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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鄧布利多随意地翻看着桌子上的信件，阿不思努力想要從那張平靜的面孔上辨認出情緒，但是失敗了。他的閱讀速度非常快，或許是根本沒留意上面的內容，或許是已經熟悉到不需要仔細研究了。

“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樣的解答呢，喀戎？”放下信件後，鄧布利多問道。

“當然——我想知道我該怎麽處理它們。我的意思是，我本來打算丢掉它們，假裝自己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或者暗示格林德沃我沒興趣和他通信。但是我又覺得，也許你有更好的建議？”

“那要看你願意做到哪一步了。”

阿不思微微睜大了眼睛：“你的确有？”

“是的，當你的目的不同時，你采取的手段也會不同。”鄧布利多伸手撫平了紙上的褶皺，“無論如何，那個時空的格林德沃尚且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如果你願意以平常的心态和他交談，你可以給他回信，只要你把握住交流的方向。同樣，你也可以無視他，他的高傲不會允許自己糾纏你的。”

阿不思皺了皺眉：“你認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鄧布利多把信件推回給他，示意他上面的內容：“假設你不知道他的未來，你會怎麽對待這樣的人？”

“好吧。”他勉強地說，“他的确博學多才，還很……有魅力。”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阿不思坐在椅子上，面對那疊信件獨自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擡起了頭。“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嗎？”他略帶遲疑地說，“當初你初次和格林德沃見面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麽表現的？”

校長立刻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深意：“你想知道我做了什麽讓格林德沃對我感興趣？”

“呃……是的。”

“我恐怕不能回答你，喀戎。”

“你不記得了嗎？”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那段記憶相當模糊，與其zx說我出于忘記日後所飽嘗的傷痛這個目的，倒不如說，我當時真真切切被沖昏了頭腦。我根本注意不到我自己，我的腦海裏全是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影子，以至于到了現在，我竟回想不起來我當時是什麽模樣。”

阿不思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所幸鄧布利多并沒有陷入回憶的困境裏，他聳了聳肩：“很好猜，我當時一定是竭力地想要表現自己優秀的一面，試圖把格林德沃牢牢地吸引在我身邊。”

“所以我應該把這些信丢掉嗎？”

老校長沉默了幾秒鐘：“你可以選擇獲得他的友誼。”

阿不思的心猛地撞擊了幾下他的胸膛：“為什麽？你希望我改造他……還是別的？”

“我不知道。”鄧布利多嘆了口氣，“我不是全知全能的，喀戎。格林德沃的傲慢和固執并不比伏地魔少，尤其是年輕氣盛的他，但換個角度，那同時也是他的想法最容易動搖的時候。年輕人嘛，總是今天這樣想，明天那樣想。”

“所以我給他回信，和他成為朋友，也許将來某一天能改變他的觀點，不讓他成為禍害歐洲的黑巫師？”

“你有完成這個遠大理想的覺悟嗎？”

阿不思低頭看着那些漂亮的字體：“我不……我能怎麽說呢？畢竟我之前恨不得和他不在同一個星球上。”

從校長室出來，阿不思沒有立刻回到他在這裏的臨時住處，而是往格蘭芬多塔樓的方向走去。格林德沃的信在他的口袋裏塞得滿滿的，提醒着剛才發生的談話。

他從未想過去“改造”蓋勒特·格林德沃，那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他也不是救世主。他早先提起格林德沃就反感，後來也總是試圖假裝他不存在。但現在，他卻發現有另外一條坎坷的路等待着他——改造格林德沃？還不如讓伏地魔去做慈善！

如果格林德沃可能被改造的話，他現在就不會被關在霍格沃茨了，他憤憤地想。

但這個提議無法被他從大腦裏趕出去。實話說，他不希望自己經歷鄧布利多曾經經歷的一切，但他卻希望變成和鄧布利多一樣的人。他崇拜着另一個自己，試圖朝着他的方向努力。如果換做是鄧布利多，他會不會接受這樣偉大的任務？

此刻他非常想沖進那間漆黑的屋子，抓住格林德沃的領子大吼：你到底會不會變好？可惜就算是格林德沃本人，大概也無法假設十幾歲的自己會不會換一條輕松的路來體驗人生。

他在公共休息室外面見到了艾米麗，請她去休息室告訴阿莉安娜他在這裏等她。

“哥哥？”阿莉安娜在畫框裏面張望了一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走廊裏只有寥寥幾個情侶在分別，“哈利不在這裏？”

