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流民
邊城開始出現流民了。
這些人比邊城的乞丐尚且不如,衣衫褴褛,不能蔽體,骨瘦如柴,因為饑餓凹陷的面頰,無神的雙眼,像一具具行屍走肉。
身上只有一小件包袱,裏面是一些破碗和筷子,沒有鐵鍋也沒有衣物。大部分是青壯,幾乎沒有老人、孩子和女人。
立在酒樓後巷的泔水桶被翻了出來,一群流民撲上去搶奪,拿着破碗從裏面舀出泔水,唏哩呼嚕地吃下,仿佛珍馐美食。
邊城人都露出厭惡的表情,酒樓的小二看着影響生意,拿着掃帚拼命驅趕這些人,這些流民幹脆抱起泔水桶,躲在街道角落裏繼續吃。
一個青壯用兩只破碗狠狠舀了兩碗,走的遠一些,遞給了他媳婦兒,他媳婦兒懷裏還抱着一個吃奶的孩子。
媳婦兒拿起碗就往嘴裏倒,喝下去三分之二,還剩了些,一起倒給了她的相公,這個男人身材在整個流民隊伍裏是少有的高大,也不像其他流民皮包骨頭,他看上去也瘦的厲害,可身上好歹還有些肌肉。
不時有流民在他媳婦兒身邊游竄,都被他威脅吓走了。也許正是這份兇狠,保住了他媳婦兒和孩子。
原本含着娘親乳、房睡着的孩子被吵醒了,哇哇大哭。母親沒有吃的,孩子便沒有奶可吃。
這是我見過的最瘦弱的嬰兒,絲毫沒有嬰兒身上常見的小肉手小肉臉。小手像小鳥的爪子一樣幹枯,幹癟的小臉,縮在一個破爛的襁褓裏。連哭泣聲也比一只小貓大不了多少。
南地四季溫暖,中原和北地卻還是一片寒冷,看着孩子小手上的凍瘡,我心裏終究是不忍,在街邊藥材鋪買了些山楂,又買了些米糕和包子,一起遞給了這對夫妻。
“山楂用火烤軟,捏成泥,給孩子塗在瘡處,每日三次,可消凍瘡。這些吃食給你的,你吃了,孩子才有奶吃。”我對那女子說道。
那女子木然的臉突然鮮活起來,呆滞的眼睛霎時有了神采,抱着仍在哇哇大哭的嬰兒跪在我面前,不停說道:“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那高壯的男子也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我名霍淩,恩公留下姓名,來日我若挺過難關,必報恩公一飯之恩!”
一些不值錢的吃食而已。只是看着孩子可憐罷了。根本沒想過讓他們報答,遂對他說道:“不必如此。并不值什麽。”便帶着阿福走了。
回家的路上,阿福問我:“東家可是覺得那些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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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無辜。”我淡淡地回他道。
阿福輕聲低喃:“你倒是一直未變。”當年即便天帝禁止她來看他,她仍是來了。想來,因為他那時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即便是罪奴,她仍未覺得這樣懲罰一個孩子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救了他後,雖然不能改變他的身份,不能改變仙宮裏衆仙對他的态度——甚至晗耀那厮因為帝女對他的善意而鞭笞他。但是,她教他識字,給他仙果,教他做人做神的道理,他從她身上得到了很多無形的、珍貴的東西。所以,即使要忍受鞭笞之苦,他仍然要在她身邊。
直到晗耀的父王,為他求得了帝女的婚約。
他以為他能忍受她不屬于他,只要能讓他待在她身邊即可——哪怕是以奴隸的身份。
但是晗耀的志得意滿讓他知道這不可能,晗耀——她未來的夫君不會允許。
所以,在短暫地生活在光明之中後,他又要退縮到黑暗裏了。那個沒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的黑暗。
可是他不願意,他不甘心!書寫在他骨子裏的高傲和倔強并沒有因為常年的奴隸生活而磨滅,他選擇了反、叛。
私逃下界,被抓住後會有什麽後果,他心裏十分清楚,但是他還是這麽做了。因為他要變強。變得能與天帝抗衡!變得再也沒有人或神能阻止他得到她!
