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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三十八度五，是燒得有些高，但是沒別的什麽事。”

王阿姨今年快五十了，是B市有名的呼吸科專家，還有一個身份是張家的家庭醫生。

接到張循電話時，她正準備下班。

“确定嗎？她剛才都暈倒了，身體內部沒什麽問題嗎？需不需要再做個詳細的檢查？”

張循茫然三連問，緊張到手足無措。

王阿姨停下手裏的動作：“張總是醫生還是我是？”

張循不說話了，鋒利的眉蹙成一條線，緊緊地盯着難受的宋詞。

她小臉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張循什麽都不說，驟然感覺心口一陣緊縮，有酸疼得感覺蔓延全身。

“別看了。”王阿姨起身，遮擋住他的視線，“剛才來的急，常見藥沒帶全，缺一種消炎藥，要不讓外賣送過來？”

張循思緒被拉扯回來，沉冷的聲音急促：“太慢了，缺什麽藥，我去買。”

王阿姨顯然一愣，難以置信：“你去買？”

張循回頭又凝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起身就往外走，飛快地撕下一張紙：“藥叫什麽名字？”

王阿姨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你去買？而且，外面雨夾雪……”

雨夾雪，氣候惡劣，路面又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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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循打斷：“什麽藥？”

年輕的小張總，早已具備家族男人一貫的殺伐果斷和超強魄力。

王阿姨趕忙寫下藥名。

張循把寫着藥名的紙張對折，攥在手心，徑直走出家門。

“你沒拿外套，等……”

随着砰一聲緊閉大門，王阿姨的囑咐被隔絕在暖氣融融的室內。

窗外，寒風呼嘯，大片的雪花混着雨水，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融化。

行人步履匆匆，想趕緊回到溫暖的室內。

最近的藥店在幾百米的街道另一邊，雨雪天路況堵塞。

張循沒有停頓，快不沖進雨雪內。

王阿姨回到宋詞卧室內。

大概是聽到專家親口說沒什麽事，宋詞心安定下來，精神也比剛才好了許多。

她張嘴，扯出一個微笑：“大夫，真是麻煩您了，謝謝啊。”

年輕俊俏的小女孩，帶着病後的嬌弱禮貌，阿姨輩的人看了心裏都覺得疼愛。

王阿姨溫柔地把被角向上拉扯：“不麻煩，下次不舒服可別強撐着了，都把小張總吓成什麽樣了。”

這話宋詞不知道怎麽接，尴尬地笑了笑。

“我呀，剛畢業那會，就跟着老師去做張家的私人醫生了，也算是看着小張總長大的，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緊張一個人。”

這話宋詞更不知道該怎麽接了，連笑都不好笑了。

“你知道，人和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平常人要是這麽緊張一個人，沒什麽稀奇的，可他是張循……”

“你應該聽說過，小張從小是在祖母身邊長大，他六歲那年，老太太過生日，有個賓客從國外帶來特制的巧克力分給在場的小朋友們吃。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甜食的，小張總一下吃了三塊，其他小朋友和小朋友家長看小張總喜歡吃，自然沒有人敢在吃，還有人當場就說，小張總喜歡，那下次還送……”

“老太太當場沒說什麽，賓客走後，嚴厲地問小張知不知錯，怎麽可以貪吃，怎麽可以在衆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喜好。小張總脾氣倔得很，堅持不認錯。老太太就把他關在室外，讓他自己想明白。”

“老太太大概本想是吓唬他，讓他認錯，可是小張偏偏不認錯，祖孫兩人杠起來，一直到下半夜下起雨，小張總身體承受不住，暈過去。”

“然後呢？”

宋詞迫不及待地問。

“然後，小張總一連發燒好幾天，太太（張循母親）抱着他哭了好久。等到病好之後，再也不吃甜食不吃巧克力了，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他不辜負老太太的期望，小小年紀喜怒不形于色，沒有喜好，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也不會表達喜歡。”

“不會表達喜歡……”

“不過，他現在不是遇到你了嗎……”

宋詞把被子往上拉，遮住悄悄紅透的臉：“關我什麽事啊……”

“怎麽不管你的事，”王阿姨笑着說，“小張總現在變了，他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什麽時候主動為別人付出過啊？剛才說冒雨給你去賣藥，真的是吓我好大一跳呢。”

“多大點的事啊，”宋詞着急辯解，“他是怕和我共處一室，把感冒傳染給他。”

“傻孩子啊，你不想想看，他放着別墅不住，跑來陪你擠在小二居室裏是為什麽，為體驗生活嗎？”

宋詞不說話了。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像，還有很多事情很多問題，她還沒想明白。

“你還小，有些道理不懂，窮小子給你花時間、有錢人給花錢，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這些都不是他們缺的，能給你付出自己稀缺東西的人，是值得好好珍惜，小張總的時間多寶貴……”

