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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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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書睜開眼睛。
她想着坐了起來,感覺頭腦有些昏沉,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中。
床頭的震動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阮辛書發現是自己的電話在響。
阮辛書咳了一聲,接起了電話,“喂?”
開口的一瞬間,阮辛書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像是吞進了刀片一樣疼。
這個症狀她很熟悉,熟悉到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應該吃什麽藥。
“又感冒了?”方希宿問。
阮辛書揉了揉自己的喉嚨,聲音還是有些沙啞,“可能吧。”
她看了一下床頭的鬧鐘,似乎已經響過了一次,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按下了。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距離楚郁到她工作室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
“多久睡的?”方希宿在電話另一頭問。
“九點啊。”阮辛書想了一下道。
方希宿聽了阮辛書的回答很生氣。
“熬到早上九點才睡?你的時間是跑到另一個半球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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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書按了一下太陽穴。
方希宿和她太熟了,以至于這招已經不管用了。
阮辛書沒有接話,拿起電話起身走到了冰箱面前,冰箱裏基本什麽也沒有了,只剩下一顆快要壞掉的洋蔥和不知道多久以前放的啤酒。
阮辛書從冰箱旁邊的紙箱裏抽出了一瓶礦泉水。
她長久不答的沉默肯定了方希宿的猜想。
方希宿打電話本來是問阮辛書今天怎麽還沒有到工作室的,但是現在只能有些生氣地在電話那頭拍了拍桌子,桌子被拍的聲音十分有力地從話筒另一邊傳了過來。
“我上個星期怎麽說的?怎麽說的!”
“……”阮辛書把礦泉水倒了一些進水壺裏,然後放在了爐子上打火。
方希宿知道她不會回答,于是大聲道:“我說降溫了,你要注意身體,不要感冒了。”
——她這樣說過嗎?
阮辛書感覺自己記憶力下降了。
“對不起。”阮辛書嘆氣。
方希宿不聽她敷衍的道歉,并繼續找原因,“你這樣晝夜颠倒,飲食又不規律,怎麽不生病?”
其實阮辛書也對自己的生活作息也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但是,她也确實加了衣服,家裏也提前開了暖氣。
可是她的身體就是這樣,身體的事情哪能那麽随心所欲呢?
“改不過來。”阮辛書的聲音還是沙啞的。
方希宿聽着她那頭的聲音,長長嘆了一口氣,“去醫院了嗎?”
“我不去醫院。”阮辛書很讨厭醫院。
阮辛書小時候也常常感冒,每次感冒她爸就會帶她去醫院輸液。
她爸是個十分粗糙的理工男,自己生活得很粗糙,連帶着自己的女兒也活得十分粗糙。
他覺得輸液打針是治療人的最快最好的方法,于是每次生病,就送阮辛書去醫院打一針或者輸液。
他是個只有在女兒生病的時候才會送女兒上學的父親。
每次去完醫院,他接着就罕見地用車載着阮辛書去學校。
有時他會在送她去學校前帶她吃一頓飯,但不變的是他會在學校門口叮囑她好好上課。
到現在阮辛書也不清楚,那個時候她爸到底是在關心自己,還是怕自己逃學不去上課。
她只知道醫院裏有消毒水的味道,血的味道,化膿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病人奄奄一息的說話聲,咳嗽聲,腳步聲,一切都好像病菌一樣蔓延在空氣裏。
然後她爸站在她旁邊抱着手,看着醫生把針管紮進她的靜脈,然後開着那輛放着讓人窒息的空氣清新劑的車,送她回學校。
每次坐在車上,他們都不說話。
下雨的時候聽着雨刷的聲音,阮辛書的心情就更加煩躁。
每次阮辛書都會想,人不是病了才去醫院,而是去了醫院才病了。
身體已經不健康了,她不想讓自己的心理不健康。
阮辛書從抽屜裏翻出藥片和膠囊,用着沙啞的嗓子對方希宿道:“我吃了藥等會兒就過來。”
阮辛書拿出一瓶常備的急速止咳糖漿,給自己灌了一口後,方希宿在電話那頭擔心道:“你今天還是休息吧?我去和客戶說你今天不能畫了。”
阮辛書頓了一下,她看了一下日歷,現在是周四。
如果是平時,除非實在是病得不能動了,否則她不會想要休息的,但是,今天的工作是要和楚郁見面。
盡管上周她答應了工作,但是直到現在她心裏面還是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客戶’。
她拿着手機許久沒說話,最後同意了方希宿的提議,雖然這種和客戶的日程溝通的工作是通常是交給阮辛書自己來做的,但是今天她實在不想和楚郁說話了。
“那就麻煩你和客戶解釋一下,可以嗎?”
