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交代
我交代
曦曜基地,軍紀處。
審問椅上的鐐铐解開,葉行言被兩名士兵拖着走,走廊上的燈泡一個接一個在頭頂晃過。
他們的目的地是軍紀處地下室,那裏有幾個相當牢靠的小黑屋。
把人丢進小黑屋關幾天,一向是軍紀處對付刺頭兵痞的辦法,不過葉行言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更高效的嚴刑拷打。
這劇情走向不是很意外,殺梁祺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
哎,又要吃苦頭了。
幾分鐘後,葉行言被五花大綁挂在了審訊室的牆壁上。
從複雜的思緒中回到現實,他看到羅凱帶了一個人過來,那是個四十多歲,臉型瘦削的男人,穿着金翎軍制服,軍銜上尉。
羅凱沉着臉道:“交給你了,不能死,也不能殘,其他随便。”
“處長放心,我有數的。”那人恭恭敬敬回答。
待羅凱走後,那人擺了擺手,讓旁邊的士兵出去,然後慢悠悠走到葉行言面前,“葉少校,先自我介紹一下,下官嚴凡生。”
聽到“嚴凡生”這個名字,葉行言的眼瞳不由一縮。
“看來葉少校聽過下官的名字,那倒是省事不少。”嚴凡生微微一笑,“我不是羅處長那般心慈手軟的人,但如果葉少校願意合作,咱們今晚還能和和氣氣地相處。”
“我合作。”葉行言不假思索就回答。
嚴凡生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犯人認慫認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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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怕疼。”葉行言又說。
他聽過嚴凡生的名字,知道這人是軍情處調查科的主管,擅長刑訊,素有生死閻羅之稱。
所謂生死閻羅,就是指這人有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葉行言表現得非常驚恐。
“很好。”嚴凡生點點頭,“那麽葉少校說說為什麽要刺殺二殿下吧。”
“這個,說來話長,”葉行言滿臉為難,“事情涉及一位年輕小姐的名譽,我曾發誓要用生命守護——”
“假話。”嚴凡生冷冷打斷:“葉少校,請不要試圖拖延時間,羅處長只給了我一個小時,而我只能給你三分鐘。”
說着他看了眼手表,“你已經浪費了二十秒,唔,現在只剩兩分三十五秒了。”
葉行言确實是在拖延時間。
他不怕死,也不是很怕疼,至少上個輪回那種被裴顯活活打死的疼,他還是可以忍受的。
但這位活閻王的手段,他一點都不想嘗試。
“好吧,其實是我跟裴顯有宿怨,兩年前裴顯剛剛當上皇庭衛統領的時候,在牌桌上輸給我三十萬,當時寫了欠條,約定年息三分——”
“假話。”嚴凡生再次打斷,“葉少校,你當我傻嗎?因為跟裴顯有宿怨就殺了二殿下?現在只剩二十秒,十九、十八……”
随着嚴凡生的倒計時,葉行言越來越慌,終于忍不住大叫:“太武玉玺!是太武玉玺!”
嚴凡生眉頭擰起:“太武玉玺?”
“是的,太武玉玺。”葉行言喘着粗氣道:“二殿下懷疑那件帝國至寶在我們葉家,一直想要我交出來,我當然不能承認,然後他就糾纏不休,這次他不知從哪裏弄到一份證據,來找我對質——”
“假的,”嚴凡生嘴角一抽,“就算事關太武玉玺,二皇子也不會在這幾天找你。”
不再理會葉行言的叫嚷,嚴凡生開門叫了一聲:“拿我的箱子來。”
外面有士兵應了聲是,然後拎進來一個二十來寸的行李箱。
接着嚴凡生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副醫用手套,慢條斯理地往手上戴,戴好後,示意士兵将行李箱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咔噠,箱子打開,露出好幾排寒光閃爍的金屬器械,造型全都很邪惡。
嚴凡生的手指在那些器械上游移,似乎正在做選擇。
“嚴科長,知道為什麽你手段高明,卻一直升不上去嗎?”葉行言突然問。
“沒想到葉少校對下官的履歷也有研究。”嚴凡生停下動作,回身道:“願聞其詳。”
“因為你腦子裏只有刑訊,卻不想上官為什麽叫你來刑訊。大帥關心我為什麽殺梁祺嗎?不,他不關心,他只關心如何跟皇室、內閣以及其他軍團交代,好把這次曦曜會談進行下去。”
“所以呢?”
