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完美國度

完美國度

“屬下明白，屆時一定準時出席。”

放下電話，葉行言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紗布，剛剛是蔣健康打來的電話，傳達周大帥要他出席晚上金翎軍晚宴的指示。

上兩個輪回他都出席了那場宴會，當時沒覺得周延仲想要他去那裏的意願有那麽強烈。

居然連受傷都躲不過？

踱步到窗邊，葉行言借着窗玻璃反射觀察自己的樣子。

頭發有些亂翹，額頭處纏了一大圈紗布，紗布沒遮蓋的地方還有幹涸的血跡，看起來像是剛從戰場下來的重傷員。

實際上沒那麽嚴重，他搞這麽大陣仗是為了有理由與李琦互換工作，只要除掉紗布、洗個臉，再戴上軍帽，別人不靠近都發現不了他額頭上的傷。

原本還想借着晚宴那段時間做點什麽事情呢，現在看來不行了，葉行言無奈嘆氣，回到辦公桌旁重新拿起話筒。

十分鐘後，捯饬整齊的葉少校走出臨時指揮室，頭上紗布已經拿掉，還戴上了軍帽，半點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

此刻時間是上午11點15分，他與曦曜市長封百年約好一起吃午飯。

因為将市長官邸讓給內閣使用，封市長目前一個人暫住行宮酒店，市長的家眷趁着這段時間去帝畿度假了。

行宮酒店是曦曜最高級的酒店，由一部分原皇家園林和原親王宅邸改建而成，規模雖不算很大，但在曦曜會談期間，除了供白岩、風淩、征原三大軍團代表入住，給市長留個房間到也不難。

葉少校與封市長吃飯的地方就在酒店南樓的二層餐廳。

“招待不周，葉少校見諒。”封百年笑呵呵地說：“花園餐廳在準備晚上的歡迎宴，中午不待客。”

葉行言也笑，“封市長太客氣了，那是大帥定好的位置，葉某可不敢想。”

Advertisement

他們此時所在的餐廳是供一般客人吃飯的地方，雖如此，卻裝飾得精致典雅，拿到外面也算得上高級場所。

開場白完畢，餐廳侍者開始上菜，葉行言提起他想請封市長吃飯結果卻被對方請客的事情來由——

“聽聞曦曜星光石品質如此優秀，我也頗為心動……封市長，伴手禮這事就不要提了，幫我介紹一個靠譜的珠寶商就好。”

對于這個簡單的要求，封市長自然滿口答應，打包票說下午就能搞定，必定讓那商人送來最好的寶石，而且價格絕對公道。

“葉少校将寶石帶回帝畿，也是幫我們曦曜做宣傳啊，為表示謝意，我敬少校一杯！哎，您随意，您随意，我幹了。”

吃飯的時候，葉少校的軍帽摘掉了，貼了膠布的額頭露在外面，封市長殷勤貼心，自然不會勸酒。

端起自己的酒杯，稍微沾了沾嘴唇，葉行言開口：“說起來，我這邊要感謝封市長的事情就更多了，從我們翊衛營抵達曦曜開始，這會議籌備，哪裏不要靠封市長幫忙配合，就說議事廳那些交接和修整的工作……”

他将話題轉移到了曦曜議事廳的歷史，自然而然的，封市長也說起了與那幢建築有關的各種奇聞轶事。

終于，話題進行到六十年前那次大修繕。

“這麽說，原本的地下密道還可能存在？”葉行言狀似随意地問。

“入口都封住了，至于地下部分——”封百年壓低了嗓音道：“應該還掌握在皇室手裏。”

葉行言蹙眉，“也就是說，如今行宮與議事廳大樓依然連通。”

“葉少校多慮了，”封百年擺擺手，“那些密道已經廢棄上百年，後來又徹底封閉，通行狀況堪憂……不可能被人用起來的。”

葉行言點頭，“那就好。”

這頓午餐吃得賓主盡歡。

中午12點30左右，葉行言無意看了眼窗外，發現有支車隊正從道路盡頭向酒店駛來。

“是哪個軍團代表來了嗎？”封百年伸長脖子問。

“應該是風淩軍的馮大帥。”葉行言放下餐巾，起身笑道：“咱麽這頓飯吃得有點久，多謝封市長款待，葉某該回去執勤了。”

“哪裏哪裏，一頓便飯而已。”封百年跟着站起，拱拱手，“葉少校博聞強記，是極好的聊天對象，這頓飯，封某也是受益匪淺啊。”

兩人客客氣氣地告別，臨走前，封百年問起珠寶商找好後如何與對方聯系，葉行言說晚上宴會之前他都有時間，可以抽空與那位商人見個面。

“明白了，我會讓他帶最好的樣品過來。”

“麻煩封市長了。”

“葉少校客氣，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出了餐館，葉行言并沒有如同自己所說去議事廳執勤，而是轉方向去了市長官邸。

