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故事中的故事（八）

故事中的故事（八）

吉恩最後還是動手了。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情緒化過，前一秒還對她恨得牙癢癢，甚至想好了把她帶回去後的一系列折磨方式，但下一秒，當夏目忍着劇烈痛苦，努力擡起眼睛望着他時，他還是在一瞬間被她眼中蘊藏的深重的哀傷震撼到了，心口湧過一陣陣酸痛。

他看見被他腳尖挑起的下巴蒼白而脆弱，夏目的睫毛簌簌抖動，她卑微地仰望着他，用目光祈求他的仁慈。

“求……你了……”她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若是沒有他腳的支撐，她恐怕連頭都擡不起來。

他眼神複雜地俯視着那張他十分喜愛的臉蛋，那張臉上浮現過很多種屈辱而悲傷的表情，但都沒有這次讓他深深地感到愧疚。

最終讓他徹底決定動手給她一個痛快的，是她拼盡全身力氣吐出來的那句還算清晰的話語：

“求求你……殺了我吧，求你了。看在你曾經愛過我的份上……”

曾經愛過嗎？為什麽要用曾經呢，即便現在，他也還是——

還愛着她嗎？還是只喜歡以傷害她的方式獲得快感？

他自己也不明白了。她之于他，到底算什麽？

玩物，還是愛人？

腦袋摹地熱了一下，他挖出了她的心髒，看見她表情釋然地微笑了一下，然後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她的心髒很熱，仿佛壁爐裏的木柴，不像她的身體那樣冰冷，它在他手中撲通撲通跳躍了幾下，然後便像脫了水的魚那樣，緩緩僵硬了下來。

她死了。

他望着她幾乎光裸的屍體，心狠狠地往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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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來已經瘦成這個樣子了，脊椎骨一節一節地突出着，她蜷縮在地上的樣子，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心疼。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瘦削的臉頰、單薄的肩膀，将她的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把她抱到一個不會被輕易發現的地方，然後在淩晨時分，匿名報了警。

等警方發現她時，他已經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了。

他必須立刻離開，在他後悔之前，在他控制不了想把那個男人的脖子擰斷之前。

降谷零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壞，那個女人的突然出現，讓他始終保持着怒火中燒的狀态，而且更火上澆油的是，自己的兒子翻來覆去地問她在哪裏，鬼才知道她去了哪裏。

多半引誘自己不成，和那個男人跑回美國了，或者又勾搭上哪個心智不全的受害者了。

但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他也口是心非地暗暗打探了一些她的消息，卻什麽也沒得到。

那一晚之後，她就人間蒸發了，連出入境記錄都沒有。

她到底去了哪裏？

他隐隐有種不好的感覺，但并沒有太當回事。

一切都是那個賤女人自作自受，他早已經放下她了，若說對她還有什麽情愫，那就只剩憤怒了。

那晚怎麽就不把她纖細的脖子擰斷，好徹底排解掉積攢了十幾年的怒氣。

他有點後悔。

這晚，又是一個滿月之夜。他從警視廳出來，沒有開車，散步一樣地穿過米花町，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波洛門前。

往事一段段湧上來，他自嘲地揚唇笑笑，忽然想進去看看。

他擡手剛要推開門，脖子後忽然飄來一股冷氣，讓他豎起了汗毛。

“安室先生，你好。”

熟悉的聲音，輕柔如羽毛，在他耳邊輕盈地飄動着。

安室先生嗎？好久沒人這樣叫過他了。

“好久不見了。”那聲音繼續軟軟地說。

降谷零僵硬在原地，手還保持着前伸的姿勢。

時光仿佛瞬間倒流到十五年前，那個笑容溫和的女孩就站在這扇門口，小巧的嘴巴微微張開：

“早上好，安室先生。”陽光流溢在她身上，她的笑顏也如陽光般永恒而美好。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聽到那個舊時的聲音。

他緩緩轉過身去，身後是空蕩蕩的街道。

果然是幻聽嗎？

他嘲諷地哼笑了一聲，轉回頭去，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吓了一跳。

是夏目。

披頭散發，衣衫褴褛地站在波洛的店門前。

她的臉上滿是血污，兩行血淚源源不斷從灰白的臉頰上流淌下來。

他被驚得連連後退。

“為什麽不救我……”她歪着頭，哀怨地說，邁開腿，慢慢地逼近他。

“你是夏目？”他難以置信地瞪着這個像是剛剛從地獄裏掙紮出來的女人，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

“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救我！”夏目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最後她幾乎是在嘶吼。

然後他看見夏目的臉開始扭曲、變形，鼻子往前鼓凸，嘴向兩側咧開，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眼睛也變成了動物般的金黃色。

他印象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變成怪物面孔的夏目，張開血盆大口朝他撲來……

（強勢分界）

“啊！”安室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渾身直冒冷汗。

剛剛他做了一個恐怖、荒謬而冗長的夢，他用手摸着額頭，過了好久才從夢境的餘韻中緩過來。

躺在身邊的夏目睡得正酣，交疊的胳膊下，雪白的□□若隐若現，她身上殘留着他疼愛過的痕跡，眼角還挂着不甘的淚痕。

他舒了一口氣。果然是夢。

促成這個夢的因素，他或多或少是清楚的。

首先，昨晚兩人就親子鑒定這事發生了不愉快。他确實做了鑒定，但不是和兒子的，而是和吉恩的。

測試結果表明，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同時吉恩挑釁似的告訴他，自己向夏目求過婚，并且不會因為他們有了孩子而完全放棄。

因此，在夢裏，吉恩成了一個惡毒的吸血鬼，擄走了夏目，并且虐待她，最後還殺了她。

其次，在吵架前，夏目抱着徹坐在窗前看月亮，并告訴他這天在中國是中秋節，還跑題地講起了狼人滿月變身的故事，他不明白她的思路為什麽會這麽跳躍，明明前一分鐘還在說月餅餡，下一分鐘就繪聲繪色地描述起狼人的諸多影視形象。

最後，連盧平教授都冒出來了。

這時，夏目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句什麽，翻了個身，繼續睡，看着她誘人的肩頭和鎖骨，安室砸了下嘴。

去他的狼人和吸血鬼，好好珍惜眼前的愛人才是最實際與重要的，而且夢裏的夏目那麽可憐，讓他于心不忍。

于是他從後面緊緊地環住了她，在她的肩頭落下無數個輕吻。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