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幫忙

幫忙

“摔了?”孔離山瞥了眼旁邊人的褲子。

“腳滑了一下,”程幸懷快速走了兩步,到那塊石頭前指着,“罪魁禍首。”

“停在這裏幹什麽?”孔離山繞過那塊石頭朝前繼續走,“還指望我上去踢它兩腳,罵它‘要你絆他,要你絆他’嗎?”

程幸懷失笑,他想過的所有可能裏最不敢奢求的就是這個,孔離山還能和他開玩笑怼他兩句。

“可以,那你踩兩腳吧。”程幸懷兩步跟上朝他眼前湊。

“別指望,”孔離山問,“冷嗎?”

程幸懷穿得多,每一件都夠暖和,他看了眼孔離山身上的棉服,像是洗多了有點跑棉,總之不會太保暖。

“我不冷。”程幸懷說道。

孔離山一進門就看到元元操縱着一輛玩具車興奮地在堂屋裏亂跑,牆最邊上放着一個行李箱,兩邊還堆着米和油,還有些不知道裝着什麽東西的袋子。

但看的出來都沒有打開,只有這個玩具被拆了出來。

“哥哥你看!這是這個哥哥送給我的!”元元将玩具車開到孔離山腳邊,亮閃閃的眼睛裏滿是歡喜。

“喜歡就好,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程幸懷俯着身子,雙手撐着膝蓋朝元元笑。

“玩吧,我帶這個哥哥去洗個澡,”孔離山穿過堂屋進到一個房間裏,他翻找出幾件程幸懷沒見過的衣服,“拿着,等會兒穿。”

他能見過才奇怪,倆人連四季都沒能一起過完,冬天買過的厚衣服又都被孔離山丢在那個家裏。

不過程幸懷都替他帶來了,那個行李箱裏除了孔離山的衣服,就只有程幸懷的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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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在哪兒洗?”程幸懷接過衣服問。

屋外有個小房子,在後面的田地裏。

孔離山提着兩個熱水瓶,肩膀上搭着條毛巾,“好幾天沒太陽,太陽能沒有什麽熱水,就在這個屋裏湊合洗。”

孔離山剛準備轉身,程幸懷走了出來,“這門不能鎖啊?”

“你說呢,”孔離山雙手揣在口袋裏,“這麽冷的天,這麽遠的地兒,也沒人會來偷看你洗澡,”

他停頓一下笑笑,又說:“要麽,就去房裏,我坐在那兒看着你洗。”

程幸懷看了眼前面的小單間房子,他拉開門又走進去,“我就在這裏洗,”

他看了一眼屋頂的木頭梁,扯了扯那扇總是關不緊露個縫的木門,突然反悔道:“去房裏,你看我洗。”

孔離山走到他面前:“好啊。”

程幸懷還沒邁步子,眼前那扇門“啪”地被關上,連帶着上栓子的聲音。

手比腦子先動起來,他拽了兩下門上的繩子,本來漏縫的門現在紋絲不動,“你給我鎖上有什麽用,別人不也能進來嗎!”

孔離山頭也不回地回答他:“別喊了,洗澡!”

房裏雖小,五髒俱全。

沐浴露洗發水都有,是孔離山常用的那種。房頂漏風,越洗越冷。

本來就有點感冒,洗完這個澡後就開始頭疼,不應該洗頭的。

程幸懷扯着嗓子喊孔離山,門外就是沒人應。

他不喊了,反正孔離山總會來吧,外面那人卻來句:“怎麽不喊了。”

是孔離山的聲音。

“你就在外面還不理我,快點把門開開。”程幸懷又拽了拽門,以此表達自己想出去的急切心情。

“再喊一聲。”孔離山說。

“山哥,哥,孔哥,開門。”程幸懷說得和報菜名一樣順。

“全名。”孔離山強調,語氣好似帶着笑。

“孔離山,開門吧,”程幸懷停下拽門的動作輕聲道,“對不起,山哥。”

門外的人就和走了一樣沒有了聲音,程幸懷試探着扯了兩下門上的繩子。

“推。”孔離山不笑了,聲音有些悶。

“推?”程幸懷總算是松了繩子,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孔離山早就給他把門打開了,是他自己一直拽着繩子不放。

程幸懷出來還不忘問一句:“這根繩子是幹嗎的?”

