人更配着月圓美景。”崔長青的話一如既往的輕佻。

“對。”許君韶吞了吞口水道,“二位比劍着實壯觀,想來二位也累了,不如入座繼續吃宴。”

許宸奕轉身作揖,回到了高堂,那劍癡亦灰溜溜地回到了南疆使臣的身後,跪在那低聲耳語,大殿鐘鼓之聲又起,舞姬再次上殿獻舞,一群人又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的事不曾發生。

“屬下沒用,沒能完成任務,那人劍法屬實厲害,平生所見,絕無敵手。”劍癡壓低聲音說道。

南疆使臣輕哼一聲:“不怪你。能接他這幾招,算你有點本事。”

劍癡聞言有些詫異,但也沒再說什麽。他甚至不敢坦白,若不是那人有意克制,十招之內,他必死無疑。

夜宴結束,各使臣返回上京的驿館休息,他們不會被留在宮內休息,以免徒生事端。有人喝得酩酊大醉,需要侍從攙扶才堪堪上了馬車,宮中一時之間人走酒涼亦安靜了下來。

崔長青本還想同楚檀汐再說幾句,卻被常忠公公請出了宮殿,臨走前他看見女人走向了許宸奕,心裏更加不滿,甚至多了幾分恨意。

許君韶搖搖搖搖晃晃的腦袋,他聽了太久的雅樂,感覺腦中全然都是那繞梁之音,他同楚檀汐作揖:“母後,兒臣想在宮中轉一轉走一走,休整一二再回殿休息。”

楚檀汐點點頭:“常忠,陪着陛下。”她目送着常忠公公領着許君韶出了宮殿,大殿之內只剩她和許宸奕。

“今日之事太過冒險,都不曾與哀家商議,許……沈景初,你好大的膽子。”

許宸奕擡眸,眼神中卻帶着無辜,男人緩緩起身:“侍臣有罪,可否請娘娘去使臣殿中,讓使臣請罪。”

楚檀汐微微哽咽,也許,也該在這個時候,和他劃分好界限。

許君韶在宮內散步,涼夜習習,常忠公公擔心小皇帝受涼,忙給人披上鬥篷。

“陛下早些回宮吧,夜裏寒涼,若是陛下着了風寒,奴才也不好和娘娘交待。”

許君韶走到了宮中一座偏苑,這裏已經許久無人前來了,荒涼地有些駭人,小男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裏是……?”許君韶問道。

“哦,回禀陛下,這裏原先是太後娘娘為妃時的宮殿,後來娘娘誕下陛下便去了長樂宮。這座宮殿先帝當時嫌它太偏就擱置下來了。”

聽聞母後父皇曾在這裏,小皇帝邁步便走了進去,常忠公公攔不住,跟着走了進去。

殿門禁閉,許君韶進不去,王德忠不知為何上鎖,只好許諾若陛下日後還想再來,他就去找宮中鑰匙。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二人看向那灌木叢。

常忠公公速速護在了許君韶身邊,大着膽子問:“什麽人?還不速速出來!”

許君韶剛想上前,就被王德忠護住。

“陛下你且在這,奴才去看看。”說完他挽了挽袖子,向那灌木叢走去,往開一拔從裏面鑽出一個小女孩,一拳就要輪上來,下一秒就被王德海捏住脖子提了起來。

“放開我!我錯了!”小姑娘掙紮一番。

許君韶跑了過來讓王德海松手,他像觀察小兔子一般觀察眼前這個女孩。

女孩的膚色很白,鼻頭小小的,鼻梁卻很高,一雙杏眼正戒備地盯着許君韶,一臉視死如歸,她個頭不大,比許君韶還矮上一頭,小姑娘整個人身體緊繃着微微顫抖,還不讓王德海碰她。

許君韶解下身上的鬥篷給女孩披在身上。

“晚上冷,你怎麽穿這麽薄就跑出來了?你是哪個宮的?”

“這……”王德忠想說什麽,又不好開口,早知道多拿一件鬥篷了。

小姑娘眉頭緊皺:“什麽什麽軒……我不記得了。”

她聲音很好聽,只是說話語調怪怪的,許君韶僅當是她年紀小,沒有細想。

“墨竹軒?”