是的,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想起來的事情越來越多,如果說以前關于焚天的記憶像在看別人的人生,沒有任何代入感。如今,他所想起來的東西,就是這段記憶裏遺失的情感。
每一次心髒緊縮,血液加速,口舌發幹的感覺;每一次看見她讀書、習字、練武、騎馬……各種表情、各種姿态,他心中的憧憬和仰望;每一次她對他露出笑意時,他心中的歡喜。
他想起的越來越多,能體會到的情感也越來越鮮明,他知道這對于一個神仙來說很不對勁,但是卻不想去深究為何如此。
以往追究的大道,看起來沒有呆在她身邊讓他來的開心,愉悅。這種想法也傳給了仙宮中的後骁。他仍在吐納天地靈氣,參悟宇宙之真理。為成聖而修行。
但是從阿福身上體會到的種種感情,像刻在了石頭上一樣深刻,這種激烈的東西,好似酒,讓他猶豫,又受吸引、迷醉。
他的意志力、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他一邊說服自己,那些情感都不是他的,是屬于焚天的,如果他屈服了這些感情,就是讓焚天主宰了他,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放任阿福對帝女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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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未聽清阿福低喃的話語,否則我多少會心生警惕。阿福有時候就會如此,自言自語,莫名陷入自己的世界。
我帶着阿福回了邬宅,午飯時,突然感受到佛力的增長。而我今日并未醫治病患——不,除了流民的孩子。
接連上漲的功德讓我全身沉浸在一片舒适的暖意裏,流經全身後,回歸到了那朵金蓮裏。
我邊吃着飯,邊開始思考功德代表什麽。
最初以為功德乃醫治病人,因為偶爾做了其他助人之事,并未獲得功德金光。但也從未有過醫治一次,功德漲了多次的情況。
所以,如今想來,凡是助人都有功德,只是沒有功德金光,是因為之前的助人未能改變受助者的命運,所以金光沒有變化。
想通關節之後,越來越多湧入石江城的難民便不再是偶爾發了善心才救助的流民,而是一團團功德金光。我必須要想個合适的辦法妥善安置他們。
突然阿福給我夾了一筷子胥餘肉燒雞塊,說道:“東家,吃些菜,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我将他夾的菜放置一邊,專心吃飯,回了一句:“沒什麽。”我不喜歡有人探究我的內心,更不喜超過界限的接觸,胥餘肉燒雞塊就注定了被丢棄的結局。
想到此處,我看着放在碟子上的雞塊,我們這等府第,也偶有浪費,則石江城內大商賈、朝廷官員、大土司必浪費更巨。這些對于富有之人來說是殘羹冷炙,可對于流民來說,是珍馐。
若是能收集全城富有之家和普通百姓的殘羹剩飯,也能活一批流民。但是,她一不是地方官員,二不是有名望之輩,也就不具備號召力,思來想去,唯有曝光了佛力的存在,才能短時間內聲名大噪,獲得信任。
想到此處,我心中大致有了成算,第二日看診時,便不再隐藏佛力金光的存在。
受醫治的阿婆看着從我手中發出的金光,大呼一聲,接着便雙手合十,口稱阿彌陀佛。當金光治好她多年腿疾,她跪在地上,拜起我來。
“阿婆,請起。”我手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大夫,您是神仙啊!活神仙!”阿婆激動地說道。在醫堂內排隊的病患也紛紛附和,金光的存在讓他們心神巨震,目瞪口呆。大昭剛好位于三十三重天之下,各處都有神仙下凡之傳說,但大部分神仙進入凡間都會掩飾自身仙跡,是以,真正見過神仙的凡人并不多。
“阿婆,我不是神仙,只是一佛修罷了。修佛略有所成,以佛光祛病化疾罷了。”
“謝謝神仙!謝謝神仙!”阿婆仍根深蒂固地認為我是神仙。我糾正不了,只好随她去了。
随着佛光治好的人越來越多,醫堂內外被慕名而來的人圍的水洩不通,最後一個病患診治罷了。我站起身,對衆人說道:“在下葛安,既是大夫,也是佛修,近日略有所得,佛力得以成形,可以治病救人。”
“昨夜佛祖托夢,言中原大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多有百姓南下求生,讓我助其一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祖之意不可違,然僅憑在下一己之力難以澤被全部流民。思來想去,當求助衆位父老,助我一臂之力!”
我說完後,當下便有了應和:“葛大夫需要吾等如何行事,盡管吩咐,我等必會全力施為,襄助與你,以救流民。”圍觀之人中,年齡最大的一名老者被推舉站了出來,代表衆人表了态,幾位婦人在一旁擦了擦眼,說道:“昨日我見那流民之中的孩童,瘦骨嶙峋,八歲大的孩子,尚不如我家五歲大的小三兒高。世道艱難,能幫一把是一把。”
“正是這話。”其他幾位婦人紛紛贊同。
“不必各位拿金銀錢財,只需每日吃剩的飯菜,不要的舊衣,接濟一些與流民。若哪家有活計要做,需請人的,多請些流民,少些工錢也是使得。略盡綿薄之力吧。”
我提的要求并不過分,各家各戶俱都應下。當日起,我便雇了十人,專收各家殘羹,運到城外流民聚居處,分發給他們。
殘羹自是不夠的,有孩童老人的人家會受照顧,多得一些。剩餘的青壯則要自己上山下河,打些野味,撈些鮮魚,再不濟采摘些野菜野果,也是能過活的。此南方之地,物類豐足,不講究吃什麽,總歸餓不死。
不成想,當日就發生了青壯奪糧的亂子,分派殘羹的人回禀,城外已打成一團。
我立即帶上了阿福和小魚小蝦駕車趕到城外,雙方已打的難解難分,地上躺了一些昏過去的人,我大聲喝道:“住手!”
然而并沒有人停下打鬥,這是關于生存幾率的争奪,沒有人會放棄。
阿福瞬間沖了出去,力大無窮,直接将打的最兇的幾人掀翻在地!最遠的那個甚至飛出去三四米!
阿福站在兩幫人中間,說道:“東家說住手,都聾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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