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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如果王起澤口不擇言的時候計飛能夠冷靜，計飛下車的時候王起澤能夠攔阻，他們兩個就不會争吵。但兩個人心情都很糟糕，并沒有挽留對方，而是一個開車回家，一個往反方向走。

計飛在大街上漫無目的，不想去找呂央和蔡卡兒——畢竟是她跟王起澤兩個人的事，沒必要把朋友牽扯進來。她隔兩分鐘拿出手機看一次，手機一直沒有響動，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她。

最終還是回到步行街，她坐在廣場上，擡頭仰望百年，百年的燈已經開啓，她望着那些斑斓的顏色，突然感覺心裏也沒那麽寂寞了。王起澤住在百年後面那棟商業樓裏，也許回家了，也許還在外面。計飛看看時間，剛好八點整，也不是很晚，還可以去酒吧逛一圈。正準備起身離開，手機響了，她低頭沉吟一會，按下接聽鍵。

“你在哪裏？”他聲音聽起來有點焦慮。

計飛想了想，如實相告：“百年廣場。”

“那你等我，我馬上過來。”他匆匆挂了電話。

計飛嘆口氣，乖乖坐回長椅。半個鐘頭後，手機響了，她猜測他已經到了，便站起來張望。她看到百年門口，他一襲黑色風衣，立在人群裏，說不出的傲視獨立。他不停朝商場裏頭張望，一次又一次地撥打號碼。計飛瞪着自己手機上的未接來電，不知怎麽，心頭哽了一下。在第十個電話響起時，她朝他走去。

這個時候，哪裏還管生不生氣，委不委屈。她停在他身前，雙眼泛紅地望着他。他一瞬間詫異，沉默地鎖住她眼眶。

跟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一定會有很多委屈，也一定要承受很多作為女朋友所必須承受的壓力。其實她心裏明白他為什麽诋毀柳奇雲，吃醋也好，占有欲強也好，都是他的心意。氣消過後，随之而來的就是毫無遮掩的甜蜜。

他唇角忽然勾起一個笑，伸手攬住她，“我們回家。”

計飛沒有掙紮，目光仍舊停留在他臉上。他沖她一笑：“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哪有人委曲求全時還嬉皮笑臉的？計飛沉默一會，又覺得好笑：“一點誠意也沒有。”

王起澤知道她的氣消得差不多了，得寸進尺地親她一口：“我很有誠意，但也要你看得見。”

這時候計飛手機又響了，是呂央，聽得出她很焦急，問計飛在哪裏。計飛告訴她在百年廣場，她聲音一下子擡高：“王起澤一直在找你，剛剛還找到我們這裏來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不管怎麽樣，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計飛看王起澤一眼，心想剛才他遲到半個小時，原來是跑去另一個區了。她也不好意思跟呂央說她現在正跟王起澤一起，就應着說好。

男女朋友之間吵架很正常，吵得猛烈，和好得也快，如果跟呂央坦白原委，呂央一定會鄙視她。她一定會說：你這是在耍小孩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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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整個城市都洋溢着喜氣。工地的事還沒解決，主要是那兩個工人确實傷得不輕，一直在醫院裏治療。賠錢、賠醫藥費，王起澤還算厚道，該給的他一點也不吝啬。雖然出了工傷事故，但拆遷的事一直沒停過，年底估計就能拆完，接下來就是工程建設。政府向全社會招标，計劃第二年初春正式動工。

這期間王起澤一直很忙，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兩人吵過之後，關系反而親密了很多——原來吵架也能起催化作用。

那天王起澤有飯局，計飛先回家，看到客廳裏多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是李名秀。計飛将目光落到李名秀身側的中年婦女身上，中年婦女正慈愛地拉住李名秀，與李名秀親切地交談着。兩人聽到開門聲，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來。計飛有點尴尬，走進客廳打招呼：“阿姨好。”又朝李名秀笑笑。

李名秀回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正襟危坐，也不介紹身邊的中年婦女。計飛暗自嘆口氣，笑着解釋：“起澤有個飯局，大概要九點才回來。阿姨您想喝點什麽，我給您倒。”

中年婦女微微一笑：“不用了，剛剛名名給我倒了水。”

計飛局促又尴尬，遲疑地問：“阿姨，要不我給起澤打個電話催催他？”

中年婦女笑着端詳她，目光精明卻也沒給她太多壓力：“也好，讓他忙完再回來吧。”

計飛點點頭，走到客廳一角給王起澤打電話：“你什麽時候回家？你媽媽來了，跟李名秀一起的。”李名秀不可能有鑰匙，能進這個房子的，除了他媽媽還會有誰。

王起澤很詫異：“我媽怎麽來了……大概是為了工地的事。我馬上回來，乖，你先跟她們聊聊天。”

計飛應了好，挂斷電話，笑着走到他媽身前：“阿姨，起澤說他很快就回來。”

“嗯，你坐吧。”他媽挺慈祥的。計飛笑着在對面沙發坐下，很尴尬，不知道怎麽緩和氣氛。李名秀坐在一邊，寧願閑着也不願替她解圍。他媽繼續打量她：“你跟起澤同居多久了？”

這話問得直白，計飛愣了好半天，才小聲答道：“快半年了吧。”

