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意識到他已經不在屬于自己的時空之後，阿不思需要思考的事情又多了一項。除了怎麽離開紐蒙迦德監獄之外，他還需要考慮自己該如何回到原來的時空，或者，更加膽大一些，比如跨越英吉利海峽去霍格沃茨找哈利。

毫無疑問，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個天馬行空的想象，但阿不思決定去嘗試第一步。

他已經确認過口袋裏裝着的門鑰匙确實遺失了，而且那天他和阿莉安娜被送到紐蒙迦德來，顯然不可能是門鑰匙的作用，那麽問題一定出在別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他研究時空重疊的那些道具。不過如今，他也沒有辦法檢查了。

他不能肯定自己會在這個時空停留多久，但他也不能浪費時間苦等着。于是，阿不思把目光投向了紐蒙迦德監獄裏的那些禁锢魔法上。

如果他能解開這些魔法……

阿不思從來不認為他是個自大的人，他知道這座監獄想必是許多魔力高強的巫師合力建造的，禁锢這裏的魔法也許他要學習很久，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

“你想做什麽？”

當格林先生看見他站在距離牢房門口二十碼的時候，驚訝地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在阿不思的面前，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淺綠色的圓形圖案，上面刻畫着令人眼花缭亂的古代魔文，當它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空氣仿佛在劇烈地壓縮，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最好離它遠點。”格林先生語氣低沉地勸誡道，“否則你會被壓成肉餅。”

“格林先生。”阿不思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你認識這些古代魔文嗎？”

背後的牢房如往常一樣沉寂，對此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和格林先生談話時，對方經常會無緣無故陷入這樣的沉默。又過了幾十秒，他才聽見對方說道：“認識，可那有什麽用？”

這樣的回答令阿不思感覺毫不意外，通過這幾天的接觸，阿不思已經了解到格林先生的學識有多麽地豐富，要說他看不懂這座監獄裏禁锢他的古代魔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阿不思的大腦飛速地轉動着，已經在思考下一步怎麽做，背後的牢房裏又開口了。

“你不會認為我可以幫你解開這些魔法吧？”

“不可以嗎？”阿不思轉過身。

他看見格林先生抿着嘴，眉頭微皺，額間密布着陰雲，顯而易見此時此刻心情并不佳。他的目光落在淺綠色的魔法圖案上，仿佛被刺痛了一般，飛快地将視線轉向了別處。

Advertisement

“動動你的腦子，就算我知道這些古代魔文又能怎麽樣？整座紐蒙迦德的存在就是為了囚禁我，哪怕我能看懂它們，我也不可能嘗試解開，只要我一觸碰到，就會驚動這裏的獄卒。”

“可我剛來到這裏，你就告訴我這裏沒有獄卒。”

格林先生仿佛射着利箭的藍眼睛淩厲地盯着他，有那麽一剎那，阿不思有種對方其實是在針對自己的錯覺。

“的确，這裏沒有獄卒。但你不會認為，把我關進來的人會放任不管吧？”

知道格林先生也許回錯了意，阿不思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理直氣壯。“呃……格林先生，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請你幫我解開這些咒語，或者換種說法——教我怎麽解開。我并不是指……嗯，讓你自己解開。”

囚犯冷笑一聲：“是嗎？我還以為你要我帶你一起越獄呢。”

阿不思嘆了口氣。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樂于助人？”阿不思想了想，說道。

格林先生曲起了嘴角，他看起來被激怒了，雙眼閃爍着灼熱的亮光，讓人不敢直視。拴着他的鎖鏈忽然間亮起了刺眼的白光，上面的古代魔文一個一個浮現了出來，好像飄在了空中。只見格林先生的表情猛地抽搐了一下，跌坐在木板床上，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阿不思閉上了嘴，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剛才對方動了想要攻擊他的念頭，以至于被禁锢他的魔法反噬了。

“我不會幫你的。”格林先生聲音沙啞地說。

談話不歡而散。

晚上，阿不思和阿莉安娜坐在隔壁的牢房裏，喝着半冷不熱的蔬菜湯。監獄裏唯一住着的三個人中氣氛有些僵硬，已經過去了一整天，他和囚犯先生沒有交流過一句話，好在對方還記得按時給他們食物。

阿不思低頭看着膝蓋上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寫上了許多咒語符號，畫着普通人看不懂的圖形。他拿起羽毛筆，劃去了一些部分，又重新寫上什麽，不時地擡起頭，觀察着監獄石壁上刻着的魔文。

