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留宿

留宿

郁驚斂搖了搖頭：“陛下都在臣面前了，臣怎麽會想別的。”

宗衍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郁驚斂看到了，可是他什麽都不能說。

見他這副表現，宗衍立刻就笑了：“郁驚斂，你早些到朕身邊，大乾江山壯麗，朕希望有你陪着一起看。”

這句話無疑是邀請，宗衍想要和他一起治理大乾的天下。

除此之外，郁驚斂居然還從宗衍的聲音中聽出了些溫柔來。

從始至終，宗衍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

他一直堅信自己有能力和他并肩。

可到底是為什麽？

郁驚斂現在在走的路，從來都不是門閥世家要求子弟走的路。

但他總覺得宗衍好像知道些什麽。

自己一直遮遮掩掩的秘密，宗衍難道知道？

但這也不應該呀。

郁驚斂不相信宗衍會有這份心。

他客氣回答：“臣明白了。”

宗衍道：“郁驚斂，你做事細心，如果你願意的話，朕說過的話你全部都可以當真。”

郁驚斂腦海中過了很多句話，宗衍在他面前，從來都不介意表達真實的想法。

無論平日裏的宗衍多冷，在自己面前也都是願意說話的。

“陛下，你想要做的事情，臣都願意努力幫你做到。”郁驚斂一本正經道。

宗衍說：“郁驚斂，你不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嗎？”

郁驚斂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實和他說過。

“無妨。”宗衍道，“男人的秉性就是這樣的。”

“什……什麽？”郁驚斂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宗衍懶洋洋道：“随便吹了，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郁驚斂一時羞愧難當，宗衍這話确實沒有說錯什麽，自己就是這樣的，這話也不是他第一次說。

“臣知錯。”郁驚斂同他道。

宗衍對他說：“天下太平，但郁大人要是想，總還是有事可做的，不至于被楊家人擾亂思緒。”

郁驚斂都準備承認錯誤了，就聽見宗衍和他說了一句：“不過你今天來找朕，朕心裏覺得很高興。”

明明事情都沒有做對，但是宗衍還是對自己說這樣的話，這無疑是偏愛。

可宗衍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郁驚斂不明白。

若是其他的人，郁驚斂還能開口問，但是眼前這位是小皇帝。

無論怎樣，郁驚斂都沒辦法問出口。

宗衍問他道：“你要不要留在朕這裏？”

郁驚斂一下子就愣住了，原本留下來用晚膳，就已經是意外的事情了。

現在宗衍還讓他留在宮中，不必出去，簡直就是更加冒犯。

“陛下，臣何德何能受你如此偏愛？”郁驚斂震驚道。

“亭臺水榭、桐間露落，你不是向來喜歡看？”宗衍開口問他。

郁驚斂雖然不知道小皇帝何出此言，但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喜歡。”

宗衍道：“現在時辰不早了，你現在回去，明日也還是要進宮上朝的，朕幫你省了這個麻煩。”

說完之後，宗衍還補充道：“丞相那邊，朕派人過去通傳，你不必擔心。”

如此一來，郁驚斂也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他也忘記了自己開口提的偏愛。

宗衍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自己不需要再做任何的事情。

那就留下好了，不該做的事情不能做，但能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郁驚斂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有的表情都進入了宗衍眼中，他什麽都沒錯過。

宗衍微微揚起嘴角：“郁驚斂，謝謝你陪朕。”

明明宗衍也沒說什麽，但郁驚斂就是感受到了自己心跳加速。

他聽到宗衍這麽說話，總覺得自己離他不遠。

哪怕宗衍貴為天子，也還是會好好與自己說話。

郁驚斂留在宮中，用完晚膳之後，就跟着宗衍一切去了庭院中。

下人準備了點心和酒，宗衍把酒推給郁驚斂，自己只留了杯熱水。

“郁驚斂。”宗衍開口問他，“長安和江南比起來，你覺得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郁驚斂開口道：“臣不知道。”

宗衍笑了一聲，然後讓下人都下去。

下人走完，宗衍就沒了剛才的架子，而是趴在桌子上拿了顆棋子在手心撚。

郁驚斂有些意外，宗衍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候，這和平日的他很不一樣。

平日裏的宗衍，一舉一動都是帝王威儀，現在就要随意不少。

宗衍看着他，當然知道他是在想什麽，于是開口問道：“怎麽了，朕就不能散漫着些？”

郁驚斂回答道：“陛下自然是可以。”

宗衍依舊是十分懶散的樣子。

郁驚斂沒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他到底還是開口叫了一聲：“陛下……”

聲音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宗衍擡眸看他：“郁驚斂，你再叫一聲阿衍給朕聽聽。”

“啊？”郁驚斂有些不明白宗衍這是什麽意思。

宗衍見他猶猶豫豫，便對他說：“你要是實在不想，那就算了，朕也不會逼你。”