方希宿很體諒地點了點頭,“行,我和她說一下。”
“麻煩你了。”
桌子上的水燒開了,阮辛書拿起水壺,往杯子裏倒了熱水,把沖劑攪勻後,抿了一口。
“沒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方希宿嘆氣,“不要把病拖久了,這次之後你也要多去運動運動了,去那家新開的健身房辦張卡吧。”
“我考慮考慮。”阮辛書說完,把沖劑一飲而盡,健身房的事情一下子又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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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阮辛書從床上睜開了眼睛。
她的腦袋依舊很沉,不知道是不是燒退了一點,她感覺自己有點餓了。
但她沒有絲毫起來做飯的想法,比起起來做飯,她覺得閉上眼睛,餓過去這個方法更實用。
只是,可能因為她已經躺了一天,現在格外耳清目明,翻來覆去也沒能睡着。
于是過了一會兒,阮辛書從床頭把手機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接着點開了外賣APP。
現代社會真的進步了很多。她想。
“……”
她看了一下手機上面的外賣情況,渲市這個時間段還送外賣的地方很少,種類也很單一。
燒烤,火鍋,麻辣燙。
嗯,這些平時她還算喜歡吃的東西,今天看着實在感覺沒有什麽胃口,看着甚至還覺得喉嚨有點痛。
阮辛書摸了摸喉嚨,感覺自己想喝點粥。
最後她選擇了肯德基,因為渲市這個時候還買粥的,也只有這家了。
阮辛書算了算配送費,最後挑了一些感覺能吃下去的東西,躺在床上繼續閉着眼睛。
過了一會兒,門鈴就響了起來。
阮辛書看了一下房間裏面的座鐘,還不到十五分鐘。
“好快。”她不禁感嘆了一聲。
當一個店可以做到全世界,每個地方每個時間段都保持幾乎一致的味道,且速度很快,保證消費者不會翻車的時候,它會成功大概是一種必然。
阮辛書想着咳了兩聲,把退燒貼撕下後就走到了玄關把門打開。
阮辛書伸出手,想要接過自己的外賣。
但門口的人只是微微動了一下,安靜地用手搭上了她的手,“這是要我抱你的意思嗎?”
