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他與他兩情相悅

他與他兩情相悅

2479年9月28日，淩晨4點30分。

一輛廂式貨車抵達曦曜城東的入城口。

值守檢查站的金翎軍士兵查看了司機提供的通行證，皺眉道：“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哎，酒店方面要求的。”司機發牢騷，“搞得我們的工人半夜就起來擠牛奶，還有殺雞宰羊什麽的，好辛苦呢。”

行宮酒店專屬農場位于曦曜城東，原本每天就要往城裏送幾次貨，這次雖然早了一個多鐘頭，但也不算太異常。

執勤士兵大致檢查了車廂，很快就揮手放行。

一刻鐘後，這輛小貨車駛入行宮酒店後門，停在一處不起眼的庫房門口。

門口的燈亮了起來，有人與司機辦交接手續，有人開始搬運貨物，也有人走進轉角的陰影裏，随即消失。

叮鈴鈴——

陸赫城被電話鈴驚醒，他反應很快，在第一記聲波抵達耳膜時就瞬間清醒并判斷出了周圍形勢。

這裏是行宮酒店的客房。

安全。

身邊有人。

葉行言正睡在自己身邊！！！

心髒劇烈跳動的同時，他迅捷地抓起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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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止住了，但那個将手臂搭在自己胸口的人卻似要被驚醒。

陸赫城身體僵硬，等了兩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以盡量不移動軀幹的方式将話筒遞到自己耳邊，低聲喂了一句。

“少帥，”電話另一頭的人是姜川，他說：“賀從軍隊長已經到了，在二樓休息室。”

“好，我就過去。”低聲說完，陸赫城将電話聽筒放回原位，低頭看向身側沉睡的青年。

房間裏很暗，僅有的光源來自窗簾縫隙，但陸赫城視力很好，依然可以看清枕邊人的輪廓。

葉行言睡在自己身邊這種事，以前只出現在他的夢裏，不承想竟真有實現這一天。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會心猿意馬、輾轉難眠，但當葉行言挨着他的肩膀入睡，均勻地呼吸吹拂在臂膀那一小片皮膚上的時候，他只覺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平和。

仿佛他與他本該如此，長枕大衾、相濡以沫……人生圓滿。

距離昨天下午他被葉行言偷襲親吻，其實不過十來個鐘頭，卻恍惚感覺隔了很久遠的時間，因為他的人生已經從“單方面的愛慕”反轉成了“他與他兩情相悅”。

于是他不禁想要更多，比如“長相厮守”，比如“白頭偕老”。

命運之神賦予這人時空循環的能力，也是給了兩人相戀的契機，所以或許那并非奢望，而是有可能的未來。

伸出手，陸赫城輕撫葉行言頭頂的發絲。

睡夢中的青年無意識轉動腦袋，似是要躲避來自頭頂的撫觸。

陸赫城知道這人嚴重缺乏睡眠，原本就很不忍心喚醒他，見狀更心軟了幾分，撐着床墊俯身下去，在對方額頭親了親。

沒有反應。

細碎的吻便沿着挺翹的鼻梁逶迤而下。

“唔……”

被親吻的人發出一聲輕呓，熹微的光線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倏然睜開。

陸赫城動作頓住，身體往後退了退，“你、醒了？”

“現在幾點？”葉行言問，剛睡醒，嗓音喑啞而軟糯。

陸少帥吞了吞口水，心虛地回答：“快5點了，還有賀從軍已經到了。”

“哦，那該起了。”葉行言說。

然而說歸說，這人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伸手拽住陸赫城的衣襟，把人往自己那邊拉。

陸赫城慌忙調整姿勢，改成雙手撐在葉行言肩膀兩側，問道：“你做什麽？”

被他籠罩于身下的人撲哧一笑，聲調拉長，帶着別樣的暧昧吐出溫熱的氣息。

“那就要先問你，剛剛在做什麽了……”

5點整。

看看對面牆壁上的挂鐘，賀從軍将視線移到這間休息室房門。

距離姜川放下電話聽筒已經十分鐘了，以第13特勤營三分鐘完成緊急集合的标準，少帥的表現實在是沒眼看。

就算少帥已經離開第13特勤營，就算這次不是緊急集合，十分鐘還是太過懈怠。

賀從軍正暗自腹诽着，就聽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等在休息室裏的幾人都站了起來，然後房門打開，他們家少帥并另一位青年軍官出現了。

