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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生活無非就是過日子,兩個人在一起需要磨合,大到性格脾氣,小到吃穿喜好。計飛能預見他們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争吵是一定會有的。她是很任性的人,在脾氣上從不委屈自己,如果王起澤做錯什麽,她不會直接說出來,但如果實在受不了,她一定會跟他在暗地裏鬥氣冷戰。她也能想象王起澤的态度,一開始他一定很寬容,畢竟他也想寵她,可是他從小被嬌慣大,如果她冷戰多了,他恐怕也吃不消。計飛慶幸這幾天忙國企整改的事,兩個人累得沒心情交流——沒有交流就沒有争吵,而累的時候,兩個人只想互相擁抱着安穩睡覺,哪裏還想得到争不争吵。
宣傳方案終于被國資委認可,所有人都松了口氣。計飛愉悅地給王起澤打電話,他聲音低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問他出了什麽事他也不說,兩人平淡地挂了電話,計飛盯着手機,還是決定問問李陵普到底出了什麽事。她承認,她其實很在乎王起澤開不開心。
李陵普知道她是想打聽王起澤的事,誇張地笑了很久。計飛催促他快說,他在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嘆氣:“計飛,你要知道,起澤不告訴你出了什麽事是怕你擔心。其實我也很猶豫,但我想,告訴你也不是什麽壞事——今天下午工地上出了點事,兩個施工工人從十九樓掉下去,一個被刺穿腸胃,一個斷了一只腿,現在還在醫院搶救。起澤現在估計已經焦頭爛額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歸是影響不好。”
計飛一愣:“工地?”
原來她還不知道高新區那塊地是起澤牽的頭,李淩普解釋道:“政府想把舊城區郊外那塊地打造成高新區,這幾天才開始拆遷,沒想到剛動工就出了這麽大一件事。”
計飛追着問:“事情很嚴重?”
“盡量壓下來吧,只要媒體不曝光,就沒大問題。”李淩普想她肯定不懂其中曲折,便笑着轉開話題:“你別擔心,起澤處理起這些事來游刃有餘。”
下班後,計飛跑去百盛超市買菜。她不能替他分擔,但至少能學着做菜,安靜地等他回家。
王起澤回到家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他進客廳,看到計飛睡躺在沙發上,睡容純淨甜美,真像個天使。他輕輕走過去,停在她跟前俯身親吻她額頭。計飛沒什麽反應,睡容依舊純淨。王起澤一笑,進廚房找吃的。待走近,看到餐桌上那三菜一湯,他不禁愣愣回頭,緊緊鎖住沙發上的人。
菜很涼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做好的,也許是七點,也許是八點。做菜的人睡着了,安靜地睡在沙發裏。王起澤拿起筷子把菜都嘗了一遍,說實話,冷掉的菜嘗起來沒什麽味道,做菜的人手藝也不是很好,但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煩悶的心正一點一點地融化掉。有個人為他擔憂,替他做飯,等他回家,原來這就是平淡。他二十六年來,從沒感受過這種滋味,一旦感受了,就是感動如潮湧。
計飛擔心着王起澤,睡得很不安穩,迷糊中,感覺有個濕軟的東西在自己臉上游走,她睜開眼,見是王起澤,不由微微一笑,溫順地迎接他的吻。
王起澤從來沒有這樣心動過,也從來沒有這樣情動過,他在進入計飛身體時,嘶吼着叫着她的名字。計飛想起他們第一次時,他也是這樣低低喊着她的名字,她當時沒有回應,是因為她不敢相信他已将她印在心底。
情潮過後,兩個人安靜地相擁。計飛其實很想問問他工地的事,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王起澤将腦袋埋進她發裏:“淩普說你打過電話給他。”
李淩普果然什麽事都不瞞他。計飛一笑,點點頭:“電話裏你情緒不怎麽好,我擔心你。”
他心情突然間又好轉不少,圈住她腰身,輕輕道:“過幾天事情就能平息,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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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李淩普說只要媒體不曝光就沒事的話,看來他已經給媒體打過招呼了,不然這麽大一件事,不可能藏着掖着——“上邊知道嗎?”她還是有點擔心。
他悶聲道:“估計過不了兩天就有人來教育我了。”
計飛不傻,聽他的語氣,不是怕上邊正兒八經地派人來調查,而是怕他家裏人教訓吧。她抿嘴一笑:“出了這麽大的事,教育教育是應該的。”
事發後,王起澤心裏其實挺恐懼,忙得焦頭爛額時,父親又打電話來質問他到底怎麽回事。他本來很煩悶,但回家後心情竟然好很多,他知道這都歸功于計飛。他抱着她,逗笑着問:“這幾天一直沒機會問你,那個柳奇雲到底想幹什麽?重新追你?”
計飛撲哧一笑,使勁搖頭:“他就是個陌生人,我管他想幹什麽。”
王起澤用胳膊半撐着腦袋,起身盯住她:“陌生人?你心裏真這麽想的?”計飛笑着點頭。他重新躺回枕頭上,用力抱緊她:“我不管你怎麽想,也不管他什麽目的,反正你是我女朋友。”
他有時候是挺霸道,還有點小孩子氣。計飛憋着笑,在他懷裏使勁點頭。
又過了兩天,計飛一直擔心工地的事,可王起澤不怎麽在她面前提起。她想向李淩普打聽,又怕他取笑。正想着找機會問王起澤,王起澤打電話過來,說是下班後來接她。
她看看時間,才下午三點,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她真有點想他。前臺傳話說有人找她,她跑出去,竟是李淩普。
李淩普笑眯眯地看她:“驚喜吧?”
