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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事隔一夜,風亦誠終于得到肯定的答案,站在阿紫面前,點了點頭。

“怎麽?”她笑問,“昨晚去請示你家殿下了?”

他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聰明,一猜即中。

“你家殿下應允了?”阿紫聳了聳肩,“我就知道二皇子會同意的。”

“姑娘如何知曉?”他忍不住問。

“他不但同意了,而且一定還哈哈大笑吧?”她嘴角輕翹,“縧玉公主與二皇子從小一塊兒長大,有什麽心思是他猜不透的?當初公主幹的那些荒唐事,有些就是二皇子在背後慫恿的,所以這一次,他沒道理反對。”

風亦誠眉一凝。沒料到身為兄長,殿下居然會如此縱容妹妹。

“倒是風公子你,這等小事自己決定便可,何必驚動二皇子?”阿紫忍不住出言諷刺,“二皇子交代你辦事,見你如此婆婆媽媽,将來還敢用你嗎?”

“屬下奉命行事,”面對她的嘲笑,風亦誠絲毫不愠,依舊是那副淡淡表情,“縧玉公主與殿下是下棋高手,屬下只是棋子而已,該怎麽走下一步,自然由聰明人決定,屬下愚鈍,不敢擅自作主。”

“你甘心把自己比作棋子?”這倒讓她一怔,“二皇子身旁侍衛無數,蕭冀遠也甚是得寵,他們一個個争着表現自己的才華,希望将來有一天能得二皇子推薦,到軍中效力,成為一代名将,風公子難道無此鴻鹄之志?”

“鴻鹄又如何?燕鵲又如何?”風亦誠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什麽樣的活法不是活呢?燕鵲不知鴻鹄之志,鴻鹄又安知燕鵲之樂?”

這樣的回答,阿紫彷佛生平第一次聽到,不禁面露驚訝,久久不褪。

世人皆将自己比作鴻鹄,特別是男子,誰會以燕鵲自居,那豈不等于承認自己窩囊無能?但眼下,這平和的面容卻能從容道出那番與世無争的話語,在這宮中,她從未聽聞……

“風公子,”阿紫低聲道:“敢問公子平生之志?”

“與心愛之人,策馬江湖,青山綠水共賞,明月梅花一夢。”他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沒錯,這就是他的志向,自幼雖然吃盡了苦頭,也知道出人頭地的好處,但心裏反覆思量的,仍是那樣一個平淡的夢想——他相信,元敏一定也不會反對。

阿紫凝視着他,眼神裏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打量一個男子,她承認,他真的很獨特……

她忽然颔首,朝風亦誠微微一拜,滿懷歉意道:“風公子是高潔之人,阿紫之前無禮了。”

“姑娘不必如此,”他扶住她笑答,“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沒出息呢。時候不早了,那件事……”

看來,他真的一點也沒把她的嘲諷放在心上,反倒還記得提醒她有正事要辦,阿紫不由得臉一紅,退開一步,“公子請随我來。”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阿紫就這樣引着他步至紫霞宮,直入縧玉公主的寝閣,四周寂靜無人,想必,早已安排好了。

阿紫對他道:“公子請在此稍候片刻。”

她沒有多加解釋,他也沒有多問,只是聽話在原地無聲地站着。

不一會兒,阿紫自帳後掀簾而出,卻已換了華美的宮裝。

風亦誠一怔。他知道阿紫是個美麗的女孩子,卻沒料到,當她換了一襲及地的綢衣紗裙竟會如此貴氣淩人,神态也霎時變得端莊,彷佛縧玉公主附體似的。

“公子見笑了……”見他這樣盯着自己,阿紫有些羞澀,她将辮髻散開,黑發如瀑地垂在身後,輕輕坐至床邊,“公主命我冒充她……”

