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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哈利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

他在被子裏動了動，感覺自己胳膊底下壓着什麽東西，伸手摸了摸，發現是自己昨晚睡前看的古代魔文課本。耳邊的讨論聲越來越響，他揉了揉頭發，掀開帷幔半眯着眼睛朝外面看去：“你們在說什麽？”

“你知道嗎？”迪安用一種很神秘的語氣對他說道，“格林德沃昨天死了。”

“誰？”哈利一下子沒有想起來“格林德沃”是誰，還以為是魔法部官員什麽的，他愣了幾秒，問道：“怎麽死的？難道是伏地魔——”

寝室裏回響着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迪安和西莫面面相觑，這時候納威從旁邊的帷幔後面探出頭來：“是蓋勒特·格林德沃，半個世紀以前非常邪惡的黑巫師，後來被鄧布利多打敗關在德國的監獄裏，現在他死了。”

哈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想起來了，鄧布利多教授的巧克力蛙卡片上面有提到這個名字。”

“據說今天歐洲各地都有舉行慶祝活動。”納威說。

“慶祝一個人死了？”宿舍的門打開了，羅恩從外面走進來，穿着格蘭芬多魁地奇隊的隊服，手裏拿着哈利的火弩/箭，“這種事情和我們又沒什麽關系，你們一大早起來就跟德國人似的興高采烈。起來，哈利，你不想安吉麗娜沖進來朝你大吼吧？”

烏姆裏奇還在霍格沃茨擔任教授的時候，曾經要求審查所有的魁地奇球隊，甚至一度想要禁止哈利參賽。不過她的打算随着食死徒的壯大半路夭折了，現在新來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壓根不想插手霍格沃茨的事務，但哈利對魁地奇的熱情卻突然之間減少了。

自從發生過許久見不到喀戎的事後，哈利很難有安心的時候，再加上伏地魔的夢境、折磨人的大腦封閉術課、以及讓所有五年級都緊張兮兮的O.W.Ls考試，他幾乎沒有時間再去想着魁地奇了。最近的幾場比賽，他都發揮不好，讓安吉麗娜像只母獅子一樣在場地裏亂吼。

今天城堡裏的氣氛有些奇怪的變化，不管走到哪裏，哈利都能在別人的談話裏聽見諸如“格林德沃”、“黑巫師”、“德國”之類的單詞，大家的臉上充斥着截然不同的神情。

“我媽媽告訴我，在她小時候，幾乎是聽着與格林德沃有關的故事長大的。”羅恩說，“那個時候神秘人的勢力還不像十年後那樣龐大，大家都說‘如果不是鄧布利多在，格林德沃就要打到英國來了’，後來就變成了‘神秘人也許會成為第二個格林德沃’，再後來，他的名字就幾乎不出現了。”

“為什麽？”哈利問。

“因為神秘人崛起了。”他們走到魁地奇球場上，今天是難得的晴天，萬裏無雲，金燦燦的陽光讓人心情舒暢，“比起已經被囚禁了幾十年的外國人，當然是神秘人更讓大家害怕。有誰會再提起失敗者呢？”

“既然如此，為什麽今天所有人都跟喝了歡欣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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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津津樂道的就是當年鄧布利多打敗他的那場世紀決鬥啊！據說曾經旁觀過那場決鬥的巫師都表示，以後再也不可能看見那樣偉大的場面了，正是因為那場決鬥，才使得鄧布利多成為了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被全世界的巫師所熟知。”

哈利張了張嘴，還想問些什麽，卻沒有發出聲音。他忽然間感到某種情緒從心底湧了上來，可能是羞愧或者別的什麽感覺，他今天才發現，之前他口口聲聲說着“鄧布利多是最偉大的巫師”，卻不明白到底是如何偉大，不知道鄧布利多的成就起源于哪裏。城堡裏到處都可以聽見談論的聲音，反倒是他對此一無所知。

這導致他今天的表現一塌糊塗，當中午他在更衣室換長袍時，還能聽見外面安吉麗娜的怒吼。

“聽說你今天心情不好？”禮堂的格蘭芬多長桌上，赫敏一邊掰着塊奶酪蛋糕一邊問道，“安吉麗娜肯定發了很大的火，連喬治和弗雷德都要夾着尾巴做人。”

“沒什麽。”哈利嘟囔着，切着盤子裏的醬汁牛排。

附近的幾個人還在談論早上的報紙，哈利悄悄地看了一眼，似乎瞥到了張黑白照片。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顯然并不是真的集中在蓋勒特·格林德沃身上，他們只關心當年決鬥的細節：魔法有多高強、決鬥有多危險。

報紙被扔在了哈利的旁邊，他翻開到海外新聞，映入眼簾的是張威嚴的面孔。

那大概是格林德沃五十多歲時候的相片，他穿着件深色的巫師袍，樣式考究，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嘴角帶着一絲淡淡的、輕蔑的笑容。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雙眼，氣勢淩人，注視着鏡頭時，讓人有種想要發抖的錯覺。