大概是看出她挺局促，他媽也不咄咄逼人了，只是與她閑談，問她老家是哪裏的，家裏都有些什麽人。計飛答得小心翼翼，家裏的事她不願多說，就只簡單地提了兩句。

她說話的時候，王起澤他媽就微笑地注視她，像是給她鼓勵，又似在探究。那眼神，那表情，計飛估計自己一輩子也學不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王起澤回來了，他笑着走進客廳：“ 媽，您怎麽來了？”

“去你另外一個住處，物管說你半年前就沒住那了，還是名名帶我找到這裏的。你看你，怎麽搬家也不告訴我們，是不是想躲着我和你爸？”聽着像抱怨，但他媽臉上一徑是慈愛的笑。

王起澤偏頭和李名秀打個招呼，笑嘻嘻摟住他媽肩膀：“我喜歡看夜景，就買了這房，跟您和爸沒關系。”

他媽笑着橫他一眼，表示懷疑。王起澤哄着他媽，給她介紹計飛：“媽，這是我女朋友計飛，我本來是打算過年回家時再給您和爸介紹的，沒想到您提前來了。也好，提前來提前見。”

“幸虧提前來，要不等你回家時，我和你爸肯定會被吓住。”她轉向計飛，笑着說，“起澤以前很貪玩，我和他爸都拿他沒辦法。說實話，我還沒見他在我面前正式介紹過哪個女人呢。”

計飛也是微笑，暗暗猜測他媽話裏的意思。

四個人坐着閑聊，說到工地的事，他媽表情嚴肅起來。計飛聽了一會，起身去給他們洗水果。李名秀跟在她身後，兩人進了廚房。

李名秀倚在門口，雙手抱胸：“秦阿姨為人很好，對誰都很溫和禮讓。”

計飛洗着蘋果，水聲嘩嘩，她透過水聲微微一笑：“看得出來。”

李名秀望着她冷笑：“計飛，你不可能不知道咱們市長姓什麽。”

計飛洗完蘋果，又去切楊桃。她并不需要李名秀的提醒：“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讨好誰我管不着，但我希望你不要來管我的喜樂，更別來左右我情緒。我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也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你想讓我知難而退，可我怎麽做都不關你的事。與其來刺激我，我覺得你還不如多讨好王起澤。你要知道，最後做決定的不是我、不是他爸媽，而是他自己。”

這話夠尖銳，計飛的意思是自己不會退縮，并且告訴李名秀，她讨好王起澤他媽的舉措并不明智，畢竟這是王起澤自己的事。

李名秀顯然聽懂了她意思，臉紅一陣白一陣，想反駁，想發怒，又找不到借口，只好冷笑：“是啊，你手裏那麽多籌碼，怎麽會把我看在眼裏。起澤哥偶然聽呂央說起你喜歡看夜景，就在最繁華的市中心買了最好的房子讓你住進來——那時候你們剛在一起，他就那樣上心……他剛才急匆匆趕回來，不是急着解釋工地的事，而是怕秦阿姨為難你吧……你說得對，讨好秦阿姨不如讨好他。不過計飛，我有我要嫁給起澤哥的理由，你不會退縮，我也不會放棄。”她回頭望着客廳，“水果洗好了嗎？”

計飛端起盤子，與李名秀錯身。起澤見她走近，起身接過她手裏的水果盤。

他媽看計飛一眼，轉向王起澤，繼續教導：“以後注意點，別再出事了。招标的事，聽說中鐵二局很有意向，你自己看着辦吧。”

王起澤一一應了，相當聽話。他媽顯然很滿意，結束這個話題後，就拉着李名秀和計飛有說有笑起來。

計飛其實插不進多少話，只是陪笑，間或看王起澤兩眼。王起澤神色平常，發現她在看他，就對她露一個迷人的笑，搞得計飛內心撲通撲通，又不敢在他媽面前表現出來，痛苦得不得了。

送走他媽和李名秀後，兩人在樓下等電梯，王起澤突然緊緊抱住她，氣息有些紊亂，好像有些擔心，又有些焦慮。計飛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她輕輕回摟他：“阿姨挺和藹的。”

他便笑了：“我媽是笑面虎……你剛才怕不怕？”

她搖搖頭：“就是覺得挺突然。”

“是挺突然。”他握緊她的手，“她是為工地的事而來，我剛被她罵了很久。”

計飛笑一下，随口接道：“是啊，應該是為了工地的事。”

王起澤仔細看她一會：“計飛，你以為我媽媽是專程來看你的？”

計飛不否認也不承認，只道：“我們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王起澤皺了下眉：“如果她确實是來看你的，你有什麽想法？“

他擔心她會因為自卑而放棄跟他在一起。計飛曾經也以為遇到這種情況自己一定先放棄了再說，但現在，她舍不得了。可能是因為她太渴望安定，而到目前為止他表現還不錯，至于以後的事，她想那就以後再說吧。之前她畏首畏尾，是覺得他未必真心，況且，他也不是她心目中過平淡日子的好對象，但經過這半年，她覺得自己還是要試一試。

不管他真不真心，從幾次分手又複合的情況來看，他還是很寵她的。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如果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她沒有機會？

在電梯來的時候，她用力回握他的手，她說：“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記得自己曾問過他做好準備沒有，他當時以眼神作肯定回答，她卻說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她想：或許你是準備好了，但我不相信，所以我不敢準備好。而現在，她卻堅定地握住他的手，要與他一起面對所有。

而其中起推動作用的，是他媽媽的突然來訪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