只這麽一句,風亦誠就完全明白了。這個計劃,跟他想像中的有些不同,但他寧可如此,倒也自在些。

他依舊沒多說什麽,拿起梳妝臺上的面紗,遞到阿紫手裏。

縧玉公主不是一向喜歡戴面紗?既然演戲,就要演全套的……

阿紫笑了,似是與他心意相通,只要一個小動作就能明白其用意,無須廢話。

她将面紗戴好,與他平日看到的縧玉公主又像了三分,她向後一仰,躺到床幔之間,一只玉手微顫地伸了出來,輕聲地喚,“公子……”

風亦誠屏住呼吸,高大的身軀瞬間壓了下去,将她整個人納入懷中。

沒錯,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今天,穆貴妃要帶那個不怕死的求親者上門,他們要上演一出通奸的好戲,把求親者給吓跑。

本來,他以為縧玉公主會親自演出,沒料到臨時換了替身,他承認,這樣倒還好些,假如真的非禮了天家公主,将來他的日子也會難過吧?

此時此刻,他和阿紫離得這麽近,彷佛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息拂在自己臉上,為避免尴尬,他們誰也沒有看誰,他的目光投向枕邊,阿紫則看着半空中,但是,相貼的熱燙體溫,卻無法忽視。

生平第一次,他跟一個女孩子如此接近,她柔軟曼妙的嬌軀觸碰着他,讓他心底燃起一絲灼熱。

“公子……”阿紫忽然開口,“公子心裏有喜歡的人嗎?”

風亦誠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只見她雙頰燒得通紅,不知為何她會天外飛來如此一語,讓他更為煎熬。

他有喜歡的人嗎?下意識的,會想到元敏……然而,他與元敏之間,或許是親近更多一些吧。

見他不語,她也就沒有再問,這一刻,其實不長,但對兩人來說,就像過了一世般,好久好久,才聽見窗外的動靜。

“他們來了。”阿紫道:“公子,抱緊我!”

他依照計劃,俯下身來,假意親吻她的發鬓,她的發絲有一股天然的清香,一嗅,惹人沉醉。

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加沉淪,只聽門扉一響,穆貴妃帶領衆人匆匆而至。

“縧玉,你又在搞什麽鬼?”穆貴妃厲聲道,“常安在外阻攔,不讓本宮進來,好大的膽子!”

話音未落,她顯然看到了床幔中的身影,不由得目瞪口呆,随行的衆人亦是大氣不敢出,完全傻了。

“快走!”阿紫輕拍風亦誠的背,提醒道。

說時遲,那時快,他也來不及多想,當下施展輕功,躍出簾幔,奪窗而去。

“追!”身後,穆貴妃随即反應過來,喝令。

風亦誠身形極快,她的聲音瞬間被吞沒在耳後,他沿着牆頭三兩下便甩開了追擊的隐衛,栖落到安全之處。

然而,他卻有些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不該就這樣把阿紫扔下,雖然縧玉公主想必已經安排周全,但阿紫如果暴露身分,會是死罪吧?

其實他們只認識幾日而已,按理說,她的安危他不必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對她有種憐愛之情,想她小小年紀就敢為了主子如此犯險,實在不忍心。

平日裏,他連一草一木皆是愛惜的,何況是人,一個正值芳齡的人。

本應速回殿下寝宮覆命的他,這時卻停下腳步,飛身躍回高牆內,朝紫霞宮的方向前進。

如同離開時的匿音如風,當他返回寝閣窗下時,也沒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像只隐形的大鳥,壓低着身子,聆聽屋內的動靜。

穆貴妃顯然沒有離開,誤以為床上戴着面紗的女子就是她那不争氣的女兒,責罵之聲沒有停過——

“說,那人是誰”她指着阿紫怒道:“你想氣死本宮嗎?”

半卧在床上的阿紫氣定神閑,鎮靜地扮演着角色,絲毫不怕露餡般,有種讓風亦誠吃驚的從容。

她模仿縧玉公主壓低了嗓音,頃刻間彷佛長大了兩三歲,一開口竟頗具威儀,一句話便将穆貴妃嗆得無言以對——

“女兒不是一向如此嗎?母妃要死早氣死了!”