“我是來找你的。”阿不思說，把幾張羊皮紙遞給她，“這裏面有些內容是關于你的。”

阿莉安娜低頭翻閱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這是上次他來我們家是和我談論過的東西……你希望我回信給他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安撫地拍了拍她，“放心，我不會讓你和他見面的，你在霍格沃茨很安全。至于那個世界，他也沒有時間來我們家做客。”

的确，據說蓋勒特已經離開了戈德裏克山谷，前往愛爾蘭北部游歷去了。

“可是，你為什麽希望我回信呢？”

“決定權不在我手裏，阿莉。這完全出于你自己的意願，你是否願意讓他見識下什麽是純真與美好？你能否改變他心裏功利的一面？我們沒有答案，所以我說，選擇權在你。”

“我們？”她問道，“鄧布利多教授也這麽覺得？”

“他的本意是希望我去做。”阿不思苦笑了下，“但我很懷疑自己夠不夠格。我沒有那麽完美，我比不上你，格林德沃不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一面的。而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意志是否堅定。”

阿莉安娜眨了眨眼：“你害怕自己動搖嗎？”

“我的靈魂永遠屬于哈利。”他說，“但誰知道世界對我懷有怎樣的惡意？”

最後，那些信一股腦兒被阿莉安娜收走了，她似乎很擔心阿不思如果頻繁和格林德沃通信會被蠱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每周回家都會收到一兩封格林德沃的信，而她也按心情回上幾頁。格林德沃似乎不介意阿不思的冷淡，信件裏看不到任何敷衍的跡象。

“這個男孩手段真高啊。”有一次金妮碰到她在休息室裏寫回信，幸好當時她把有名字的地方都隐去了，“要知道一個人的才華是最無法抵抗的。”

“你見識過？”

“沒有，跟我談戀愛的都是蠢蛋。”金妮冷漠地說，然後又笑了笑，“但是啊，安娜，試圖用頭腦吸引你的人也很可怕，因為在他面前你才是蠢蛋。”

阿莉安娜心有餘悸地想着，幸虧她沒有推脫這個任務，否則直接面對格林德沃的就是阿不思自己了。

時間就這樣走到了三月份，她和格林德沃的來往保持着穩定的頻率，對方已經離開了愛爾蘭前往北歐。哈利那邊也經歷了兩件大事：羅恩被下迷情劑和羅恩被下毒。再之後，哈利被新上任的魁地奇守門員連累撞到了腦袋，在醫療翼度過了一段時間。除此之外，霍格沃茨的生活就像水一樣單調。

“哈利。”阿不思走進格蘭芬多寝室，發現他一個人垂着腦袋坐在那裏，“你怎麽了？”

他擡起頭，神情裏的沮喪清晰地寫在臉上：“我沒事，就是……唉，鄧布利多教授讓我去斯拉格霍恩那裏拿到關于魂器的真正記憶，而我沒有完成。”

“就為這個嗎？”阿不思松了口氣，“沒關系，他不會生你氣的。”

哈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可我、其實我不是沒有辦法完成，我只是忘記了，我只記得關注其他事，羅恩中毒啦，魁地奇啦，鬼鬼祟祟的馬爾福啦……我把他的任務排到了後面。”

他幾乎要把“我情緒低落”這個牌子舉到頭上，阿不思摸到床邊坐下，靠着他的肩膀。

“我不想讓他失望。”哈利說，他凝視着他的臉，阿不思能在那祖母綠的雙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把別人排在了他前面，他對我是多麽重要。”

有那麽一瞬間，阿不思有種哈利這話是針對他的錯覺。

他吓了一跳。

“鄧布利多教授能理解你的。”他努力把這種奇怪的感覺抛開，“你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斯拉格霍恩那裏又的确很難搞。相信我，鄧布利多教授絕對不會怪你，你不用擔心。”

“是嗎？”哈利憂慮地說。

“當然。”

哈利摟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們分開這幾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宿舍裏的氣氛寧靜而溫馨，但他依然可憐巴巴的，于是阿不思只好換一種方式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