聽着那人清澈幹淨的聲音,阮辛書撐着的肩膀一顫。
阮辛書看着楚郁,有些想不明白她是怎麽找到自己家的,想來想去最有可能是方希宿告訴她的。
楚郁一只手輕輕手裏的東西放在了玄關門口,一只腳沒有感受到一絲房屋主人內心的抗議地入侵了阮辛書的私人領域,
“我聽方助理說你病了。”
阮辛書吸了一口氣,靠着牆咳了幾聲。
她感覺自己可能還有點低燒,腦袋也有點兒痛。
現在她可能還在做夢。
她轉身有些想要關上門,只是剛有點動作的時候,阮辛書有些沒有站穩,她剛想要伸手找一個支撐物,就感覺身後猛然傳來夏日花香的氣息。
這個氣息溫柔地傳入了鼻腔,阮辛書動作一滞,整個人僵住了。
“阮辛書。”
楚郁的鼻息跟從前一樣在她的脖頸處傳來。
楚郁手指有些冰涼的感覺,讓她身體裏湧現了大量的情感,阮辛書感覺自己更加頭暈目眩起來。
“沒事吧?”楚郁扶上了她的肩膀道。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和風細雨。
阮辛書感到自己更加站不穩了。
她的心裏湧起了莫名其妙的情緒,一種讓她生氣,另一種卻叫她忍不住想要叫面前這人的名字。
阮辛書閉了閉眼睛,“我沒事。”
“我扶你回去躺着。”楚郁扶着她到了卧室。
阮辛書被扶到床邊坐下,楚郁才松開了手。
一時之間,阮辛書感覺自己的肩膀更冷了一點。
“吃藥了嗎?”楚郁輕聲問。
“嗯。”
阮辛書又應了一聲。
她發現自己今天嘴巴有些松,需要格外注意。
她不太靈光的腦袋朦朦胧胧地分析了一下她們兩個現在的關系。
其實也不是很複雜,無非就是兩個。
無論哪個關系,她都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狀态和楚郁見面。
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病了的原因。
畢竟人一生病,就可能做出一些沒腦子的事情。
“還在發燒麽?”
楚郁伸手摸了一下阮辛書的頭,她的手很涼,讓暫時取回腦子的阮辛書不禁躲了一下。
“……”
看着阮辛書的眼神,楚郁安靜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微微地張開嘴,可能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沒能說出來,只是眼睛裏面閃動着微弱的光芒。
阮辛書看着她的眼神,心想她連門都進來了,只要不到她的床上又有什麽所謂,于是又不再看楚郁了。
“我能用一下你家廚房嗎。”
過了許久,楚郁看着她床頭的藥問道。
“什麽?”
阮辛書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楚郁擡起頭看着她,“給你做飯。”
“你為什麽要做飯?”阮辛書的語氣十分不客氣。
“你生病的時候覺得麻煩就會不吃飯。”
阮辛書皺眉。
她想她又不是不會照顧自己。
畢竟她連外賣都點了,怎麽能叫不吃飯呢?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就道:“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楚郁看着她,還是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吃過了?吃的什麽?”
“肯——”
阮辛書收了一口氣,立馬閉上了嘴。
好險,一瞬間‘肯德基’差點脫口而出。
盡管她為了湊數順便點的全家桶套餐裏面有雞肉,有蔬菜,有面包,但在楚郁的認知裏面肯德基依舊是屬于垃圾食品的範圍的。
于是她思考了一會兒後簡潔地道:
“飯。”
阮辛書話音剛落,門鈴又響了。
楚郁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你的朋友嗎?”
阮辛書心裏面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點頭,“嗯。”
——大概是我的老朋友肯德基。
阮辛書吸了一口氣,撐着床頭又坐起了身子。
楚郁看着她的動作,“我去幫你開門。”
“不用,我自己可以……”阮辛書很慌張。
她開始瘋狂在腦海裏尋找一個既可以取外賣又可以不被楚郁察覺的方法,但是可能是平時不怎麽用腦子,現在腦子也不太行,而且這種情況她是一次也沒有遇到過,所以她一時之間沒有想到一個具體的解決手段。
楚郁看着她,“是我不能見的朋友嗎?”
“……”阮辛書不回答,她的确是不太希望楚郁和肯德基見面的。
但楚郁很是貼心地幫她把被子撚了上去,“如果不是的話,你躺着,我去開門。”
阮辛書是想要拒絕楚郁的,可是她又想不出一個很好的理由,也想不出一個遮掩的方法。
總之,事情發生地很快,她還沒有想到借口,楚郁就已經出去了。
然後,她就聽見玄關的門被打開了,先是楚郁和外賣員确認的聲音。
那聲音有些疑惑。
接着是外賣員焦急确認的聲音,“沒錯啊。”
阮辛書覺得自己聽得很煩躁,一下子把頭埋在了枕頭下面。
過了一會兒,楚郁拿着肯德基的外賣走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把頭埋在枕頭下面像是鴕鳥一樣的阮辛書,“你的外賣。”
楚郁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只是問了一句話,“這是你的晚飯?”
