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募糧
會在邊城當郡守的,有好幾類人物。
一類是文章吏治能力都十分不錯,有牧守一方的本事,被皇帝派出去面對形勢比較嚴峻,環境比較惡劣的邊境的,比如北地與戎族接壤的幾座邊城,無一不是此種情況。先是湯相,後是君晏,無論誰上臺,都沒想過将他們替換下去,因為但凡有點理智的,都曉得北地城破,京城很快就會被圍。
第二類就是文章平平,政、治素質也很一般,甚至連做人都不夠圓滑的。或者以前就是地方官,官員考評較差,亦或是比較倒黴,遇上了天災人禍的,這種大多被派往了西域或百越。
石江城這位郡守就是文章平平,治下能力一般,偏偏還有一顆文人清高自诩的心腸的,在朝中得罪不少人後,被“發配”到了石江城。初入此地時,仿佛晴天霹靂,上任後借酒澆愁,後曾經振作,打算将南越治理的符合聖人教化,将石江城變為南越之地的一顆明珠。
終究因為百越局勢太過複雜,多族混居,宗族部落之法大于朝廷法度,适者生存的現狀大于聖人學說。郡守根本無處施展,接連碰壁之後,終于放棄,成了今日這等非漢族不管、非城鎮不管、非不得已不管的三不管模樣。
郡守名澹和,中等身材,面白有須,臉方耳闊,腹部微凸,穿着一身官服,最有官家老爺的氣概了。
我來之前仔細打聽了他的秉性,落座後,先是将其外貌誇贊一番,稱道其風流倜傥、美姿儀。而後又只論詩詞風月,不論政事。即便對方匠氣有餘、靈氣不足的作品都讴歌一番後,這位澹郡守終于将我引為知己。
彼此相熟後,澹郡守才開口問到:“不知日前先生所提的化流民為己用是個怎樣的方法?吾坐守危城而不自知,還請先生教我。”說完,拱手便拜,我連忙将他扶起,口稱不敢,分析了現狀後,轉過話題說道:“北地和中原戰火不斷,而南越在郡守治下海清河晏,百姓安居樂業。是以,北地和中原的流民紛紛南逃。”
“南下的流民确會一時間加重糧食負擔,擾亂府城秩序,甚至流民中還有些落草為寇,以搶掠謀生。可,流民也代表着人口。若能疏導流民,讓其開荒種地、挖渠墾田、修河築牆……則流民很快能變為治下百姓,為府城納糧納錢,若還能再佐以軍事訓練,則平時為農,戰時為兵,郡守何愁叛軍南下?”
“君之高見,令我茅塞頓開!請先生滿飲此杯!”我與郡守一同飲盡後,他又愁眉不展地說道:“可嘆啊,吾手下無良才美玉,空有此等治國妙方卻無人可用。”
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想讓我站出來,攬了安置流民的差事。再想的深一點,做的好了,功勞自然是郡守的,若是做的差了,亦或是流民軍隊惹怒了最後坐上皇位的那個,也可以随時推出去當替死鬼。
不過本來與郡守就是各取所需的關系,于是我拱手答道:“若是承蒙郡守不棄,吾願與郡守分憂。”郡守大喜,連忙扶起我,在他旁邊的案幾落座,說道:“得先生這等賢才,是我之幸。明日我就頒布谕令,請先生代我安置流民,墾荒開地,訓卒練兵。”
我回郡守道:“郡守所托,莫敢不從。只是吾無官無職,無祿無爵,即便有郡守的谕令,行事也多有不便,且流民之中人數衆多,不少惡徒混雜其中,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還請郡守準我便宜行事。”
“準。這是應有之意。”郡守答應後便與我繼續宴飲,直到夜幕降臨,郡守酩酊大醉,而我也飲了過量的酒液。
醇酒在體內發酵,燒紅了我的臉,我起身向早已醉死過去的郡守告了辭,阿福在殿外靜靜等着我,看我晃晃悠悠地走過去,兩步上前,單手一扯,我便趴在了他的背上,他的雙手繞過我的腿彎,将我背了起來。
我趴伏在他寬闊強壯的背上,腦子裏暈暈乎乎,失去了平日的清明。只聽見阿福問我:“東家,可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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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嘟囔着答到:“我沒醉,還可再戰!”
