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子白·利荏(5)
甘蘇感覺自己在極速下墜,時辰圈緊她,寒冷和疼痛另她麻木,她緩緩阖上眼,等待着和這個該死的世界說再見。
安靜,很安靜,想象中粉身碎骨的聲音與場景似乎并未發生。
甘蘇小心翼翼睜開一只眼,四周被黑暗籠罩,她不由地抓緊面前人。
“我這不會是下地獄了吧……”她嘀咕了一聲。
“咳咳……地獄還輪不到你去……咳咳……”時辰松開她,掩嘴咳嗽得厲害。
甘蘇晃晃腦袋,拼命讓自己清醒,她睜眼看清眼前景象,石頭雜草遍布四周,隐隐約約的光亮,她仰頭,明月懸于頭頂,月光通過裂縫鋪灑,荒涼陰森。
“我們在懸崖底下?”甘蘇輕聲問,面色蒼白。
時辰點頭。
甘蘇從心底松口氣,她真的是大難不死,她擠出個慶幸的笑容。
甘蘇邁開步子,肩膀的疼痛一下刺激着她的靈魂,她踉跄摔在地上。
時辰去扶她,借着月光,他瞧見鮮血染紅了她一半的衣衫,皺眉:“甘蘇……咳咳……”
甘蘇死死咬唇,将疼痛往肚中咽,她的肩膀不會有個洞吧……
“面癱!”一陣風吹來,彭越扛着利荏出現在兩人面前,“你沒事吧?”
時辰搖頭:“午倉,離23點整還有多久?”
“一分鐘不到。”彭越看着時辰手臂的傷口,“面癱,你受傷了。”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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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将甘蘇抱到一塊大石頭前,利荏被彭越放在她身旁,時辰觑着甘蘇慘白的臉,眉頭又蹙起。
“午倉。”時辰站直冷聲道。
彭越點頭:“明白。”
陡然間,四周烈火燃起,越燒越兇猛,火焰似乎要吞噬一切。
甘蘇眼皮忍不住打架,她強撐着精神,望着漫天火光,她微微張嘴,這個場景……
甘蘇視線偏向時辰,鮮血順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掉落,滲入泥土,手表上的黑色羅經儀因為鮮血和火焰看起來是那麽詭谲。
峽谷最右邊的石碑上刻着三個紅色的字——生死谷。
甘蘇心中的石頭落地,原來這裏就是生死谷,因為先前所見影像,她先前一直擔心時辰會死,還好只是右臂受傷……
時辰擡腕,看着表上秒針滴答滴答走。
5,4,3,2,1……
23點整。
“子白!”
時辰呼喚,聲音空靈,隐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環顧四周,倏地視線緊鎖某處。
突然,時辰消失在甘蘇眼前,甘蘇緊張地左右看,想确認他的位置,可她看不見,峽谷中回蕩着碰撞聲,石塊碎裂聲。
四周黑色的煙霧漸漸湧了上來,一點一點侵蝕着烈火,火熄滅了一半,彭越退至甘蘇身前,呈保護狀,他伸手一指,熄滅的火又重新燃燒,火勢暴漲,纏繞住黑煙,黑煙反壓,二者互不相讓。
“午倉,你也要為難我?”峽谷中響起一個甘蘇陌生的聲音。
甘蘇猜,這人應當就是子白。
彭越不屑一笑,“是你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子白嘲諷:“午倉,我掌管兩辰,兩辰橫跨兩日,你的力量不及我。”
一瞬,黑煙跟傾倒而出一般,烈火被澆滅,一點火苗也不剩。
彭越皺眉,雙手握拳發怒:“你試試看!”
沖天大火旺起。
好亮……甘蘇擡手遮眼,她困惑,彭越又是什麽人。
不斷掉落的石塊,響徹于谷間的各種聲音,時辰的位置甘蘇根本無從尋起,只是碰撞聲愈發大,她的心也跟着揪起。
“咚——”有什麽東西猛地砸在前方地上,地跟着晃動,卷起一層土沙。
甘蘇凝神看去,一人在火中緩緩站起,凜然高傲,他捂着右臂的傷口,情況似乎不樂觀。
“時辰……”甘蘇嘟哝,眼前的景象迷離。
眨眼間,時辰移動到甘蘇面前。
黑煙再度将大火包裹,彭越後退幾步,眼神有些慌亂,“面癱,怎麽辦?”
黑煙反撲,烈火完全消逝,甘蘇看着黑煙在周身形成的包裹圈,惶惶不安。
當黑煙遮住頭頂月光帶來的最後一點光亮,甘蘇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時辰……”她不由地叫出聲。
手足無措時,甘蘇眼前逐漸有了光亮,微弱又不失重量,像星星一樣,在黑暗中給人留下了希望。
甘蘇一怔,這個半徑三米的發光圓是……
是時辰的時間輪軸。
時辰半蹲下确認着甘蘇的傷勢,不知不覺間,傷口的血已經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壤。
甘蘇強撐:“我沒事……”她不想成為累贅,欠下她根本還不清的人情。
彭越轉身看他們,認真道:“面癱,你現在沒有餘力去救她。”
甘蘇無力擡眼,時辰對上她視線,她望着他深不見底的眼眸,捕捉不到他的情緒。
時辰擡手将掌心覆在她心口,他的溫暖讓甘蘇眼眶不由地濕潤。一點一點的亮光在甘蘇胸前亮起,它們拼織成銀絲,竄向她肩上三寸長的傷口。
“面癱!”彭越激動喊他,眼眶都紅了。
“咳咳……”時辰咳嗽,須臾他收手,“她不能死在這裏。”
“為什麽?!”彭越不解。
時辰淡淡道:“她可能陷入了時間回還,她死了,時辰會移位。”
彭越語塞,半晌,他又說:“那也只是可能!”