王阿姨的話還沒說完，宋詞只聽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熟悉的磁性嗓音：

“王阿姨，你寫的消炎藥有很多品牌，我不知道哪個是，所有牌子都買了，你看是哪個。”

王阿姨抛給宋詞一個只可意會的眼神，疑惑問：“怎麽不拿進來？”

怎麽杵在卧室門口？

頓了大概幾秒鐘的時間，張循回答說：“我身上有寒氣。”

王阿姨愣了愣，旋即明白他什麽意思，瞅宋詞的目光愈加暧昧：“好，我來看看。”

她走出卧室，在推開房門的時候，宋詞擡起眼眸，剛好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

他的臉上、肩膀上濕淋淋的，頭發上還有沒來得及融化的雪花。

他周身散發着室外飄雪的寒冷，宋詞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在他深深地凝望過來時，她趕緊閉上眼。

生怕和他對視似的。

“買這麽多？你家都能開藥店了！”王阿姨啧啧稱奇，“這個就可以了，其他收起來吧。”

張循就站在門外，遠遠地盯着宋詞吃下藥，回到自己洗澡換衣。

“瞧見了吧，狼狽是真狼狽，但是帥也是真帥，你一點都不心動嗎？”

王阿姨就像一個在線吃瓜的網友。

“哎呀，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宋詞裝死。

“好啦，趕緊睡吧，睡醒應該就退燒了，天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您。”

宋詞就要起身，被王阿姨攔下：“一會兒幫我給小張總打聲招呼。”

“好。”

王阿姨離開，等電梯的同時，撥通一個電話：“喂，張太太，還沒休息吧？說了說了，您交待我的都說了……”

電梯緩緩下行，直達B1停車場。

“您放心吧，肯定有戲，好好，不麻煩，您太客氣了，好，回見。”

王阿姨收起手機，笑着搖搖頭：“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感冒藥大多有安眠效果，沒一會兒，宋詞就沉沉睡着。

再醒來，天已大亮。

剛睜開眼，就看到張循略顯憔悴的臉。

帶着輕微的胡茬，倒有種頹廢的帥氣。

她無暇沉溺美色，因為當事人已經把溫度槍對準她。

“不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宋詞搖搖頭，她要起身。

張循一把把她按住：“怎麽起來了，不暈了？”

“大哥，我要上洗手間。”宋詞扶額，“而且，我就是普普通通的感冒發燒，不是得絕症……”

她去洗手間的空隙裏，張循撥通王阿姨的電話。

“每一小時量了一次，兩點的時候燒就退了，現在是三十六度五。”

王阿姨揶揄的聲音從手機傳來：“日理萬機的小張總，不會一夜沒睡吧？”

張循微微蹙眉，冷冷道：“挂了。”

“哎，我還沒說完呢……”

宋詞洗漱完畢，神清氣爽，病氣已然消散一半。

“過來。”

張循叫她。

餐桌上擺放着幾樣口味清淡又營養的早餐。

昨晚就沒怎麽吃東西，宋詞肚子餓得咕咕叫：“你做的？”

他一直在留意她的病情，哪有時間做飯。

“阿姨做的。”

“鄭阿姨不是被辭退了嗎？”

張循埋頭喝粥，回答得雲淡風輕：“直接從老宅叫的人。”

直接從老宅叫？？？！！！

也就是說，鄭阿姨被辭退的事，他從紫悅府搬到這個二居室的事，還有他們又住在一起的事，張老太太都知道了？

宋詞只要想起張老太太，心裏就直打鼓。

“你什麽都不用想，安心養病。”

張循擡頭，目光如炬，又堅定。

宋詞眼睛轉了轉：“我什麽也沒想啊……”

張循眼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吃完去床上躺着，感冒沒那麽快康複。”

一頓飯，兩個人吃得都食不知味。

宋詞身體還是有些虛弱，生病就應該多休息，她回床上躺了會，實在睡不着，還從網上下單零食外賣。

開門拿外賣，路過客廳， .看到張循高大的身體蜷縮在窄小的沙發上，艱難辦公。

他沒回公司。

因為茶幾矮，他只能躬着身子，才能去操作筆記本電腦。

姿勢看上去難受極了。

好像就那麽一個瞬間，心像是小小的石子丢進湖裏，泛起層層漣漪。

“您好，您的外賣。”

宋詞一邊說謝謝，一邊轉身，剛好跌入張循深邃責怪的眼眸裏。

“宋詞，你病好了。”

她竟然覺得心虛。

“生病也可以吃零食吧？張總，要不要一起來點？”

心中已經打好被拒絕後怎麽說的草稿，沒想到某人扣上筆記本，點頭：

“好啊。”

哈？

這是什麽走向？

長腿随意交疊，一夜沒睡的男人疲憊地按揉太陽穴。

慵懶的目光掃斜過來：“我也餓了，你想怎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