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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你還不明白嗎，格林德沃？”阿不思說，“我和校長，既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

說完這句話後，阿不思長長地出了口氣，好似把壓在心口沉甸甸的鐵塊扔到了地上。靜谧彌漫在校長室裏，畫像們嘀嘀咕咕的聲音聽不見了，噴着蒸汽的銀器也不再發出哧哧的響聲，他和鄧布利多都注視着格林德沃，等待他的反應。

阿不思猜不到格林德沃會如何回應這句話。如果按照對方之前的脾氣，肯定會氣得跳起來反駁，指責他在撒謊，但此刻卻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展現出沉默的态度。

這時候鄧布利多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旁邊折射着漂亮光暈的水晶櫃前，從裏面拿出一小瓶薄荷酒，又變出兩只水晶杯子，分別倒了半杯。他返回扶手椅邊，把其中一支遞給了阿不思。

阿不思伸手接過，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自從昨夜偷偷潛入魔法部，他就沒有碰過一滴水，再經過剛才和格林德沃的一番激烈争吵，他這才發現自己喉嚨火燒一般地疼痛，仿佛要冒煙了似的，忍不住咳了兩聲。

鄧布利多聽見咳嗽看了他一眼，又給酒杯裏加了兩個冰塊。

“……我明白了。”阿不思喝下第一口酒的時候，格林德沃說道。他的嗓子同樣低沉沙啞，讓阿不思想起了大火過後幹枯的樹木，但鄧布利多似乎沒有注意到，并沒有順便也給他倒一杯飲料。  “你想讓我知道，我一開始插手就是錯誤的。”

“看來你還是保留了理智的。”鄧布利多說，“我們談論的重點從來不是你在魔法部給我們制造的一系列麻煩，而是你利用喀戎從紐蒙迦德越獄，在我看來，這兩者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格林德沃低垂着目光，沒有去看他。

“好了，看來我們都解釋清楚了。”鄧布利多忽然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他望向阿不思，“現在我需要你去了解一些事情，喀戎，比如說今天早上的報紙，看看昨天發生的魔法部的事件媒體獲知了多少。”

“但是，先生。”阿不思指了指被綁在椅子上的逃犯，“他怎麽辦？”

“這要基于今天的報道了。”鄧布利多回答，“其實我更希望他越獄的事情被曝光出來，我們就可以借勢把他送回紐蒙迦德（格林德沃擡頭看了他一眼）。但我覺得這不太好說，我還需要跟鳳凰社的朋友們商量一下。”

“為什麽不呢？”阿不思問，“難道我們不能直接把他送回去嗎？”

鄧布利多無奈地搖了搖頭：“紐蒙迦德的那群人并不像魔法部那樣好糊弄，格林德沃在歐洲造成的影響遠比英國強烈，如果他越獄的事情被曝光，很可能引發群衆的恐慌。他們會問，為什麽格林德沃會輕易從紐蒙迦德越獄呢？紐蒙迦德有哪裏存在不為人知的隐患？他們會認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次他被我抓住了，那麽下次會發生什麽呢？而一旦成立調查委員會，勢必會發現問題。”

“難道紐蒙迦德的看守真的存在弊端？”阿不思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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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鄧布利多笑了笑，“否則你是怎麽帶他離開那裏的呢？”

好似一串電流從他的血液裏竄了過去，阿不思猛地一怔，恍然大悟地說道：“其實當時我也很奇怪，如果紐蒙迦德是你親自設下的禁锢魔咒，為什麽我只花了幾天就立刻解開了。但我當時急着離開，沒有仔細思考。”

校長說：“因為問題就出在這裏——只要是你，就能輕輕松松把他放出去。”

“所以如果成立調查組，他們就會發現這一事實，對嗎？”阿不思問，“只有你、我能打開，我是‘不存在’的，所以肯定是你放走了格林德沃。”

“其實他們不一定會懷疑到我身上。”鄧布利多揮了揮手，校長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但能提前避免一些麻煩，我們有什麽理由不去做呢？”

阿不思點了點頭，将水晶杯裏剩下的薄荷酒一飲而盡，喉嚨裏頓時清涼一片。他起身離開座位，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住了。

“先生，我可以讓別人看見我的相貌嗎？”

他在潛入英國之前和格林德沃都對自己的臉部施了魔法，但既沒有用複方湯劑，也不是大幅度的變形術，否則在海關會觸發警報。後來和伏地魔交戰的時候，咒語就因為沒有足夠的魔力維持而消失了，他現在正頂着自己的臉。

“我想最好不要，魔法界還是有很多人認識我年輕時的模樣的。”鄧布利多說，從口袋裏掏出魔杖，對着他在空中輕輕比劃了一下。

阿不思只覺得臉上有一陣涼風吹過，當他去看金屬門環上自己的倒影時，他總覺得他的相貌并沒有變化，但哪裏看上去不一樣了。而當他轉移開視線的時候，居然立刻忘記了自己剛才看見的那張臉的細節。