“我們能成功嗎？”阿莉安娜輕聲說，咬了一口手裏的全麥面包。

“一定可以的。”阿不思安慰她道，擱下手裏的筆記本，将餐具收拾在一起。他側耳聽了聽隔壁的動靜，格林先生似乎按照習慣在發呆，黑暗中沒有傳來丁點聲音。他摸了摸妹妹的頭發，端起盤子走到了隔壁牢房門口。

“格林先生？”

牢房內一片安靜，借着昏暗的燈光，他看見囚犯正半躺在木板床上，腿上蓋着塊破破爛爛的毛毯，上面打着補丁，毛線都起球了。他彎腰将餐盤放在地板上，然後盤腿坐在了門口，兩人相對沉默了幾分鐘，阿不思開口了。

“抱歉，格林先生，我白天說得有些想當然了。”他語氣誠懇，“我并不是想要故意激怒你，我說的那些話也不帶別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急躁，我在這裏停留的日子實在太久了，如果我再不離開，也許我的家人朋友們會擔憂我和安娜出了意外。”

囚犯一聲不吭地盯着牆上的青苔。

“你知道，我們英國的局勢很不好。”阿不思繼續嘗試，“阿茲卡班發生越獄之後，原來魔法部派往霍格沃茨的特派員都回去了，他們已經無暇顧及學校。雖然霍格沃茨被稱作英國最安全的地方，但事實上那裏已經發生過很多起意外，我的朋友們——”

“朋友們？”格林先生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似乎含着某種冷嘲熱諷的意味，“比如說，哈利·波特？”

阿不思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哈利居然如此出名，連遠在德國一個已經被關押五十年的老人都知道他的名號。“是，我和哈利同樣都是格蘭芬多的學生，神秘人和食死徒都想要殺死哈利，萬一他們覺得我失蹤和食死徒有關系的話……”

“在我看來你并不用擔心，反正你好好地活着呢。”

可我又沒有犯罪。阿不思忍不住在心裏反駁道，當然，他清楚這種話可不是現在能說出口的。

“哈利·波特。”格林先生念着這個名字，仿佛是在研究着什麽，語音在舌尖上轉了一圈。這種帶着某種含義的語調讓阿不思提心吊膽——難道在他看來，哈利也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聽說，哈利·波特是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得意門生。”囚犯的嘴角彎起一道弧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閃閃發亮的麻瓜燈泡，神情顯得高深莫測，“外界都是這麽傳言的，鄧布利多把他培養成了繼承人。”

盡管覺得對方不可能意有所指，但阿不思還是感到臉上發燙。他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十分平靜，鎮定地回視着對方：“鄧布利多教授的确很關心哈利，但培養繼承人的說法絕對是謠傳。”

“你和哈利·波特很熟？”格林先生說，“你們好像不是一個年級的吧？”

“是、是的。”阿不思悄悄地深吸了口氣，“但我知道他們的關系，我是說，鄧布利多教授就把哈利當做自己的……孩子，比起對抗神秘人來說，顯然哈利的安危更加重要。”

“你很了解他們。”囚犯步步緊逼地說。

阿不思沒有立刻接下他的話，而是垂下目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顯現出慌張之類的情緒。他迅速地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和哈利的關系告訴對方——這很可能沒必要，格林先生看起來不像是寂寞到對青少年的羅曼史感興趣的人，況且冒然地暴露自己的親密關系也許會帶來嚴重的麻煩。

再說，哈利的身份本身就是個麻煩。

“哈利是我們學院的風雲人物。”他說，“誰不知道他呢？”

格林先生依舊盯着他，似乎想要尋找着某些東西。“現在我有些弄不清楚了……”他低聲說着些什麽。

阿不思沒有認真去聽，他在思考着如何展開這個話題，剛開始，他是想裝作自己很擔心親友，又和對方說了關于伏地魔的事情，企圖喚起囚犯先生的同情心。可惜他失敗了。

大概還沒有到火候。他皺着眉，猶豫着接下來的話題。

“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理由幫你。”在他陷入為難的時候，格林先生揭穿了他的想法，“你可以認為，我在這裏孤單太久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說說話。你和你妹妹剛好來到了這裏，能夠陪我聊天。”

“但我們剛來的時候，你就分給了我們吃的。”阿不思說，“我認為你是個友善的人。”

牢房裏響起了大笑。

“朋友。”格林先生的笑聲漸漸低了下去，化為了冷笑，“用謊言是換不來友善的。”

阿不思感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當面被人揭穿在撒謊的感覺實在不怎麽好，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心中飛快地衡量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對方的神色，考慮到這裏是在德國，而對方不可能和伏地魔有什麽聯系，阿不思把心一橫，下定了決心。

“其實……”

他斟酌着語句，看見格林先生的目光認真地注視着自己，等着他坦白。

“其實我是哈利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