“所以我跟梁祺有私人恩怨是最好的,各方都能接受。”葉行言道:“皇室可能不接受,不過他們無所謂,現在行宮已經被金翎軍控制,估計電話線也掐了,皇儲就算氣吐血也沒用。”
嚴凡生思索片刻,點頭道:“很有道理。”
葉行言打蛇随棍上,“所以你應該聽聽我跟梁祺因為争風吃醋而鬧出人命的供詞,對大家都好。”
嚴凡生嘴角一扯,“葉少校,你剛剛說過我是個變态,而且腦子裏只有刑訊。”
“我可以收回那些話。”葉行言很識時務。
“不,我的意思是你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嚴凡生微笑着,像是在陳述一件簡單的事實:“比起升職,我更享受刑訊的過程。”
“我交待,我真的交待!”好漢不吃眼前虧,葉行言再次認慫。
“好吧,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嚴凡生撣了撣手道:“葉少校,你好好把握。”
這回葉行言很爽快,直接道:“我殺梁祺,是因為他要破壞這次曦曜會談。”
嚴凡生動了動眉毛,“具體說說。”
“昨天,現在來說也許是前天,總之就是26日傍晚,”葉行言翻了翻眼皮,仿佛陷入回憶,“我在城裏遇到皇庭衛統領裴顯,他說二殿下要我第二天一早去趟行宮。”
“他找你做什麽?”
“聽到這個指示的時候,我也是摸不着頭腦,當時旁邊有人不好回絕,回到基地以後,想想大約是跟保皇黨有關,決定還是不參合了。”
葉行言一臉認真:“于是今天,27日早上,我去行宮門口遞了一封信,解釋自己公務繁忙,無法接受殿下召見,然後就回了議事廳。到了十點多,行宮那邊一連往議事廳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一個是二殿下親自打的,不管我如何推脫,他就是執意要見面。”
聳了聳肩,葉行言一臉無奈:“沒辦法,最後我們将見面地點定在了行宮大道那間西洋餐館。我打定主意,不管二殿下要我做什麽,絕對不應承,結果二皇子上來就打感情牌,說我身上有梁家的血,只要我幫他将一個東西弄到曦曜議事廳,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
“什麽東西?”
“一顆核彈。”
嚴凡生臉上的表情終于崩了,他陰晴不定地盯着葉行言看,沒有催促後者繼續說,像是在努力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道:“接着往下講。”
“對于這種要求,我當然是拒絕的。二皇子立馬變了臉,說如果我不答應,那就不能活着走出餐廳,沒辦法,我只能先下手為強。”
“還有呢?”
“事發突然,”葉行言嘆氣,“其實我也沒搞清楚二殿下的具體計劃。”
嚴凡生掃了葉行言一眼,對旁邊的士兵道:“你們在這裏看着他,我出去一下。”
嚴科長離開了審訊室,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才回來,出乎葉行言意料的是,他回來的時候依舊獨自一人。
“葉少校,我對你很失望。”他說:“你提供的這些虛假信息除了讓你自己吃苦頭,沒有半點好處。”
葉行言眉心一豎,這段供述雖然是他現編的,但已經非常接近真相,在他的預計裏,金翎軍高層就算不全信,也該好好調查一番才是。
而嚴凡生此刻的表現卻不然,表示失望之後,他就轉身對一名士兵道:“既然羅處長說了不能弄殘,還是拿塑膠袋過來吧。”
嘩啦——
一個黑色塑膠袋抖開,兜頭罩住了葉行言的腦袋,很快他的脖子上也被纏繞了什麽東西。
“葉少校覺得這種方式怎麽樣?”
嚴凡生的話語隔着袋子傳來,厚實的黑色塑膠阻隔了光線,也把外界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沒一會兒,葉行言就感覺頭腦眩暈昏沉,耳膜嗡嗡作響,大口喘氣,吸氣的時候袋子卻貼到了口鼻,因為空氣無法流通,一切都徒勞無功。
嚴凡生似乎又在說話了,但葉行言已經聽不清內容,耳中俱是自己的呼吸聲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脖頸上的束縛驀地一松,頭上塑膠袋被人取走,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同時出現的還有刺眼的白熾燈光芒。
呼哧、呼哧、呼哧,什麽都來不及想,他拼命呼吸。
“剛剛只有三分鐘。”遠處嚴凡生背着手,不緊不慢踱着步,“下一輪是六分鐘,而且中途不會停,你想試試嗎?”
葉行言冷笑,“我已經老實交代了所有的事情,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嚴凡生牽起一側嘴角,點頭道:“沒錯。”
塑膠袋再次兜頭罩下,地下室陰冷的空氣瞬間被隔絕于外,刺鼻的塑膠味與自己呼吸帶出的熱氣将葉行言籠罩其中。
作為海邊長大的潛泳高手,葉行言年少時最長的憋氣記錄是五分鐘。
六分鐘已然超出了他的極限。
當塑膠袋第二次被移開時,他甚至忘記了呼吸。
一盆冷水潑過去,葉行言猝然驚醒,緊接着大口喘氣。
嚴凡生冷眼看着,說道:“下一輪是九分鐘,你要試試嗎?根據我以往的經驗,沒有人能熬過九分鐘。”
未見回應,他又大喝一聲:“葉行言!”
葉行言悠悠擡頭,面色慘白,神情茫然。
嚴凡生牽了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你确定還要試?”
雙眼漸漸聚焦,葉行言終于将視線移到了嚴凡生臉上,喃喃道:“我不想試,但我不想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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