阿福面無表情,低聲說道:“難得見你如此。你醉了,璆瑈。”
“我沒有,我……沒有……”帝女的頭一歪,靠在了阿福的肩膀上。
他不由地想起了,在仙宮之時,每次她玩累了,都是他将她背回去。
他不會駕雲,更無法器,只能一步步,背着她走回去。然而他卻總覺得回宮的路多麽短暫,能正大光明碰觸到她,得到她全心全意的依賴,只有此時了。
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長,最終融入一體。
第二日,郡守果然未食言,頒下谕令,胡亂給我任了個官兒,着我便宜行事,以安流民。
我領了谕令,前往城外,見了霍淩等村人,将谕令告知。
郡守雖然沒有答應放糧,也沒有給多少銀錢,但是,允許流民墾荒,可以事先賒欠種子,待收獲後再繳納上,甚至允許我必要的時候便宜行事。這就是同意向城內的一些土人大族征集銀錢或糧草。
我若能壓服這些異族土官,郡守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增強了郡守府對百越的控制,我若是失敗了,還是一樣,他便會拿我平息土官的憤怒。
但是,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郡守想推脫的一幹二淨是不可能的,天底下沒有這樣白得的好處。再則,讓土官低頭也不是不可能。世上的争端無非是利益二字,那麽妥協也不過是平衡之道。
我若勢大,必然能達到新的平衡。邊境郡城,守軍不足萬人,異族土人,只有三族成了氣候,能與郡守相較。除時族外,尚有莫族、農族兩個大族。每個大族約兩千多人,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小族,同郡守的兵力算在一處,約兩萬之衆。
現在流民只有少數,尚不足三千。只能艱難求生,待流民勢衆,便可換一個活法了。
我對霍淩說道:“當務之急,乃買些農具,賒了良種,盡快拓荒,将土地種上。無論是種麥,種豆,還是種黍,早種才早些有收成。這事霍淩挑幾個識字的,并村裏的裏正、老農一起進城去辦。我與你修書一封,蓋上官印,便可随意出入府城,到了官衙,将書信交給郡府小史,可領回良種。”
霍淩抱拳道:“諾。”
我則在思考,如何請動三大族族長,于宴會上說動他們赈濟流民,反過來還能倒逼郡守出錢出糧,最終使流民活命。
我拿出谕令,這郡守十分滑頭,給了我一個“安民功曹”的官職,這是臨時造官名,不隸屬郡守府內官職系統,好在還沒做絕,給了我一些好處,位比五百石。這谕令便可助我一臂之力了。
突然得“官”,我尚且無人可用。身邊只一個阿福。小魚小蝦只是小厮,幹的別的可以,但是給土官送請柬這類活計,斷是不能交給他們的。
只能讓阿福跑一趟了:“請柬已寫好,勞你跑一趟,分別送到三大族,以及郡守府。”
阿福應了一聲,也未看請柬內容,便轉身離去。
以至于晚上随我到了請客之地,露出從未有過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天香樓。”阿福看着這個從上到下透露着脂粉氣的地方,抿唇看着我,我心裏有些好笑,卻故意問到:“怎麽了?”
阿福說道:“為何要來妓、樓。”
“你如何知曉這是妓、樓?來過麽?”我調侃他道。
阿福白我一眼,說道:“休要說笑蒙混過關。我之前鎮日在石江城市坊內做工,這樣的地方自是知道的。”
我回他道:“今日要從他們手裏掏銀子,色令智昏,容易成事許多。”
阿福玩味兒地看着我:“東家怎懂得這許多?”
我知他的意思,我乃女子,怎懂這些旁門左道。
我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且進去吧,總不好比郡守還晚。”
大昭官員也是不能狎、妓的,但是如同其他所有的律法一樣,只要不、舉,就無人追究。京城或許還有禦史監察百官,而在這邊城,便無人管了。
既然請了郡守,便不會漏下其他官員,別駕、主簿功曹、賊曹掾等官員都在樓裏等着我了。
上了二層,衆位大人已在飲酒作樂,身邊都陪着美貌的妓子,聽着樂人的筝音。見我到了,紛紛拱手恭喜。
我還禮道:“不敢不敢,還多賴衆位大人提攜。”見我并未露狂妄姿态,衆人臉色還算好看。我落座後,也有一名妓子相陪,替我斟酒,伺候我用些果子。阿福站在我身後,視線幾乎要洞穿我。此前從未覺得他壓迫感如此強烈。
一曲終了,郡守大人才姍姍來遲,一衆人起身迎他,待他落座後,方又重新坐下,與郡守相熟的馥蕊姑娘已陪在了他身邊。
郡守大人既然已到,重頭戲就該上了,樓裏姑娘們在衆大人期待的眼光下魚貫而入,跳起了遠近知名的異族舞,身着胡裙,露着腰、肢的姑娘們不停地旋轉着,伴着胡曲、陳酒,看醉了大人們的眼。
胡舞結束,氣氛正酣,我故作愁容道:“昔日佛祖托夢,讓我襄助流民,助其活命,今幸得郡守大人賞識,封我‘安民功曹’,然在下家無巨資,又無族親可靠,空有一身佛力,也難保流民不受饑寒之苦。愁煞我也。”
郡守不發話,三位族長也是老狐貍,我在心中暗罵,手裏卻悄悄給了旁邊這位姑娘暗示,只見她用小刀削着果子,卻一不小心劃破了手,我微訝一聲,連忙舉起她的柔夷,說道:“怎會如此不小心。”
遂舉佛力于掌,輕撫傷處,只見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消失無蹤。
這一幕在衆位大人眼前發生,即使之前聽過佛子傳言,卻并不相信之人,此刻也不得不信,我有幾分神力。
時族的新任族長先開了口:“葛大人既有難處,需要我等做些什麽,盡管開口便是。”
與時族關系較好的官員也紛紛點頭,說道:“極是極是。”
我便笑着說道:“得時族長應允,我便少不得腆着臉求助衆位大人了!”
“流民有兩千之衆,現在開始墾荒,糧食成熟也在四個月後,乃需兩千石谷糧,另銀絹若幹。”
時族族長倒是很幹脆,回我道:“葛大人仁德,我等也不能做那無義之人,時族供糧兩百石,銀百兩。”
我當即舉杯道:“族長真乃大善之人!”
杯盞落下,土官郡官紛紛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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