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永生聖女

永生聖女

“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林高逸飛奔過來，來不及蹲下，順勢跪到商絨身前，單手一擡，一個水球出現在他手掌心。

他二話不說，把那團散發着溫潤光澤的水球扔進商絨心口，吓得商絨下意識擡手捂了一下，怕自己被弄濕。

奇怪的是，水球進入胸口，不僅沒弄濕衣服，還給她注入一道溫熱的力量，讓她感覺泡溫泉一樣飄飄忽忽，能感受到很明顯的被治療感。

但……問題就在這裏啊，她完全不需要被治療啊！

商絨還是盡力裝出一副痛苦難忍、卻又被水球緩解了的樣子，手順勢抓着胸口衣領，眼神迷離四下亂看：

“這……這裏是哪裏……發生……什麽了……”

林高逸觀察她的表現，見她不像是有大問題的樣子，這才稍微放心：

“這裏是許麗莎的領域，你剛才掉進裂縫了，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我給你治療！”

他手中再度積蓄一團更小一些的水球，但與此同時，他忍不住咳嗽，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明顯支持不住了。

商絨趕緊虛弱地擺手：

“好……我……我好像沒什麽事了……你居然……會治療……”

林高逸：

“嗯，出去再說，現在小沙沒了，領域馬上崩塌了。”

他拎着商絨胳膊把她背了起來。

這姿勢讓商絨有點尴尬，但又不能說什麽，畢竟她剛“重傷”了。旁邊徐子平還跑過來扶住她，生怕她掉下去。

領域不斷坍塌，天空失去光源，天際和地面裂縫不斷綻開，天空仿佛廉價布景板，一塊一塊往下跌落。

林高逸背着商絨，徐子平在旁邊扶着，周朗緊緊拽着白蔓蔓的手，幾個人一同在裂縫和石塊中間驚險地跳躍，順着天際最大的一道裂縫飛奔出去。

裂縫之後，是虛無的黑色，隐約閃耀着星光，如同更加厚重的夜空。

終于，幾個人在崩塌之前，躲閃過無數碎塊，順着那道最大的裂縫，跳出了這個A級的領域。

但……所有人都暫時停下動作，不可思議地看着周圍。

“這……什麽情況？”

徐子平低聲喃喃，沒人能回答他。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這片領域之外，并不是許麗莎自殺的寺廟，也不是……任何一個真實的世界。

一片漆黑的空間，開闊空曠，布滿了無數顆星星一樣的球體，有大有小，幾個人正是站在其中一個破碎星球之上。

星星之間，隐約閃爍着紅色細線，錯綜複雜的細線一端是星球，另一端是……一副展開來的古畫。

商絨說：

“那是……永生聖女嗎？”

一顆星球飛過衆人這邊，商絨看出去，發現那星球表面正在播放畫面。

那是一個老年男人，兇殘地抓住一個年輕男人，把兩個人的手指一起往畫卷上摁的場景。

很明顯，這個老年男人和年輕男人互換了身體，而這一幕被畫卷記錄下來。

老年男人變成了年輕男人，他癫狂笑着，狂舞着，感受着年輕身體的快樂，卻沒享受多久就因為生病而動彈不得，明明年輕的身體卻像遲暮老人一般躺在病床上，躺了十年才死去。

追求年輕身體，卻還是死得像老年人一樣，甚至更加痛苦。

這是畫卷曾經的主人嗎？

商絨抓住林高逸一邊肩膀：

“那邊！”

林高逸拼力一跳，果真跳到另一顆星球上。這顆星球更大，上面的畫面更加完整，兩人認真看去。

畫面中是一個男性，他和一個領導模樣的男人互換身體，之後他成了領導，又一個接一個地和更強的領導換身，直到換過九次，他站上權勢頂端，卻突然锒铛入獄，痛苦死在監獄中。

追求權力，卻在失去權力的痛苦之中死去。

這次看完，不用商絨說，林高逸再度跳到另一塊碎片上。

畫面中的男人，為了愛情和頂級帥哥互換身體，卻很快不滿足于自己的初戀，開始追求別的女人，親手毀掉自己一開始追求的愛情，陷入混亂多角關系，最後絕望發現自己從沒有得到過真愛，終于自殺。

追求愛情，卻愛而不得，迷茫致死。

“……還看嗎？”

“不用了。”

商絨說着，視線落在永生聖女畫卷上。

黑色絲絨一樣的空間內，各種大小的星球來來去去，血色細線連接着永生聖女畫卷，以畫卷為中心，無數星球環繞着它運行，錯綜複雜的紅色細線閃爍着微光。

這畫面很美，但……很殘忍。

那代表的，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類啊。

一個個人類，為了那些欲望，金錢、權力、美貌、愛欲、生命……獻上自己的一生作為祭品，供養着這美麗的聖女。

商絨喃喃：

“這就是真正的邪神嗎？”

