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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聖誕夜的這天晚上，有許多巫師湧到霍格莫德參加聚會，三把掃帚酒吧裏人山人海，羅斯默塔夫人端着火焰威士忌在人群中穿梭，來自英國各地的男巫女巫們聚集在這裏，只為了在酒桌碰上一杯。街道上張燈結彩，還未到入學年齡的小巫師們央求着父母去蜜蜂公爵購買限量的聖誕大禮包，在街道中央，有個化作小人形狀的火焰在跳着踢踏舞。

在這樣一個熱鬧而歡快的夜晚，豬頭酒吧也同樣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當阿不思·鄧布利多走進門，平時陰暗的小屋被數十盞蠟燭照得亮堂堂的，幾個帶着兜帽的巫師擠在角落邊喝酒邊唱歌，有兩個醉倒在了桌子底下，兩個渾身籠罩在黑色長袍裏女巫正在吞雲吐霧。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光臨，只除了坐在吧臺後面的酒吧老板。

“好嘛，真是稀客。”那個人又高又瘦，有着長長的灰色胡子和頭發，把自己包裹在深色的長袍裏，看起來灰撲撲的，而且不好相處。

鄧布利多在吧臺前落座，他看起來神情嚴肅，若有所思，蔚藍色的雙眼閃爍着光芒，似乎成了整間屋子裏最引人注目的存在。酒吧老板皺着的眉毛微微松開，打量了一番來客，才慢吞吞地說道：“唔，看來你似乎遇到難題啦。”

“阿不福思。”鄧布利多擡了擡手，在周圍布下隔音咒，“你絕對想不到，我今天晚上在舞會上看見了誰。”

他的弟弟聞言擡了擡眉毛，詫異地說：“我想不起來能有哪個人讓你感到如此震驚，阿不思。在如今，居然還有人能讓你抛下整個學校，在聖誕夜跑到我的地盤裏來談心？讓我猜猜，難道是你的那位神奇男孩給你了什麽驚喜？”

他苦笑了一下：“這确實可以稱得上是‘驚喜（surprise）’，我想。”

“那麽，勞煩你告訴我。”

鄧布利多沉默了幾秒鐘，罕見的，他的臉上不再表現出诙諧輕松的神情。修長的手指伸進口袋裏，掏出一個裝着白色絲絮狀物體的水晶瓶，和刻着繁複花紋的石盤。

“我想你需要看看這個。”他說，“但這恐怕不能為你解答疑惑，阿不福思。在看完之後，你可能會變得和我同樣迷茫。”

哈利花了大半個夜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空微微泛起了白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夢中他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裏，然後被許許多多藍色的裙子纏在一起，捂住了口鼻。他拼命地掙紮着，忽然一個清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呼——呼——”

他猛地從夢中驚醒，發覺自己像是躺在水裏，身上的床單和枕頭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煩躁地将身上的襯衫扒掉，抱着被子倒在那兒發愣。

夢裏最後貼在他嘴上的是什麽呢？他下意識地将手指放在唇上，輕輕摩挲着，接着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原本就滾燙的臉幾乎可以烙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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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該死！”他動作輕盈而迅速地溜下床鋪，左右環顧着，迪安和納威還在呼呼大睡，但羅恩的帷幔已經在動了。于是他蹑手蹑腳地飛快穿過寝室中央，沖進了盥洗室裏。

他站在鏡子前，鏡子裏的少年瞪着翠綠色的眼睛，眼角藏着紅血絲，皮膚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鳥窩似的黑發亂糟糟的豎在腦袋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後側過身在鏡子裏照了照自己的手臂。感謝霍格沃茨的夥食，他現在看起來和一年級時的難民營兒童完全不一樣了，營養充足，皮膚有着健康的光澤，甚至能看到一點點隐約的肌肉。

等等，他為什麽要想這些？

“梅林吶，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捂着臉呻_吟着，順着洗臉池緩緩地蹲下，這時盥洗室的門忽然“砰砰砰”響了起來。

“哈利！你沒事吧！”羅恩在外面大喊着。

他趕緊穿好衣服開門出去，他的好哥們正依着床柱打呵欠：“你該不會是在盥洗室裏滑到了吧，老兄。”

“借你吉言。”他從西莫身邊擠過，來到床前将毛衣、領帶和長袍一件件套到自己的身上。過了五分鐘，羅恩忽然叼着牙刷沖到他的面前，噴了他一臉泡沫：“你還沒告訴我呢！哈利，昨天晚上和你跳舞的那個美女是誰！？”

哈利系領帶的手頓時停住了，他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意識到整個宿舍的人都正盯着自己看才反應過來。他尴尬地将領帶拉好，含糊着說：“他、呃……她不讓我告訴你們，說是不喜歡別人老是注意她。”

“梅林，她可真是整個聖誕夜最美的女生，比芙蓉還美！你居然能邀請到她！”迪安抱怨着，可他們都沒好意思再追問喀戎的身份，只有羅恩緊追不舍，眼神明顯在說：你別想把我當傻瓜。

