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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說起來，侯老婆子也許久沒吃到肉了。

這會兒躲在又臭又憋屈的茅房裏，聽着小團子說起那油汪汪的五花肉來，侯老婆子仿佛看到了一盤噴香噴香的紅燒肉，她忍不住狠狠嗅了一大口，結果鼻尖兒萦繞的全是屎臭味兒，差點兒沒把侯老婆子愁臭死。

“嘔！他媽的臭死老娘了！”

侯老婆子捂着鼻子就往茅房外頭跑，沒想到街道主任就在巷子口虎視眈眈的看着她呢，侯老婆子剛冒出一個大腦袋，街道主任就咆哮起來：

“侯老婆子！你幹啥呢？不好好接受改造，信不信我讓你掃一個月的茅房！”

侯老婆子耳朵可好使兒，聽了這話也不嫌茅房臭了，嗖一下子就貓回了茅房裏，擺弄着老胳膊老腿兒繼續跟屎尿鬥争去了。

街道主任：...........

金魚胡同的街道主任天生是個大嗓門兒，他這一嗓子，吼的全胡同都聽見了。

胡同西邊的老蔣家，因着小團子饞肉肉了，蔣姥娘趕緊帶着家人回了家，陶媽和蔣舅媽在廚房裏洗肉做紅燒肉，蔣姥娘翻箱倒櫃的想從家裏找些糖果點心來給倆孫孫吃，無奈家中羞澀，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罐還剩下一半的麥乳精。

這還是前頭蔣大舅買了給爸媽補身體子的，蔣姥娘老兩口舍不得喝，留着給大毛二毛喝，還想着，等到倆團子來了給倆團子喝。

這不，蔣姥娘把麥乳精用熱水沖了給四個崽崽喝，四個崽崽一人捧着一陶瓷缸子熱騰騰的麥乳精，喝的直砸吧嘴：

“好喝，真好喝，要是以後每天都能喝上一碗麥乳精就好了。”

大毛是個豪邁的小娃，咕嘟咕嘟兩口就把缸子裏的麥乳精喝完了，喝完了還不解饞，跟小狗一樣把缸底兒添了光，才意猶未盡。

二毛捧着個大瓷缸子，喝的正歡，壓根兒沒工夫搭理他哥。

小陶桃從小兜兜裏掏出一小把大白兔，小嘴兒甜甜的：

“大毛哥哥，大白兔泡水也甜呢。”

陶瓜瓜也端着大缸子在邊上點頭，可不，可不，老話說的可好，七顆大白兔奶糖，等于一杯牛奶。

麥乳精喝光了，大白兔也能沖水喝。

想想啊，牛奶多好喝啊。

再說，他們還沒喝過牛奶呢。

四個崽崽吧唧吧唧喝光了麥乳精，又把目光投向小陶桃貢獻出來的大白兔，蔣舅媽正好從廚房裏出來，剛進堂屋就看見四個崽崽這傻樣，一問才知道，原來四個崽崽是想着用熱水泡奶糖當成牛奶喝呢。

蔣舅媽一聽就樂了，當着四個崽崽的面兒，從掉了漆的暖瓶裏把四個大陶瓷缸灌滿熱水，各自舀了一大勺麥乳精，看四個小崽崽期待的小模樣，她又添了兩勺，把四個崽崽給樂的啊，嘴都合不攏了。

今天是什麽神仙日子啊, 有麥乳精喝，有奶糖吃，還有噴香的紅燒肉吃。

這是天上神仙才有的日子吧。

崽崽們抱着陶瓷缸子喝了個水飽兒，一個個小肚子裏咣當咣當的跟個小水壺一樣，搖搖晃晃邁着小步子在院子裏蹓過來溜過去。

蔣姥娘正忙着在屋裏和面，要跟孫孫們蒸一鍋紅糖包呢，一擡頭就看見自家四個崽崽跟小鴨子一樣排成一排，在院子裏搖搖擺擺的走，她笑眯眯的就問了：

“咱家的小孫孫在院子裏幹啥呢？”

排在最後頭當小尾巴的小陶桃脆生生答道：

“姥姥，我們是小鴨子哦。”

前頭的大毛二毛瓜瓜仨娃聽妹妹說了，就張開嘴巴嘎嘎叫了起來。

“嘎嘎！嘎嘎！”

蔣姥娘讓崽崽們的樣子給逗笑了，又開口道：

“好，咱家的小鴨子們這是幹啥呢？”

于是，四個小崽崽就嘎嘎叫着回話：

“嘎嘎，嘎嘎，小鴨子散步呢，小鴨子散步呢。”

陶媽聽見院子裏崽崽們稚嫩的小聲音，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笑道：

“小鴨子們散完步，想不想吃加了芝麻、花生、冰糖的紅糖包啊？”

紅糖包是縣裏老百姓冬天最喜歡吃的食物，寒冷的天氣裏吃上一口熱熱的糖包暖身又暖心，尤其是蔣姥娘包的糖包，那可不是普通的糖包，那是加了芝麻和冰糖的紅糖包啊，吃起來好吃的沒話說。

家裏的四只小鴨子一聽這話，也不在院子裏散步了，立刻“哇”了一聲，跑到廚房邊上溜哈喇子。

糖包啊，甜甜的糖包啊，想吃呢！

傍晚時分，老陶家的糖包熱騰騰出爐了，一大鍋肥而不膩、色澤誘人的紅燒肉也擺在飯桌上了，老蔣家一家人都樂呵呵的坐在飯桌前，就等着将姥爺和蔣大舅家來吃飯了。

漆黑的胡同裏，好不容易打掃完茅房的侯老婆子抖着一雙老腿兒往家裏走，聞見滿巷子的肉味兒，氣的直撇嘴。

“奶奶的！老天爺不長眼！巷子裏這幫子王八蛋一個個不幹活兒，還能有肉吃，她老婆子掃了一天廁所了，還得回家啃那噎人的二和面餅子！”