“牆上有顆釘子,”孔離山也不怕打擊他,“挂上,門就鎖了。”

一雙黑色雨靴被丢到他腳邊,“穿上,你鞋也得刷了。”

程幸懷老實穿上,有雨靴也好,走路不用猶豫,只管下腳。

走出這一大片蘿蔔地,孔離山帶他走到院子右邊屋裏的一張桌前坐下,這裏是廚房也是餐廳,一張老方桌放在中間,旁邊就是土竈。

桌上則放着一碗冒熱氣的面,孔離山坐在他對面吃橘子,程幸懷默默低頭吃着面。

這一口,想好久了。

桌上刻了字,四個方向一邊一個。

元元,小山,媽媽,爸爸。

他就坐在“小山”那個位置。

一碗面吃完,孔離山掰開半個橘子放他手邊,“中午再做飯吃。”

“都聽你的。”程幸懷說。

“我?”孔離山拿走還剩兩口湯的碗,“可別聽我的,”

他打開水龍頭又問程幸懷:“飽了嗎?”

“飽了。”程幸懷朝嘴裏塞瓣橘子,挺甜的。

孔離山問:“過來待幾天?”

“不清楚。”程幸懷來得急,後續的問題壓根沒想過。

孔離山回頭看他,“回去和你家裏道個歉,年還得過。”

“你看我直播了?”程幸懷“蹭”地站起來,“那你也看到我發的消息了吧,怎麽一條都不回?”

“為什麽要回?”孔離山轉過身子,手撐在背後竈臺上,輕笑中帶着不屑。

程幸懷答得毫無底氣:“不為什麽。”

“哥哥!”元元跑進來抓着孔離山衣角把他朝外拽。

程幸懷隐約聽着元元說“媽媽又說不舒服”什麽的。

他沒跟着一起去,出了廚房端着放髒衣服的盆準備去洗衣服,找來找去也就廚房和院裏有兩個水龍頭,在那裏洗衣服位置不大。

寬敞的地方倒是有一個大水缸,但不确定裏面的水是拿來做什麽的,他只好端着盆站在那裏等孔離山出來。

孔離山沒讓他等太久,在他打了第三個噴嚏時及時出現,“洗衣服?”

“不知道去哪兒洗。”程幸懷說。

孔離山提起袋洗衣粉在前面帶路,程幸懷在後面像只縮脖子雞。

圍巾髒了,身上這件衣服是低領的,實在凍得慌,他也不好意思說“我箱子裏都是你沒拿的衣服,暖和又時尚”,找抽嗎不是。

低頭看了眼自己這一身穿着,低領灰色棉服,黑色棉褲,一雙膠雨靴,程幸懷縮着脖子笑。

孔離山沒注意到後面這人的動作,如果這是深夜那肯定挺瘆的慌。

走到一處溪水邊孔離山才停下,“就在這裏洗,”他還從旁邊臺階處拿出一個棒槌,“給。”

程幸懷哪幹過這事,全自動洗衣機成了全手動大棒槌,力氣又不敢太大,怕給衣服造個洞,孔離山站在臺階上抱着胳膊俯視他。

經過他“不懈”的努力,衣服終究還是沒能洗幹淨,鞋子也只洗掉個泥,刷子都快給網面刷破了。

棒槌不好使,程幸懷選擇用手幹搓,都快搓禿嚕皮了,泥巴印才差不多消失。

衣服挂在院子牆邊的一根繩上,水明明已經擰幹,挂上沒過多久又開始滴水。屋裏是水泥地,本來幹着的地面濕了一塊,滴落的水朝前蔓延游走,最終還是滲進泥裏。

程幸懷看着自己剛進來踩出的泥巴鞋印,“家門口怎麽沒修?”