阮辛書輕輕側頭,探出了頭來看着拿着全家桶的楚郁。
全家桶和楚郁,感覺十分不搭。
阮辛書面無表情,佯裝嚴肅地‘嗯’了一聲。
楚郁看了一眼袋子裏面的全家桶,“……”
阮辛書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安靜地把肯德基放到了一邊。
“我去給你做點其他的。”
阮辛書覺得她那冷冷的聲音表現出了她對快餐食品的一貫的不待見。
“……”阮辛書又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心裏面覺得自己在自己家,想吃什麽,想做什麽不應該由楚郁指手畫腳。
但是,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地有些說不出口,最後終究是又縮了縮身子,把頭埋在了被子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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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阮辛書都覺得自己可能要睡着了,又聽到了安靜的腳步聲。
楚郁的腳步聲。
——我居然還記得這個腳步聲。
阮辛書閉着眼睛想。
“你買的全家桶我帶走了。”楚郁淡淡道。
阮辛書聽到全家桶這個詞,覺得耳朵很燙。
她感覺自己被戳中了痛點,差點惱羞成怒從床上坐起來張嘴質問楚郁有什麽權利處理她的全家桶。
只是她一坐起來,就看着楚郁把一個餐盤放在了她的床頭櫃上。
餐盤上面放着一碗陶瓷碗,碗裏盛着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一個蓋着小蓋子的小碗。
“這是什麽?”阮辛書指了指那個小碗。
——小碗看着還怪精致的。
是她喜歡的那種中看不中用的碗。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書,陳述事實,“茶碗。”
阮辛書也知道那是茶碗,她想問的是:“……裏面是什麽?”
“奶油布丁。”楚郁語氣很淡。
阮辛書眼睫毛輕輕顫了顫,本來還打算張開的嘴一下子閉上了。
看着阮辛書不說話,楚郁又安靜地把粥盛進小碗裏面,把盛好了粥的小碗遞到了阮辛書面前。
阮辛書接過小碗,不動聲色地瞟了楚郁一眼,又看向了碗裏的粥。
粥上面撒了一些蔥花,看起很更健康,也十分催人食欲。
她慢慢舀起一口粥送到自己的嘴裏。
是她本來就想吃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奶油布丁。
要不是她的手機是指紋解鎖,她差點懷疑楚郁偷看了她手機的搜索記錄。
因為皮蛋瘦肉粥味道很好,所以阮辛書許久沒說話。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有些後悔讓楚郁進來了。
只因為她是個容易心軟的人,現在又病了。
這兩個情況交織在一起真的很危險。她想着又往嘴裏送了一口粥。
具體來說就是她可能會忍不住向楚郁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她是個記得住誰欺負過自己的人。
她記得住幼兒園的時候秦廷森搶過自己蛋糕上面的草莓,記得住宋旻小學的時候在她畫好的畫上面用油性筆添了一只豬頭,也記得那天楚郁頭也不回的背影。
阮辛書想着‘哼’了一聲。
她很害怕現在自己一個嘴軟就原諒了,于是只能一口又一口地喝粥。
她喝着喝着感覺眼睛有點熱。
——我真沒出息。
“慢一點吃,阮辛書。”
楚郁伸手拿紙巾擦了一下她的嘴角,又慢慢地給她碗裏添上了粥。
她聲音很溫柔。
阮辛書吸了一下鼻子。
——不要想太多,這個人從以前就很擅長這一套。
作者有話說:
1,這篇是現在的。不知道你們熟悉“--”和“---”沒有,希望我沒有打錯。
2,估計你們已經了解主角性格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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