烏拉諾斯和阿斯蒙蒂斯平時很聒噪，此時卻都不怎麽說話。

只有烏拉諾斯來了一句：

【可是這都是人類自己想要的啊。人類不就是這麽卑賤的物種嗎……】

商絨皺眉。

這個時候，飄過一個破碎的小小星球。上面的畫面，讓所有人睜大眼睛。

那是一個美麗的古代少女，她拿着永生聖女的畫卷，也知道了它的使用方法，但她只是微笑着，擦了擦這幅畫，把它挂在牆上欣賞。

少女度過了普通的一生，有時候幸福，有時候不幸，有時候什麽都有，有時候卻又什麽都失去了。但無數次，她看向那幅永生聖女的畫卷時，眼神都是單純的、欣賞的，從來沒有任何貪欲。

臨死之前，她抱着畫卷，叮囑家人把畫卷跟自己一起埋掉，把這份邪惡深深埋藏在地下，讓它不要得見天日。

家人答應之後，她微笑着死去了。

終其一生都沒有動用過畫卷的能力。

也只有這個星球，沒有和畫卷連接的細線，也不知道為什麽，永生聖女把這顆星球留在了領域內。

商絨頓了頓，在腦海中說：

【你還覺得人類很卑賤嗎？】

烏拉諾斯：

【……對不起媽媽，是我錯了，我覺得，我可能不夠了解人類。】

阿斯蒙蒂斯：

【人類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物種，它們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動人。如果光是吃了它們，确實很浪費，還是觀察它們比較有趣。】

商絨說：

【我也是人類，我希望你們尊重我，也可以同樣尊重我的同類。】

過了半晌，烏拉諾斯和阿斯蒙蒂斯同時開口：

【知道了，媽媽。】

【但是媽媽你……嗯，我會尊重人類的。】

林高逸的聲音傳來：

“我們要怎麽離開這裏？這像是另一個領域……”

商絨看向世界中央，那屬于永生聖女畫卷的地方，要離開這裏，大概率是從畫卷突破。

林高逸也意識到這點，正要具現出水橋過去那邊，忽然腳下不穩，差點跌倒。

“這裏在搖晃！有什麽……有很恐怖的東西過來了！”

白蔓蔓大聲說着，招呼商絨等人回到他們身邊來。

所有星球開始胡亂蹿行，細線晃動，唯獨那幅畫卷還恒定地挂在世界中心，一動不動。

林高逸大喊：

“去畫卷上！”

徐子平立刻用空氣炮給自己後方加速，讓自己飛向畫卷。周朗幻化出一根長繩伸向畫卷邊角，套住畫卷邊上的橫軸，一手緊抱白蔓蔓蕩了過去。林高逸更簡單，水球包裹着他和商絨，輕盈落在畫卷之上。

一落到那巨幅畫卷上，大家立刻發覺……這畫卷活了！

畫上帶着神秘微笑的黑紗女人，衣服無風自動，長發飄揚而起，帶動着她從頭發、發髻、頭頂等等，一點點從畫卷上站了起來！

狂風呼嘯中，畫卷上的永生聖女徹底成為一個絕美的女人，飄在半空中。

所有星球圍繞着女人瘋狂旋轉，甚至有星球互相撞在一起徹底爆炸，女人卻絲毫也不在意。

她長發及腰，身段窈窕，黑色古風紗裙掩蓋不住她姣好的形體，慘白面龐和如血的紅唇，更給她增添了幾分妖異。

在人類審美中，她應該是那種極美的人，但……在場的所有人類都已經在她化出身體的那一刻，徹底瘋了！

san值警報的聲音響徹一片，單調而激烈，幾道聲音疊加在一起，構成了狂風中的枯燥音樂。

可這警報聲誰也叫不醒，所有人全都瘋了！

徐子平使勁拔掉自己的卷發，帶血的卷發一片一片扔在地上，他癫狂地哈哈大笑，胡亂發射空氣炮，滿地亂轉着，面容泛起黑氣，連血都成了黑色！

白蔓蔓和周朗已經完全暈過去，七竅流血面色慘白，身體随着狂風吹向遠方。

只有林高逸還在苦苦支撐，他嘴裏全是鮮血，把包裏所有藥劑全部拿出來往身上各處亂紮，身上皮膚時不時化成一灘水流到地上，露出裏面鮮紅的血肉甚至跳動的心髒，而他根本沒注意到，還在想辦法用不存在的針劑狠狠紮自己！

整個畫卷一片狼藉。

唯有穿着粉色衣服的商絨，穩穩站在原地，看向永生聖女。

永生聖女也同樣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瞳之中，帶着一絲疑惑，又帶着某種不谙世事的天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她外表的樣子，仿佛體內藏着一個純真的靈魂。

純真……且殘忍。

她一步一步，朝着商絨走過來，腳下踩着其他幾人的鮮血，身周萦繞着無限伸展的黑色薄紗。

商絨渾身緊繃，雖然總有些奇怪的熟悉感，但她理智上知道這是邪神，或許是來要她命的，她得拿準時機，把其他兩個孩子放出來了。

星球旋轉環繞、風與火花交織的世界中心，永生聖女赤着雙足，踩着鮮血走向商絨，越走近，她嘴角越是純真地翹起。

她開口，輕聲說：

“終于見到您了……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