“他長得還是挺帥的，對嗎？”金妮在長桌對面問。

“如果他不是黑巫師的話，我想有很多女巫會愛他。”赫敏附和着。

“像洛哈特那樣？”羅恩突然插嘴道。

赫敏給了他一個白眼。

哈利沒有去看他們，而是盯着《預言家日報》，當他看着格林德沃相片的時候，總有種緊張的感覺，好像心髒被一雙手狠狠地攥住了似的。那張面孔非常陌生，他可以肯定，以前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不好的預感就這樣莫名其妙出現在了心中。

他擡起頭，視線慌亂地往教師席上掃去，鄧布利多并不在那裏。

“早上鄧布利多有來禮堂吃早餐嗎？”他問。

“沒有。”羅恩說，“他不是那麽喜歡出風頭，對嗎？”

“今天是什麽節日嗎？”阿不思問。

他牽着阿莉安娜的手，站在一條狹窄的巫師街道上。四周張燈結彩，巫師們穿着五顏六色的長袍，帶着花裏胡哨的巫師帽，手裏捧着鮮花和糖果，興奮地交談着，臉上洋溢着激動的笑容，樂得合不攏嘴。每當有熟人相遇時，他們都會大喊一句：“萬歲！”然後緊緊擁抱在一起。

為了融入氣氛，阿不思給自己換上了藍色的長袍，脖子上挂着一串藍鈴花，阿莉安娜則是披着粉色的鬥篷，頭頂戴着花環，手裏捧着滿滿的一袋糖果和糕點。他們穿梭在人群中，聆聽大家熱烈的交談。

他發現年輕人的臉上幾乎都是熱切的笑容，大聲嚷嚷着，啤酒館裏傳來高亢的歌聲和跺腳聲。而上了年紀的巫師，則更多的是眼含熱淚，仿佛喜極而泣般，有的握着好朋友的手，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不知道。”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已經快二十年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了。”

走在他們身後的就是被阿不思從監獄裏帶出來的格林先生，他被迫（顯然是阿不思的要求）穿上了一件鮮綠色的長袍，頭頂戴着禮帽，整個人洗刷了一番，顯得神清氣爽，灰色的胡子和長發十分飄逸。不過他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我們最好不要這麽招搖。”他說，“如果有人認出了我，你們就有麻煩了。”

“我早就考慮到了這點。”阿不思說，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外駐足，“你手腕上的那個咒語不光可以限制你的魔力和行動，還可以改變你的相貌。再說，你都二十年沒有刮胡子了。”

“萬歲！他終于離開了！”

“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天真的來臨了！”

幾個人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進了旁邊那家酒館。格林先生皺了皺眉，盯着兩兄妹看了會兒，沒有從他們的表情裏發現異樣。“我看你真是不着急。”他說，“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想辦法到英國去。”

“我當然在想。”阿不思說，“可我也需要先弄明白這個……嗯，國家。”

他牽着阿莉安娜走進了酒館，裏面暖烘烘的，充斥着歌聲和歡笑聲，大家邊喝酒邊玩着巫師游戲。他們在角落裏坐下，阿不思給自己點了杯火焰威士忌，給阿莉安娜要了黃油啤酒，然後轉過頭用詢問的眼神望着格林先生。

“薄荷威士忌。”囚犯——哦不，逃犯先生說。

酒保端着托盤走過來，阿不思叫住了他：“不好意思，我是外國人，第一天來德國，請問你們這裏是在慶祝什麽節日嗎？”

“沒有一個節日比這更快樂！”酒保大喊着，臉色泛紅，顯然也喝多了。

“那……”

“鄧布利多萬歲！”酒保突然冒出一聲吼，緊接着像是點燃了炸藥似的，整個酒館裏的巫師都喊了起來，他們使勁地跺着腳，拍着胸脯，激動地哇哇大叫，阿不思感覺自己像是進了動物園。更讓他吃驚的是，整個酒館裏的人，似乎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茫然地望了眼坐在對面的格林先生，可惜對方反應平靜，好像只是聽到了無關緊要的新聞。

“他們在慶祝蓋勒特·格林德沃的死亡。”他簡短地解釋着，“格林德沃被阿不思·鄧布利多打敗後，關押到了現在，今天他死了。”

“……鄧布利多教授？”

“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最偉大的決鬥。”格林先生嘴角勾勒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以為你作為他的學生，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

“咳。”阿不思清了清嗓子，“當然知道，我剛才只是一時間沒聽清，你們德國人講話太快了。”

對方沒有回應，而是盯着他看。

“這是應該慶祝呀。”阿不思說，腦海裏浮現出了另一個自己那張愁容滿面、疲倦不堪的臉龐，“我想鄧布利多教授今天一定可開心了，要多吃幾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