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讓她滾!”
第1章 “讓她滾!”
“把你剛才說的話給我再說一遍?”
時長榮偌大的巴掌蓋過來,伴随着一聲脆響,轉眼便落在時允的右臉上。
灼燒一般火辣辣的痛感襲來,時允側着頭,卻像失去了感知一般,麻木着,自嗓間發出一聲輕笑。
拇指撫過唇角,落在幹澀的嘴唇上輕輕蹭了蹭,片刻後,時允揚起了頭。
“這可是你讓我再說一遍的。”
話音落地,于衆人注視間,他緩緩擡起右手指向對面,咬着牙,眸中一片森然:“聽好了。”
之後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懷着恨意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讓這個女人,帶着他兒子,滾出我時家的大門!”
“你!”
聽他這麽說,時長榮嗔着雙目,再次擡起了手。
“老時。”
許豔萍叫住時長榮,快步上前,攬住對方的胳膊:“你怎麽還真打孩子啊,咱們話好好說,當心血壓。”
說話間,許豔萍的手已然撫在時長榮的後背上,自上而下給人順着氣。
時長榮單手撐在桌邊,微微弓着腰。瞪向時允那眼神,哪裏像是處了二十多年的父子,倒真跟仇人一樣。
時允望着這一幕,嘴角扯出一聲苦笑。
這兩人,好一出夫唱婦随。
看來該滾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這麽想着,時允眸光平移,卻猝不及防,在空中與另一抹視線交彙。
門廊處安靜站着的男生,看上去比自己略高一頭,沉着一雙黯眸平靜如水,投來的目光不帶任何溫度。
時允愣了一瞬,這才後知後覺。
自己在這兒對着時長榮發狂,宛若一條随時會撲過去的瘋狗。
而與此同時,某個安靜的角落裏,卻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不動聲色地站在那,寂然無聲,也在默默審視着自己。
兩人眸光相接只有那短短的幾秒,時允說不清自己在躲什麽,很快将視線錯開。
五分鐘前,是時允和許家這對母子的第一次碰面。
時長榮未經商量就把人帶了回來,買了個蛋糕,說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慶祝一下。
随後便像知會助理一樣,告訴時允他要跟許豔萍結婚這件事,看上去稀松平常。
這女人之前跟時長榮在家視頻,被時允碰到過幾次。
時允當時沒往心裏去,以為是他從哪又搭上的一個暧昧對象。
卻未曾想,自己爹這一次,動真格的了。
“你要結婚的事,我今天只當做沒聽見。”
時允說着看過來,臉上挂着副不屑的神情道:“你怕不是忘了,我強調過很多次。這個家,從始至終就只能有一個女主人。”
“那就是我媽。”
他說話的時侯刻意頓了頓,聽上去語氣平平,卻帶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堅定。
提到已故的母親,他在某些方面的堅持,在時長榮看來可以說是近乎偏執的。
沒人想去細究原因,提到曾經共患難的發妻,時長榮的眼中,甚至一絲波動的情緒都不曾有過。
他盡力壓着脾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警示時允:“你媽都走多少年了?你一定要在今天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時候提這個嗎?”
“開開心心?”時允重複着這句話,眼底劃過一抹譏笑。
“我提我媽怎麽了?”
他不怕被人聽到,甚至刻意提高了聲線,理直氣壯地反問:“忘恩負義始亂終棄的那個人不是你嗎?為什麽現在提也不能提了?”
“從我媽躺在病床上那年開始,你前前後後換了多少個女伴了?”
“以前的鬧着玩玩也就算了,現在蹦出來一個說是要結婚的。”時允說着,餘光再一次掃到旁邊站着的母子倆,忍着怒意:“你敢把事做到這個份上,被戳脊梁骨也是應該的。”
“你!”
時允話說得不留情面,将時長榮再一次怼到失語。
以前父子兩人之間雖然時不時會鬥幾句嘴,但當着外人的面,這還是第一次發生争吵。
時長榮發現自己之前還真是低估了這小兔崽子,牙尖嘴利,跟他那個內向文靜的媽簡直一點也不像。
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時長榮微微佝起了背,肩膀随着短促的呼吸不規律地起伏着。
“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就是想氣死我是吧?”他問時允。
兩人正對峙着,就在此時,自廚房裏間卻突然鑽出一個人影。
“時總您回來了。”
王嬸手裏端着兩盤剛出鍋的菜,笑語盈盈朝餐廳走了過來,可離得近了才覺察出氣氛的微妙,停在原地,看着面前幾人結結巴巴道:“這、這是怎麽了?”
時允視線回落,這才得了空閑注意到,餐廳的桌子上,竟還放着幾個雕花精致的擺盤,裏面盛着涼菜。
一看就是王嬸剛剛做好,特意給今天晚餐準備的。
挪了兩步走至桌邊,時允垂着眸,慢慢悠悠朝桌面上環視了一圈:“挺豐盛啊,你們都有心了。”
時長榮聽出他話裏的陰陽怪氣,但着實不想再搭理,隧只攬住了許豔萍的肩,往後退了兩步,順帶着狠狠剜了他一眼。
時允今天受的刺激有點多,知道自己沒控制好情緒,但事情已然發展到這一步,他不想再憋着自己,幹脆也就不控制了。
衆人沉默間,他擡起手用力一揮。
下一秒,伴随着尖銳的聲響,染着釉色的瓷盤瞬間化為若幹不規則的碎片,混雜着湯汁和變了形的蛋糕,狼狽地躺在了地上。
“時允!”
罔顧時長榮的高聲呵斥,時允撚了撚手指,吊着一張臉:“你們一家人坐這兒好好慶祝吧,我就不參與了。最近胃口淺,遇到膈應的事兒就犯惡心。”
說罷與時長榮錯了個身,頭也不回地朝玄關走去。
“滾吧!趕緊滾!你小子有種就永遠別回來!”
熟悉的罵聲在背後響起,之後便又聽到許豔萍在一旁勸解的聲音:“老時,別激動,有話跟孩子好好說。”
從衣架上摘了棒球帽套自己頭上,時允緊抿着唇,掩去眉眼間的一絲拓落。
臨出門前,他從即将關上的門縫裏聽到許豔萍說了一句:“臨熙,扶你叔叔去沙發上坐會兒。”
大概是被叫的人沒什麽反應,反正時允也沒回頭看,很快,在門合上的一瞬間,他又從許豔萍口中聽到了方才提起的那個名字。
這次是三個字,連名帶姓,無比清晰。
“許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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