“應、應該吧?”小姑娘摳着臉頰,女孩緊蹙雙眉,努力理解許君韶的話。

“好!朕知道在哪,朕帶你去。”說完他牽起小姑娘的手小跑了起來。

常忠公公跟在後面囑托兩人慢一點,他還好奇這小姑娘什麽來頭,聽到陛下的稱呼竟然一點不露怯。

二人來到墨竹軒,墨竹軒并未點燈,昏暗一片。

“不必通傳,我們偷偷進去,常忠公公你也注意隐蔽,不要讓母後和沈侍臣發覺。”許君韶同王德忠比了個噓的手勢。

小姑娘聞言,眼眸裏有了亮光,她以為是什麽好玩的,連忙附和:“偷偷,偷偷。”

常忠公公抹了把汗,尋了個隐蔽的地方躲藏起來,目光一直盯在兩個小人身上。

許君韶探頭探腦,确認墨竹軒無人,拉着女孩的手,從殿門溜了進去躲在屏風後面。

“你真的是這個宮的嗎?”許君韶問。

小姑娘打量一圈昏暗的宮殿,她不認識這裏,只好搖了搖頭。忽然看向了桌案上擺放的長劍,女孩來了興趣,興沖沖跑過去墊着腳摸。

她個頭不夠,蠻力上去那劍身便從劍鞘中滑落,直直就要批下來,許君韶見狀将小姑娘一把拉到懷裏捂住她的嘴,劍啷铛墜地,幸好兩人沒有叫出聲。

二人長舒一口氣,小姑娘走過去蹲下身摸着那劍,還沒摸到就被許君韶抓住手腕,畢竟這劍着實鋒利,要是不小心割傷就不好了。

女孩倒是毫不露怯,将許君韶的手松開,輕輕摸了摸劍身,然後擡頭笑了笑:“好劍!”

許君韶失笑,怎麽會有女孩子喜歡這些。

小姑娘起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

“朕?”許君韶一愣,“許、許君韶。朕今年正值垂髫之年。”

女孩模仿着他的語調重複了一遍确認自己記住,但她不理解那個年齡是什麽意思,她又看向小皇帝。

“你怎麽不問我叫什麽?多大啊?”

“母後說,女孩子的名諱和芳齡不能上來就随便問,不尊重人的。”許君韶開口。

小姑娘甜甜一笑:“沒事!你是好人,我交你這個朋友,既然我倆是朋友,就沒有什麽要刻意注意的。”

許君韶聞言一愣,宮中很少有如他一般大的孩子,他接觸的大多是宮外楚檀汐為他精挑細選的官宦才子,但哪怕是官宦之子,見了他也都是畢恭畢敬,以君臣相稱,很少有人稱他為朋友。

許君韶剛要詢問,忽然殿門打開,似乎有人進來。小皇帝慌忙拉着人在屏風後蹲下來看着進殿的人。

許宸奕抱着楚檀汐從殿外進來,将她擱置在床榻之上,男人有些醉意,全然沒有察覺到身後屏風有兩雙眼睛正骨碌碌地看着他們。

“娘娘的心中,究竟裝着誰?為什麽,侍臣撞破頭,也無法進入娘娘的心。”

“哀家真是瘋了才會跟你回到墨竹軒。你醉了,究竟想做什麽?”

許君韶和小姑娘聽不清二人的話,女孩拉了拉小皇帝的袖子小聲發問。

“那是你的爹爹和娘親嗎?他們看起來很相愛。”

許君韶沉默片刻。

“……是。”

“真好啊,我爹爹也很愛我娘親,他們也很愛我。”

“嗯,他們也很相愛,也很……愛朕。”許君韶的目光盯着床榻上的兩人,眼神裏面有期許有渴望。

父皇和母後,當初也是這般嗎?

“我想求一個答案。”許宸奕開口,“娘娘想要的、心悅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楚檀汐的腦海閃過了兩個人,但很快都消散了,她自覺這兩人,皆不屬于她。

她才是這世間最應該孤苦一人的存在。

“只要不是先帝那般。”楚檀汐嘴角牽出一抹戲谑的笑容,“哀家照單全收。”

許宸奕聞言輕笑一聲,他起身後退踉跄幾步。

“先帝,在娘娘心中,是怎樣的人?”