他驚訝地擡手摸了摸臉。

“一個小把戲而已。”鄧布利多說，“除非是你希望對方能記住你長什麽樣，否則你就是和他天天見面，他也分辨不出你是誰。”

“真有趣。”阿不思說，“你能教教我嗎？”

“當然，随便什麽時候都可以。不過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忙打探一下外界的消息。”鄧布利多說，“我和格林德沃還有其他一些話要說。”

阿不思不由地在心裏猜測他們到底要說些什麽，但他知道這是那兩個人的私事，于是他走出校長辦公室，讓門在背後合上，隔絕了裏面的聲音。

這不是他第一次走在百年後霍格沃茨的校園裏，但以往他出現的時候都是晚上，而且沒有花心思觀察這裏。此時他可以看見城堡的每一處細節，包括窗外的風景，辨認和一百年前有什麽不同。許多小巫師從他身邊走過，高聲交談，穿着打扮和上個世紀差別巨大，他甚至看到穿着長褲的女生在走廊上飛奔去上課。

他從一群學生中間穿過，陌生的相貌引起了幾個學生的注意，然而等他們轉過頭，臉上疑惑的神情就漸漸地消失了。

阿不思一路順暢地來到了一樓禮堂大廳的門口，此時陸陸續續有晚起的學生來吃早餐，貓頭鷹穿梭在四張長桌之間，帶來各種各樣的消息。禮堂裏零零散散圍坐着學生，談論着今天的新聞，幾張報紙在學生手中傳閱，然後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拿走了。

阿不思匆匆在報紙上掃了一眼，沒有看見關于格林德沃的報道。

沒有來得及細看，他随意地将報紙卷起來，便往醫療翼的方向走去，很快就看見了不太熟悉的大門。

阿不思不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學生，或者說，哪怕他真的到處惹是生非，也不會大意到把自己弄進醫療翼，所以他不了解哈利這樣多災多難的人對醫療翼的感覺。

他推開門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幾張臨近的病床上躺着昨晚前去神秘事務司的D.A成員，哈利的病床在右手邊的第一個，阿莉安娜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着他喝藥。

“喀戎！”小姑娘望見他，水藍色的眼眸頓時一亮，嘴角揚起歡快的笑容，從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地朝阿不思跑了過來。

阿不思伸手接住撲進自己懷裏的妹妹，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牽着她的手走進病房。

“喀戎。”哈利也露出了笑容。他的傷口已經接受了治療，臉上的血跡和塵土都擦得幹幹淨淨，身上換上了病號服，看起來不再像在魔法部那樣狼狽。阿不思牽着阿莉安娜快步走到他身邊，在病床上坐下。

“你感覺怎麽樣？”他關切地問，

“可以馬上來一局魁地奇。”哈利舉起胳膊，做了一個“我十分強壯”的動作，把周圍的人都逗笑了。

阿不思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醫療翼裏其他五人身上，羅恩和納威他早就見過無數次了，剩下三位女孩的容貌比較陌生，但他還是一眼就根據哈利曾經的描述分辨出了她們。

抓着《預言家日報》的是赫敏，褐色的頭發十分蓬松，眼睛微眯打量着他，看上去聰慧且精明。金妮蜷縮着雙腿坐在她床腳，紅色的頭發紮成整齊的馬尾，臉龐漂亮可愛，望着他的目光有幾分好奇。而盧娜則捧着《唱唱反調》，眼神朦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們好。”阿不思率先打招呼，“我是喀戎。”

“你好。”赫敏回答，她和羅恩的神情裏除了好奇和打量之外，還有幾分不同的意味，但其他人并沒有看出來。

“哈利和我們說了你和安娜的事情。”金妮說，“你們是鄧布利多教授的親戚？”

阿不思點了點頭。

金妮應了一聲，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和赫敏繼續看起了報紙。阿不思猜哈利剛才已經和他們解釋過他和安娜的來歷，為了避免露出破綻，他也不想讓話題在這裏做停留，于是低聲和他們讨論起今天的報紙。

“你看，‘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他們總是想着怎麽把哈利牽扯進去，好讓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哈利和神秘人的恩怨情仇上面，而不是這場戰鬥到底是怎麽爆發的，為什麽會發生在魔法部。‘神秘人的最後企圖破滅了，二到四版’……破滅？他們好意思用這個詞？”

“哈利的采訪不是獨家的，幾個月前《唱唱反調》的一次才是，爸爸賣給他們的。”盧娜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着一邊翻了一頁《唱唱反調》，“他還賣了個好價錢，所以我們準備今年夏天到瑞典去探險，看看是不是可以抓到一頭彎角鼾獸。”

赫敏笑了笑：“這也很不錯嘛。”

阿不思皺了皺眉，他不确定，剛才盧娜在翻閱《唱唱反調》的時候是不是看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