“阿衍。”郁驚斂開口道。

“嗯。”宗衍立刻回答。

聲音懶洋洋的，沒有平日裏皇帝的威嚴。

像是……自己親密的愛人。

郁驚斂只敢在自己心裏這麽說，因為有這樣的想法，他甚至都不敢看宗衍。

宗衍問他：“郁驚斂，你是不是又在想你覺得自己不該想的事情了？”

郁驚斂在宗衍這裏，從來都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想法，被宗衍看出來，郁驚斂也不覺得意外。

“臣知錯。”

宗衍問他道：“你是覺得朕好看，所以才念念不忘的嗎？”

“陛下是天子，臣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忘記。”郁驚斂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沒有敢看他。

宗衍把棋子放下，用旁邊放着的手絹擦了擦手，然後随意拿起了一塊糕點。

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又把糕點放下了。

郁驚斂看全了他的動作，宗衍好像皺了一下眉頭，他應該是不想吃的。

郁驚斂道：“我聽張公公說，陛下進來食欲不振？”

“朕病了。”宗衍道，“朕不是也跟你說了，你為什麽只記住了張公公的話？”

郁驚斂咳嗽了一聲：“臣沒有這樣的意思。”

宗衍無所謂道：“沒勁，朕回去了。”

“陛下，臣在這人生地不熟。”郁驚斂道，“你讓臣一個人留在這裏面嗎？”

宗衍瞥了他一眼：“那你和朕一起住露華殿？”

“臣不敢。”郁驚斂道。

宗衍笑道：“朕知道，說是什麽離經叛道，其實骨子裏規規矩矩的。”

說完之後，他就維持了原本趴在桌上的姿勢。

郁驚斂一句話都沒說，明明他和宗衍一共也沒有接觸多久，但是宗衍已經能夠看穿他了。

可是平日裏也沒有多少人能夠知道你是這樣的。

這到底是為什麽？

郁驚斂自己是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裏的，宗衍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溫和。

在大衆印象裏，宗衍精明能幹，是天生帝王。

但一直以來，他在自己面前都沒有擺過帝王架子。

這些年宗衍一定是寂寞的，自己身邊雖然總是有一群人圍着，能夠交心的也屈指可數，更不用說宗衍這個位置。

宗衍對自己不一樣，或許也是因為有江南那一夜的原因在。

但這些全部都是郁驚斂自己猜的，在宗衍口中說出來的，明明就是另一個意思。

可惜的是，郁驚斂從來沒有一次能夠聽懂。

“你想要朕陪你？”宗衍開口問他。

郁驚斂點了點頭，不知道要說什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宗衍實在會長，現在近距離看，便是能夠發現宗衍睫毛非常濃密。

哪怕他什麽都不做，就這麽一動不動，也是相當賞心悅目的。

“郁驚斂。”宗衍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留在朕的身邊？”

聽到這句話，郁驚斂羞愧難當。

他今天進宮見了宗衍，而且留在這裏，為了堵住悠悠衆口，宗衍一定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是原本還留在這裏，只是因為宗衍給他行一個方便而已。

确實不算光明正大。

“臣一定努力。”郁驚斂開口承諾。

宗衍說：“朕知道了，你又開始了，你每次都這麽說，朕已經習慣了。”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一句：“朕沒有怪你的意思。”

郁驚斂感覺現在自己說什麽都不對，所以也就不說了。

“陛下，你要下棋嗎？”郁驚斂道，“我看到旁邊有棋盤。”

宗衍道：“下，你別讓着朕。”

“是陛下不要讓着臣才是。”郁驚斂道，“臣并不擅長這個。”

“是嗎？”宗衍問他，“那你擅長什麽，風流潇灑？”

郁驚斂想了想，還是決定踩一下宋序然：“喜歡這件事情的主人，不在這裏。”

宗衍反應很快，一下子就知道他在說什麽：“郁驚斂，你這個借口找得真好。”

郁驚斂笑了起來：“習慣了，但臣也不會覺得對不起他，畢竟臣這些年因為陪着他，挨了不少這樣的罵聲。”

他說到這裏，就想起了自己和宋序然在其他人口中的評價。

他們又不是聽不到，他們只是從來沒有在意過而已。

他們的身份就注定了，一定會活在別人的議論當中。

不管他們做什麽，都會有人看到。

這個時候，宗衍擡頭看郁驚斂，他們二人四目相對。

“朕倒是很羨慕宋大人。”宗衍語氣中不無失落。

郁驚斂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他問道：“陛下是因為覺得民間逍遙自在，可以随性些嗎？”

“不是。”宗衍斬釘截鐵，“你要不要重新猜猜？”

郁驚斂開口道：“陛下恕臣愚昧，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