“午倉,我是日晷的守護者,我不能賭那一半的不可能。”
彭越沉默地耷下腦袋。
“咳咳……咳咳……”
時辰又掩嘴咳嗽起來,彭越聽着聲音擰眉,他只希望盡快結束這一切。
甘蘇意識清醒些,她捂住自己的肩,血已經不流了,疼痛感也消失了。她望向面容憔悴的時辰,他再一次救了她。
彭越眼觀四周,擔憂說:“面癱,以你的身體狀況強制帶回子白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他清醒平靜下來。”
時辰:“那就等吧。”
“姐姐……”利荏不知何時醒來,他側着頭看向甘蘇。
甘蘇淺笑,“你醒了。”
“他們是誰……”利荏看向時辰和彭越,“為何穿着如此怪異……”
對于利荏來說,西服和運動服大概是妖魔鬼怪才會穿的東西。
彭越單膝跪在利荏身旁,急切問:“毛孩,你認識子白嗎?”
“我不叫毛孩,我有名字。”利荏冷淡道。
彭越撇嘴嗤了一聲,求助于甘蘇,“甘蘇,他叫什麽來着?”
甘蘇不好意思說:“利荏。”
彭越點頭:“利荏,你認識子白嗎?”
利荏:“不知。”
子白的聲音在四周響起,充斥着陰森可怖——
“時辰,你別忘了,時間輪軸每日只能使用一次,且只能存在一小時。”
彭越:“就是外面那個正在說話的人,你真不認識?”
利荏搖頭,“真真切切,我無緣無故為何要騙你。”
彭越席地而坐,利荏靠在石塊上,兩人對視瞪眼,眼中似有刀光劍影。
彭越眯眼:“你身上明明有子白的氣息,你不會是他兒子或孫子吧?”
利荏冷嘲道:“我自小被抛棄,無父無母,何來的親人!”
“被抛棄才更可疑!”
“你——”利荏不與他争執,他扭頭看甘蘇,“姐姐,他們是何人?”
甘蘇尴尬一笑,說:“我的兩個護衛……”
彭越結巴:“護,護,護衛?我什麽時候成護衛了?”
甘蘇尴尬抿唇,這謊扯大了,她可怎麽圓。
利荏掃了眼一直站着的時辰,視線定格在時辰的手表上,他敏銳道:“你不是護衛吧。”
“呃……”甘蘇磕巴,“他,他,他是……”
利荏開口:“你是姐姐的心上人吧?”
彭越驚得瞪圓眼,直勾勾看甘蘇。
甘蘇埋頭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真是挖坑給自己跳。
時辰望着耳朵通紅的甘蘇,眉梢微揚,淡冷道:“心上人?”
利荏實話實說:“姐姐說她的戒指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她戒指上的圖案與你手上那個挂件的一模一樣,而且這個護衛似乎沒有那個挂件,這就說明那挂件并非通有之物。”
甘蘇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的老臉今天可是丢盡了。
彭越似笑非笑:“甘蘇,這是怎麽回事?”
甘蘇尴尬笑:“說來話長。”
彭越:“那就長話短說。”
甘蘇擡眸看時辰,那人整肅,正低頭望着她。
甘蘇清嗓子,花了幾分鐘,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彭越立刻拂起衣袖,對利荏比劃拳頭,“好啊你,要不是你擄走甘蘇,哪裏來這麽多事,我們早回去了!”
“午倉。”時辰喝止。
彭越撇嘴收起拳頭,嘴皮子動着,無聲碎碎念。
利荏突然擁住甘蘇,“姐姐,你放心,我不會怨你欺騙我,你救我性命,給了我名字,我感激還來不及。”
甘蘇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生怕他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時辰盯着二人,嘴角不可察覺下拉。
彭越嫌棄鄙夷道:“喂,小毛孩,你們古代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嗎,你這麽抱甘蘇成何體統啊!”
利荏也意識到不妥,旋即松開,“姐姐,對不住。”
甘蘇笑笑,她是現代人思想,倒也沒想那麽多。
忽地,時間輪軸周圍的黑暗退去,四周的景象重新映入眼簾。
時辰和彭越警惕。
利荏環顧四周,輕聲說:“這兒是生死谷……”他站起,向着右邊刻着字的石碑走去。
彭越喊道:“別出去!”
時辰移形到利荏身後,卻未來得及抓住他。
利荏邁出時間輪軸,一剎那,黑煙席卷他全身,像要吸幹他血肉。
甘蘇:“利荏!”
可也就須臾,黑煙散去,利荏轉身看着他們,疑惑道:“怎麽了?”
甘蘇松口氣,彭越面露驚訝,“诶?他沒事?”
時辰低眉思考。
黑煙漸漸在利荏身側聚成人一般高,當黑色消去,一個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出現,他蓄着長胡子,臉上是常年征戰留下的傷疤和滄桑。
利荏戒備向後一躲,拔出懷中利刃,指着他冷聲問:“你是誰?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中年男子嘴唇顫抖,一動不動望着利荏。
彭越提醒:“面癱……”
“嗯。”
時辰凝神,擡手一指。
時間輪軸消失,中年男子腳下浮現個龐大半通明的輪.盤,輪.盤被均勻劃分為十二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字。
時辰做了個扭轉的手勢,哐當一聲,輪.盤開始轉動,其中一個部分生出無數條皎潔的鎖鏈,将中年男子的四肢緊緊捆鎖起來。
中年男子扭過頭來,“時辰……”
甘蘇觀察到,中年男子的眼眸由黑濁逐漸變的明澈。
時辰沉聲批判:“子白,你失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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