哈利無奈地捂住了臉，他已經可以想象今天一整天別人對他的狂轟亂炸了，尤其是赫敏和羅恩。

事實上正如他所預料的，赫敏和羅恩假裝相處得非常愉快，仿佛昨晚發生争吵的并不是他們一樣。同時為了化解尴尬，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矛頭對準了哈利，把他拽到四樓的露天走廊，逼迫他老老實實對他們解釋清楚，不允許有任何遺漏隐瞞。

“我煩着呢！”他憋紅了臉，“我要去思考金蛋的秘密了！”

“你騙不了我，哈利，少裝蒜了！”赫敏雙手叉着腰，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棕色的卷發亂蓬蓬的，看上去有氣勢極了，“今天你要是不坦白，我就讓弗雷德和喬治發動整個城堡的眼線去把那個女生的真面目揪出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是要自己說呢，還是怎麽？”

哈利簡直無語凝噎，用眼神怒斥着兩個好友，然而效果不佳。

“我數十下——”

“好吧，我招。”他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是扛不住的。在好友迫切的目光底下，他不安地搓了搓手，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捂住面孔的沖動，支支吾吾好一陣子，才道：“其實就是……喀戎啦……”

“什麽？”他們沒聽清。

他深吸口氣：“是喀戎！”

露天走廊裏安靜了幾秒，赫敏和羅恩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被寒風吹成了堅硬的冰雕。随後，羅恩蠕動了下嘴唇，道：“所以，其實你在騙我們喽？你不好意思告訴我們，最近兩個月晚上出現在你鋪位的是個漂亮姑娘，所以對喀戎的性別撒謊了？”

“可是，她不像呀。”赫敏很糾結，“喀戎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女孩。”

然後他們齊刷刷地瞪着哈利，他幾乎可以猜測他們快速運轉的大腦裏在想些什麽，也許開始懷疑他晚上和喀戎都做過什麽了。

他的臉越憋越紅，感覺自己整個人要像煙花禮炮那樣炸開，可此時心中卻翻滾着奇特的沖動。他的感性戰勝了理性，大腦首先自主做出了反應：“不，他是男的。”

他們又沉默了。

“喀戎是男的。”他繼續說，不想管赫敏和羅恩的表情，“他一直都是男的，只不過穿了裙子陪我參加舞會。我知道你們會很吃驚，相信我，在我看到他的時候，震驚絕對不會比你們少。我在前幾天告訴他我沒有邀請到舞伴，于是他暗示我聖誕節晚上會有個驚喜，我不知道是這個，但是，老實說，這真不賴。”

“所以，”赫敏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他是喜歡你還是怎麽？”

熱氣湧上了哈利的臉龐。

“我不知道。”他迷茫地說，“大概吧，我沒問他，我們沒怎麽言語交流。但是，你們瞧，夥計們，我想他大概是有點意思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想和你們讨論讨論，我究竟該怎麽辦？我是說，該挑明還是裝傻？”

羅恩仍舊沉浸在驚吓裏沒有回神，赫敏則擺出了思索的表情，仿佛在研究一道算數占蔔題：“首先，告訴我，哈利，你是同性戀嗎？”

“我、我可能是吧，畢竟我對他很有感覺。”他緊張地回答，“這很重要嗎？”

“當然，你得搞清楚你是不是喜歡男性，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你先想想，自己是在何時喜歡上喀戎的？是在昨晚之前，還是你們親密之後？介于他是以女裝參加舞會的，你必須問問自己，你喜歡的僅僅是女性外表的他，還是他平時的模樣。”

哈利立刻明白了赫敏的意思，他仔細地回憶了一番過去和喀戎的接觸，其實在很早之前，他們倆已經有情愫在冒頭了。

“坦白地說，他不管怎樣都是好的。”

“這可真讓人嫉妒。”羅恩終于緩過神來了，他看上去并不對這段可能産生發展的關系感到排斥，“你只要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就自動有位一百年前的帥哥掉在你的床上，他還同時可以變成絕世美女。”

赫敏沒理他，而是尖叫起來：“我忘了這個！哈利，現在關鍵不是你們的感情，而是時間！他是一百年前——”

“什麽一百年前？”

“你們在讨論什麽，羅納德？”

弗雷德和喬治一左一右地從附近冒了出來，把他們吓得半死，不過雙胞胎似乎并沒有聽見他們談話的詳細內容。弗雷德走上前勾住了哈利的脖子：“波特先生，我們現在要正式采訪你，關于昨晚那位迷人的女士是誰呀？”

“她看上去和我們同齡呢！站在你身邊比你高出一個頭！”喬治緊接着說，“你不是說不和個子高的女生參加舞會嗎？可你還是和高你一英尺的女士跳舞了哦！”

說完他們哈哈大笑，模仿着哈利和喀戎的舞姿嬉鬧着跑遠了，似乎忘記了剛才弗雷德的問題，哈利由衷地為他們的體貼而感激。

“看來喀戎在霍格沃茨出名了。”羅恩說，“據說斯萊特林開了賭局，他們堅持認為喀戎是因為面目猙獰不敢示人，所以才帶面紗的。”

“去他們的吧。”哈利說。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昨晚斯內普似乎已經對喀戎的身份産生了懷疑和好奇，如果大家繼續锲而不舍地追蹤下去，會不會驚動鄧布利多教授？鄧布利多教授會不會也對這種八卦消息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