她笑着迎上去:“是挺驚喜。”
“跟我去躺醫院。”李淩普雖笑着,語氣卻十分嚴肅。計飛不解。他皺皺眉:“起澤遇到點麻煩,我想你應該能幫上忙。”
到醫院計飛才知道李淩普指的能幫上忙是什麽意思。
柳奇雲看到她,也是一愣,既而朝她走近。她皺起眉:“你只是負責這個項目的gg宣傳人員,不是記者。”柳奇雲看一眼她身後的李淩普,淡聲道:“我确實不是記者,也沒懷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你以為我來醫院做什麽?”
計飛被他的話堵住,愣愣回頭望着李淩普。李淩普上前,微微一笑:“柳經理确實沒懷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可你的兩個記者朋友從昨天起一直守在這裏,這讓我們很不放心。”
“兩個小記者,你們也會怕?”柳奇雲掏出煙來,遞一根給李淩普。李淩普沒接,目光淩厲,直直盯住他:“怕倒不怕,就是覺得煩。小貓小狗一大堆,叫起來不甚其煩!”
柳奇雲點點頭:“是挺煩。”回頭望望門診處,“我朋友出來了。不好意思,失陪。”
計飛一愣一愣,完全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待柳奇雲走遠,她才恍然,追上去:“你朋友并不是來采點的,只是來看病,對嗎?”她目光澄明,一如平常,相當篤定。
柳奇雲笑笑:“這種事他們經歷多了,自然就有防心。”他突然鎖住她目光,表情嚴肅:“計飛,你真不知道王家什麽背景?”計飛茫然地回視他。他嘆口氣,誠懇道:“你如果真想跟王起澤長久,就一定要融入他家庭。”
計飛咬着唇不說話。
柳奇雲忽然笑了:“當然,如果你跟他分手,我會很高興。我将一直等你。”他的笑一如以前,溫暖、明亮,不同地是,這次還多了些促狹。
計飛也笑了,拍拍他肩膀以示感謝。柳奇雲伸手替她整了整被風吹散的頭發,笑着走向門診部。計飛回頭時,看到李淩普一張臉陰沉,目光也很陰厲。她覺得莫名其妙,朝他挑眉。他沒好氣地指着二樓窗口:“剛剛起澤在看你。”
這幾天王起澤心情不好,一直在忙着處理工地的事。那兩個工人據說還在醫院裏,起碼要躺到春節後。眼看年關就要到了,還出這種倒黴事,換誰誰煩。王起澤平時在她面前克制得很好,一般不把情緒帶回家。但計飛仍可以看出他近日來漸漸憔悴,至少沒以前那樣神采飛揚了,她挺心疼的。剛剛他在二樓窗口望着她,是否能感受到她的擔心?
她來不及多想,王起澤已從二樓下來。他緩緩走近:“怎麽來了?”
“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你。”她确實想見他。
他緊繃的臉緩和了一點:“我們回家。淩普,剩下的事就麻煩你了。”
李淩普一笑:“我們之間還說這個。”眯着眼上樓去了。
一路王起澤都不說話,氣氛沉悶,計飛看得出他很不高興,她以為是為工地的事,暗自醞釀要怎麽安慰他。
“淩普讓你來勸柳奇雲?看你魅力還不小。”聽不出他是嘲諷還是調侃。
計飛皺眉,解釋道:“我來醫院之前并不知道是他,李淩普說你遇到點麻煩,或許我能幫得上忙,我……一急,什麽都沒問就跟着來了。”
“你一急就跟着來了,是擔心我嗎?”他将手搭在方向盤上,嘲弄道:“看到柳奇雲,是不是更加确信你能幫我?”
計飛不做聲,他已經很累,她不願與他吵。
他嗤笑一聲:“兩個小記者,我還真沒放在眼裏。柳奇雲想撩撥誰?他能撩撥得了誰!也不看看我什麽人,他什麽人!”
第一次見他如此狂妄——他的狂妄原來真是與生俱來。計飛一下子沒了脾氣,只是靜靜看他。他的嚣張,他的霸道,于她來說都那樣陌生,也許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他從來就不是普通人。他與她在一起,大多時候都是溫柔的,收斂了他所有的傲氣和嬌縱。可是,他到底還是那個最有資格狂妄的人,她如何配得上他!
她張了張口,有氣無力地辯駁:“柳奇雲說他那兩個記者朋友只是到醫院看病。”
王起澤嗤笑:“看病?看病要從昨天守到今天,還要扛個照相機?”
計飛終究無可辯駁,一時無言。
他目光如炬,轉而又陰厲地盯住她:“你就這麽相信他?你們分開時都說了些什麽,能讓你那樣巧笑地拍他肩膀、與他眉目傳情?”
這樣的話無法不讓計飛憤怒,她拍打車門:“停車!停車!”她不想再見到他,一定要逃開!王起澤陰沉着臉,将車停靠在路邊。計飛頭也不回地下車,往反方向走去。
是他瘋了還是她瘋了?他心情不好,她卻還惹他生氣,可他憑什麽用“眉目傳情”這四個字來誤會她。也許她在意的不是他的誤解,而是他憤怒時表現出來的狂和傲。他說,柳奇雲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是啊,他有資格張狂。他的張狂讓她恐懼,讓她恍然意識到她與他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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