二人不再是耳邊私語,話語清晰地傳入了許君韶耳中。

許君韶的心一顫,豎起了耳朵看着兩人。

母後和他說過,父皇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皇。

楚檀汐坐直身子,将身上的大袖衫拉了上來,一步一步靠近,聲音溫柔卻擲地有聲。

“他暴虐無情、自私自利、從來不懂如何愛人,他是一個只知道占有卻永遠不知道滿足的——暴君。這般人,哀家從未愛過。”

許宸奕的心頭一陣刺痛。

陡然,殿內屏風轟然倒地發出巨大聲響,許君韶片刻聽的認真整個人恨不得趴在屏風上,卻聽到了這般言論。

許宸奕和楚檀汐的目光被吸引,二人看向屏風後出現的兩個小人。

小姑娘慌忙拉住許君韶的衣擺蹲下身子,許君韶卻一動不動呆滞在原地。

楚檀汐和許宸奕的醉意頓時消散,兩人從未覺得如此清醒,他們點燃宮中蠟燭,詫異地看着許君韶和這小姑娘。

許宸奕心中承認他确實是在裝醉,企圖試探楚檀汐真實心意一二,可這一刻,他卻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裝下去。

對着許君韶那張從骐骥到失望再到迷茫的臉。

楚檀汐心中後怕,她清楚自己剛才在孩子面前說了什麽,此刻卻甚至喚不出許君韶的名字。

這便是她用心撒了幾年的謊,粉飾太平的代價嗎?

許宸奕亦猜到了七八分,看着楚檀汐茫然的臉色,他看向兩個小人。

“陛下和……”他不知道這小姑娘是誰,瞧着小姑娘穿戴不算寒酸,總不能是宮中宮人的孩子。

“陛下和這位小娘子,在此作甚?”許宸奕問道。

許君韶強顏歡笑,聲音有些哽咽辯解道。

“朕在宮中意外遇到了她,她走丢了,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只說什麽什麽軒,朕以為是墨竹軒的,便帶着她到這來了。”

小姑娘躲在許君韶身後,點點頭,眼神卻沒有露出害怕,只是多了幾分防備。

許君韶眼中含着淚,但他沒有哭也沒有質問楚檀汐剛才的話語。

“小娘子,你叫什麽名字?”楚檀汐開口。

“我叫烏蘭沁……”

“北狄人?”楚檀汐微微蹙眉,沒有聽說北狄派來這般大小的女孩,怕是偷跑跟來不知曉宮宴何時結束,如今丢在這宮中了。

許君韶聞言,含着眼淚的眸子都睜大了。

“你是北狄的?中原話怎麽說的這般好!”許君韶有些驚詫。

“我娘親是中原人,我自幼就學中原話,自然說得好啦!”烏蘭沁甜甜一笑。

“你娘親,在中原是什麽身份?”許宸奕開口。

“我爹爹說,娘親是中原的郡主,娘親總和我說中原熱鬧,我就跟着來了。”

許宸奕倒吸一口涼氣,揉了揉眉心有些悵然,沒想到那人居然在北狄活下來了,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真是造孽。

楚檀汐瞥了一眼許宸奕的神情,他當初做的孽,如今都一一要報複回來了,只是……他死而複生無人相信,因果輪回怕是要到她的韶兒身上了。

“罷了。明日讓北狄使臣進宮一趟吧。”楚檀汐蹲下身,“阿沁和哀家走吧,想來這麽久都沒吃什麽,夜已深了,也不好怠慢你。”

烏蘭沁看看許君韶,眼眸轉了一圈思考一番,緊接着撲到了楚檀汐懷裏。

楚檀汐很熟練将小孩抱起來,她要比許君韶輕上一些,所以對楚檀汐來說綽綽有餘。

許君韶看着他的母後抱着烏蘭沁離開,他獨自站在許宸奕身邊,卻無法開口問關于父皇的事,他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許宸奕餘光瞥向有些委屈迷惘的男孩,她知道楚檀汐不知道如何跟許君韶解釋,只是想要逃避罷了。

“烏蘭沁是……”許君韶開口。

“北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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