“你——”穆貴妃身形顫抖,“你天生是來跟我作對的吧?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

“母妃得先問問自己有沒有把女兒當成親生。”阿紫肅然道,“哪一次,又問過女兒真正的意願?”

“你的意願?難道母妃會害你嗎?哪一次為你找來的不是青年才俊”她氣到不禁動怒。

“母妃只看到那些人表面光鮮,卻不知他們內心黑暗醜陋,他們哪是真的喜歡女兒?假如女兒并非天家公主,怕早被他們棄如弁髦了!”

“身在天家,就只能如此,在有限的選擇裏為自己挑個最好的!”穆貴妃嘆口氣,“你倒說說,你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何模樣?”

“他得要性情溫和,心地善良,與世無争,相貌英俊,武功高強,”阿紫順口道:“女兒願意與他遠離朝堂,快意江湖,青山綠水共賞,明月梅花一夢!”

明月梅花?風亦誠的心忍不住一緊。這……不就是他方才的說詞嗎?呵,她倒聰明,馬上學了去!

不過,他不相信縧玉公主會喜歡如此平凡的男子,阿紫不過是在編藉口搪塞穆貴妃吧?

“你在作夢!”穆貴妃恥笑她,“這世上有這樣的男子嗎?反正京城不會有,能跟你結親的人選裏,更不會有!”

“女兒已經遇上了,”阿紫卻回道,“方才母妃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那個人?”她揚高音調,“他到底是誰?”

“等母妃不再想着要殺他的時候,女兒再行禀告。”阿紫微微笑。

“好,本宮若查明他是誰,定将他碎屍萬段,拿他的頭顱去喂狗!”穆貴妃恨道。

“看看,女兒早說了母妃不會讓我自行選擇,好不容易碰上一個中意的男子,母妃卻要将他殺了喂狗!”阿紫譏諷,“天家公主,大概也只能孤獨終老了……”

最後這句話,語意間幽然神傷,風亦誠聽了,心底忽然微酸。

他同情她?呵,一個小小的隐衛居然同情天家公主?從前,只知她刁蠻任性,胡作非為,然而,此刻他卻忽然感到,她的苦衷像一個深邃的湖,暗不見底,漩渦重重,而親手将她推入湖中的,居然是她的母親,她的家人。

他得說,阿紫真是演得太好了,雖然戴着面紗看不見表情,但三言兩語就将一個可憐女子的處境表露無遺,現在,他不必再擔心,她的身分會暴露了……

看着穆貴妃憤怒的拂袖而去,他亦悄悄地退出紫霞宮。

一場好戲,一個女子,一份隐密的關懷,一絲遲來的同情。

再次見到她,她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輕便的婢女裝束,雙環垂髻,多了可愛,少了華貴。

風亦誠覺得她有千萬種面孔,都埋藏在那淺笑盈盈的雙眸下,沒人能看透。

“公子,”阿紫向他施禮,“我家公主謝謝你那日相助,她說會把東西親自交給你們殿下。”

“沒了?”風亦誠忽然道。

“沒了。”她的臉上有一絲詫異,不解他這話的意思。

“那套心法口訣,你還要不要學?”他看似閑聊般地淡問。

“啊?”阿紫顯然吃了一驚,“公子……你要教我?”

“沒錯。”他點頭,不像在撒謊。

“公子,一物換一物,那日你幫了我家公主,已經換到了錦盒……你何必再教我?”她困惑地凝視着他,“這樣不是很吃虧嗎?”

“我只覺得,你一個小姑娘在這宮中生活不易,多學點本事總是比較好。”風亦誠坦言道。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忽然之間,就對她産生了同情。

那日,伏在窗外聽見她與穆貴妃的對話,他當時就決定,要把心法傳授給她,讓她的修為更上一層樓,否則,要是哪天她再碰到類似的兇險處境,光靠演技未必能安全過關。

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吧?

她是公主的婢女,他是皇子的侍衛,兩人身分相當,所以也更能體會對方的苦處。

至于吃不吃虧,他倒不計較,這本事也是別人傳給他的,也沒收過他酬勞,所以,他也不吝教給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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