侯老婆子罵罵咧咧家去了。

沒一會兒，到外頭撿廢品的蔣姥爺提這個蛇皮袋子家來了，正好在巷子口遇見了加班回來的蔣大舅。

父子倆碰面了，這剛進巷子呢，就聞見滿巷子的肉味兒，蔣大舅想起家裏老爹老媽半個月沒吃上肉了，從兜裏摸了一塊錢出來：

“爸，您先家去吧，我上街上去一趟。”

蔣姥爺拎着袋子走在前頭：

“不用去肉了，我跟你媽這兩塊老骨頭還算中用，留着你兜裏那點兒錢，在廠子裏多給自己打點兒好菜吃。”

蔣姥爺雖然許久不上班了，可是他老人家，心裏跟明鏡一樣，大兒子整天在廠子裏加班，肚子餓了，也舍不得打些好菜吃，一頓就吃兩塊窩窩頭，

這麽下去，身子不垮了才怪。

蔣姥爺心疼兒子，平日裏沉默寡言的，不愛跟兒子交流，內心裏對蔣大舅的疼愛一點兒也不比對陶媽的少。

蔣大舅張了張嘴巴，看着老父親佝偻着背，穿着打補丁的薄棉襖，手裏拎着蛇皮袋，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眼裏的熱淚撲簌撲簌直往下掉。

父子倆沉默着走到家門口，老蔣家大門虛掩着沒關，屋子裏亮着燈，蔣姥爺越往家走，那股油漬漬的肉香就直往鼻子裏鑽，他正疑惑着呢，老蔣家的大門突然從裏頭打開了，四個吃的小嘴兒旺旺的小崽崽蹦了出來，笑嘻嘻道：

“姥爺、舅舅/爺爺、爸爸，歡迎回家吃肉肉！”

蔣姥爺&蔣大舅：.........

“家裏菜不夠了，四個崽崽吃的可多，月珍再去弄個蛋炒飯，多放些雞蛋，孩子們都喜歡吃。”

“瑪麗啊，屋裏面條是不是還夠吃不，不夠吃咱們再下點兒。”

“夠了，夠了，媽不用下了！”

老蔣家，男人們在屋子裏熱熱鬧鬧的吃着飯，蔣姥娘跟陶媽還有蔣舅媽在廚房裏忙着下面條。

前頭蔣姥爺和蔣大舅一人吃了兩碗面條就飽了，就是陶爸這個壯年饕餮，能吃着呢，一個人吃了四五碗面條還不算飽。

就是這樣，陶爸也不能多吃了，他怕吃多了讓蔣姥爺一家子心裏嘀咕。

蔣姥爺今個兒是真高興，前頭他跟蔣大舅從家人嘴裏知道了，閨女婆家不但要開飯館了，還讓失業的蔣舅媽到飯店裏去工作，小老頭就嚷嚷着要喝酒。

讓蔣姥娘罵了一通，老實了。

蔣大舅聽了這事兒，也激動得不行，他有心想對妹妹一家道謝，可是他笨嘴拙舌的，對着陶媽一家四口哼唧了半天，最後只能紅着一張大黑臉，使勁兒往陶桃和瓜瓜倆小娃小盤子裏夾菜送肉的。

本來小陶桃見舅舅給自己送肉肉還挺高興的，可是看到舅舅把盤子裏的肉肉都給自家和哥哥吃了，大毛二毛哥哥跟小狗一樣，饞的不行。

于是，就在蔣大舅又一次給她夾肉肉的時候，小團子就揮着肉呼呼的小爪子對蔣大舅道：

“舅舅，你不用給桃桃送肉肉啦！你要是再給桃桃送肉肉，大毛二毛哥哥就沒有肉肉吃,要吃桃桃啦。”

衆人聞言，齊刷刷看向吸溜口水的大毛二毛兄弟倆，一個沒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大毛二毛：.........

縣服裝廠家屬樓，老胡家卧室裏，在睡夢中的王曼琳又做了一個光陸怪離的夢。

在夢裏，她先是夢到了老胡家的頂梁柱，在縣服裝廠當廠長的胡父不知道什麽原因，居然丢了廠長的職位不說，還被警察帶走了，胡家一家人被服裝廠的人指指點點的。

就連他們一家人現在住的房子，都被廠裏收回去了，他們一家子被人當成狗一樣趕了出來，胡母跟個瘋婆子一樣，在家屬院裏大吵大鬧，最後被人趕了出去。

因為胡父的牽連，胡良翰和王曼琳在服裝廠的工作也沒了，他們一家子沒地方去，只能搬回南化巷娘家住。

南華巷的房子破破爛爛的，吃的差，穿的差，家裏還沒有自來水，要想解手還要到巷子裏跟一群下層人去擠臭烘烘的公廁。

這樣就算了，劉禾苗這個婆娘整天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她吵罵，胡良翰這個窩囊廢也整天喝的醉醺醺的，王曼琳習慣了過好日子，哪裏能受得了這樣的日子。

夢裏的王曼琳那個着急啊，她拼了命的想看清楚胡父丢工作的原因，在醒過來的最後一刻，她終于知道了，原來胡父是因為貪污才被警察帶走的！

二更，最近學校忙的很，我真的盡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