按照上個輪回的時間線，這會兒首相林玄群應該還沒有睡下，他過去得到接見的可能性很高。

林首相與葉家頗有淵源，當年在帝畿大學任教時，林玄群給葉訓庭上過課，葉訓庭生前一直以前者的學生自居。

事實上，葉訓庭的很多政治軍事理念都承襲于林玄群，兩人關系比一般師生還要親近，這在帝畿上層也不是秘密。

在首相抵達曦曜之後，葉行言作為晚輩過去請安是非常合理的。

市長官邸。

由于內閣的入住，這裏的門崗也從治安警察換為了金翎軍翊衛營，執勤的士兵屬于第三中隊。

雖然第三中隊的隊長範義一直與葉行言不太對付，但士兵們是不敢在這位葉少校面前造次的。

葉行言很順利通過大門，抵達官邸前廳，向內閣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提出求見首相的要求。

工作人員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內閣秘書李維翰走出來，道：“葉少校，首相正在處理公務，你可能要稍等片刻。”

葉行言微微欠身，“好的，多謝李秘書。”

“不用客氣。”李秘書态度和煦，猶如閑聊地問：“你用過午飯沒有？”

葉行言說自己吃過了，李維翰就說首相大人還沒吃飯呢，剛下飛機沒什麽胃口，然後就一心撲在公務上了。

葉行言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關切地詢問了首相的身體狀況，然後表示他來得不是時候，應該改個時間再來。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李維翰擺擺手，“首相見到你肯定很高興，我只希望你注意一下會面時長。”

葉行言點頭：“李秘書放心，我有分寸。”

十分鐘後，葉行言得到許可，進入市長官邸的書房。

雲漢內閣首相林玄群站在一扇挑高落地窗下，手裏捏着個石楠根煙鬥，見到他便露出笑容。

“大人。”他走過去，脫帽見禮。

“坐吧。”林玄群指指不遠處的沙發，自己走過去，先坐下了，待身穿軍裝的年輕人也在對面落座，悠然開口：“明日這場盛事，你父親若能親眼所見——你額頭是怎麽回事？”

葉行言将軍帽擱在邊幾上，微笑道：“早上發生了一個小事故，不妨事。”

林首相點了點頭，繼續接下去說：“這次軍政改革也是訓庭的夙願，他雖不能親見，但有你代替他在現場，也算可以告慰亡靈。”

這話與上個輪回葉行言在機場聽到的差不多，他也用了相同的回複：“多謝大人挂念，先父泉下有知，必定萬分欣慰。”

林玄群大概是看到葉行言就想起了葉訓庭，然後陷入對往昔歲月的懷念，話題慢慢跑到自己在帝畿大學擔任教職時期的經歷去了。

葉行言适時打斷了首相大人的回憶殺，問候對方身體狀況之後，說：“大人，我該告辭了，聽李秘書說您還沒有用飯呢。”

“你別聽那小子咋咋呼呼的。”林首相不服氣：“我不餓。”

“您的身體關系着雲漢的未來。”葉行言态度懇切，真誠勸說：“請一定要保重。”

葉行言知道內閣不是鐵板一塊，那裏面有跟皇室有勾連的，有跟周延仲關系暧昧的，更有收取海外行省賄賂而為那邊說話的。

所有人中，林玄群是唯一希望雲漢能脫胎換骨、革故鼎新的。

這位老人有些理想主義，對自身道德标準極高，對人性持樂觀态度，一生致力于将雲漢建設為一個烏托邦式的完美國度。

目前內閣雖然還在葉行言的嫌疑名單上，但那份名單裏并不包含林玄群，因為他覺得任何人都有可能破壞這場會談，只有林首相不會。

“大人，您好好休息，接下來幾天可一點都不輕松呢。”他笑着起身。

林玄群見他決意要走，便不留他，“行吧，你也好好去執勤，能參與這場盛事，是你我之幸。”

葉行言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開門走出書房。

回到官邸前廳，他與工作人員打過招呼，正要往外走，突然又停步，“我聽封市長說起這裏的花園很是雅致，不知能否參觀一下？”

葉少校想要參觀花園，工作人員說當然沒問題，他可以派人領路，葉少校拒絕了。

“我自己去吧，說起來這座官邸的保衛工作是我們翊衛營在負責，我來巡查一下有沒有安全漏洞也是應該的。”

工作人員笑道：“您說得對。”這位是首相大人最喜歡的後輩，聽說還是周大帥跟前的紅人，自然要客客氣氣。

說服工作人員之後，葉行言獨自從側門步入花園。

市長官邸的花園面積不大，統共幾百個平方，但設計得極為巧妙，花木都經過了精心養護，确實稱得上優美雅致。

沿着大花壇走過一圈，他來到宅邸東側的裙樓前，這裏是宅邸的附屬配套部分，也是地下儲藏室的入口。

午餐時聽封百年說起，這個地下室也曾經連通行宮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