對于即将發生在曦曜城的危機，賀隊長其實所知不多，因為陸少帥往征原軍司令部發送的電報就很簡單，只透露有人試圖炸毀曦曜議事廳。

剛剛他向姜川打聽，姜副官表示事情遠比他以為的要嚴峻和危險，但具體需要少帥來了再解釋。

“諸位，這位是葉行言少校。”陸赫城向室內幾人介紹身邊的青年。

葉行言的身份，姜川已經向賀從軍提起過。

已故白岩軍督帥葉訓庭的兒子，目前在金翎軍帝畿警備團皇城翊衛營服役，關于有人密謀破壞曦曜會談的情報均由此人提供。

這位葉少校是少帥多年摯友，少帥對其所說深信不疑，已經決定與其合作。

有意思。

賀從軍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那位身份來歷都很複雜的金翎軍少校。

陸少帥在第13特勤營服役的時候，與賀從軍并非同一支作戰部隊，兩人只有短暫合作，不算很熟悉。

與姜川那種“少帥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堅定追随者不同，此刻賀從軍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葉少校保持高度警惕。

二十分鐘後。

“這就是整個事件的大致脈絡，”葉行言環視周遭，“除了不能提供消息來源，其它問題諸位都可以問，知道的，我絕不會隐瞞。”

“可問題就在這個消息來源，”賀從軍沉吟道：“如葉少校所說，這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彎彎繞繞裏，連梁祺和周令欽都被利用了徹底，那麽真相的來源若非物華保衛軍內部，可就說不過去了。”

“賀隊長——”

陸赫城大概想給葉行言做個擔保，不過話剛一出口，手臂就被旁邊的人拉了一下。

“賀隊長，我理解你的顧慮。”葉行言一點也沒有因為賀從軍的質疑而惱怒，他像是早就知道這人會有的反應，平靜道：“今天不用你們出手做什麽，到明天淩晨之後，我所說的很多信息都可以得到驗證，屆時征原軍再介入也不遲。”

“葉少校所說的驗證，只是裴顯與謝文傑參與這場陰謀的部分吧？”賀從軍問：“要是确認裴顯運送的摩洛彈是假的，他們會如實坦白真的摩洛彈在哪裏嗎？”

葉行言：“所以我将最後行動時間定在30日淩晨，那天晚上我們有足夠時間控制所有相關人員，我們可以利用陰謀各方之間的矛盾，擊潰他們虛假的聯盟，從而找到最好的解決方法。”

“不，”賀從軍搖頭：“如果我們讨論的是一顆殺傷半徑超過幾公裏的核彈，那麽對征原軍來說最正确的選擇是立刻離開曦曜，而不是留下來參與解謎。”

葉行言擰起眉頭，提醒道：“如果征原軍代表團有異動，陰謀方可能會提前引爆那顆核彈。”

賀從軍：“至少讓少帥——”

“不。”陸赫城打斷賀從軍的話語，“我不會離開，我不能因為惜命就将曦曜城裏的三十萬人置于險境。更何況物華保衛軍圖謀不小，我若是走了，他們可能還會把髒水往征原軍方向引。”

嚴肅看向“湍流”指揮官，陸少帥語氣铿锵，“這件事我既然遇上了，我就不能置身事外。”

賀從軍被陸赫城看了一眼，後者那股神似陸大帥的強悍氣場令他明白對方所做的決定不可能更改。

“好吧。”賀從軍妥協，不再試圖勸說陸赫城，他轉向葉行言，“那麽葉少校，關于真核彈的所在，你有多大把握？”

葉行言遲疑了一下，“七成以上。”

賀從軍：“能說說你的判斷依據嗎？或許我們可以想辦法進一步驗證。”

“那位置具有徵像性的意義，将摩洛彈安置在那裏符合謝文傑的行事風格，實施起來也是可行的。”葉行言回答。

賀從軍并不滿意：“還有呢？”

葉行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其實重要的依據還有一條。

那就是他在每次死後重生瞬間所看到的曦曜地圖。

地圖上有一長串數字，還有一個躍動的圓點，那串數字表示每次核爆發生的時間以及死亡人數，同樣的道理，那個圓點必定也代表了什麽東西。

這個輪回葉行言才開始考慮這些事。

圓點總是在曦曜議事廳廣場的位置閃爍，或許并不因為那地方是城市中心，而因為那地方是爆炸中心。

如果這一猜想成立，便可以從另一個方面證明梁祺得到的那顆摩洛彈是假的。

第六個輪回，他在臨死前親眼看着裴顯将那個大木箱運到行宮酒店地下，倘若核爆發生在那一帶，地圖上的圓點就應該往北偏移才對。

圓點的坐标一直沒有改變，證明那顆摩洛彈的位置也是固定不動的。

上個輪回在得知地下回廊的核彈被運走後，謝文傑依然能夠有恃無恐，是因為他确信真正的核彈存放在一個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