孔離山用食指摩擦着大拇指,“缺這個。”

元元從對面的房裏探出頭招手,“哥哥,來這裏玩。”

“叫我還是他?”孔離山指了指程幸懷。

“叫送我玩具的哥哥,”元元問程幸懷,“你叫什麽?”

“叫我小程哥哥吧。”

程幸懷笑着站起身,孔離山坐在原處說:“就在那屋裏玩,等會兒就在那個屋裏吃飯。”

“我來幫忙。”程幸懷說。

“幫忙?”孔離山覺得稀奇,“第一次聽到這話,有點驚訝。”

程幸懷覺着整個人火燒一樣,“以後都會幫你的。”

“以後的事,今天沒必要說,”孔離山一下下翹着椅子,椅腳敲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老實待着吧,陪元元玩。”

“好,”程幸懷走到門口搭上元元肩膀将他往裏推,“走吧,咱們玩去。”

這間屋裏生着柴火,六邊形的烤火爐外面擺着一圈橘子,幾根粗柴中間被燒成了炭,元元熟練地用火鉗夾起來放在一邊,将木頭朝中間堆。

“小心。”程幸懷提醒道,火實在太大,摔進去的後果不敢想。

“沒事,每年冬天都是這樣的,”元元拿火鉗夾起一個橘子放在旁邊的凳子上,“烤過的橘子很好吃!小程哥哥試試看!”

橘子有點燙手,剝開外面的皮後還冒着熱氣,入口是熱的,中間帶着些涼。

“好吃,”程幸懷跨坐着,頭靠在椅背上,熱氣烘得他有些發暈,“元元,你哥怎麽突然回來了?”

“媽媽摔傷,動不了,”元元像個小大人一樣嘆口氣,拿着火鉗在火盆裏戳了兩下,“本來媽媽沒想讓他回來,是我自作主張找老師借手機給他打電話,我一個人在家有點害怕……”

怪不得到現在都沒看到孔離山的媽媽,程幸懷表示理解地點點頭,盯着頂上挂着的臘腸臘肉出神,迷迷糊糊聽着誰在旁邊坐着說話。

太累了,眼睛睜開都費勁,暖和的環境只讓他覺得更困,想好好睡一覺。

叫醒他的是元元,桌子已經被搬到了這個屋裏,菜也擺好了,程幸懷睡得頭昏腦漲,坐在桌前還有點犯迷糊,孔離山盛了碗飯放他面前,看他那樣子又說:“吃完回房睡。”

孔離山炒菜味道重,給元元吃的菜口味則較淡,“阿姨吃了嗎?”程幸懷拿起筷子問。

“我給她端去屋裏了,”孔離山看了元元一眼,“你給他說的?”

“他問我就說咯,”元元瞥了一眼孔離山,“你沒給小程哥哥說嗎?”

“吃飯,哪來這麽多話。”孔離山不知道什麽時候提來的牛奶,是程幸懷買來的那箱,他拆開拿出兩盒放在元元和程幸懷手邊。

“留着元元喝。”程幸懷說。

元元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說道:“哥哥會給我再買的,倒是小程哥哥,你臉色真的好差。”

雖說這屋裏是暖和,但他的臉紅得離譜,連眉心眉尾都帶着紅,孔離山聞言伸手去探對方人的體溫。

他得出結論,“你快熟了。”

“熟了?”程幸懷碰了碰自己的臉,“是有點燙,估計屋裏太熱。”

只當是太熱而頭暈的程幸懷吃完一碗飯後還盛了半碗,元元插了瓶牛奶放他手邊,喝完一半後便出了房間準備透透氣。

他沒烤過這種火,以為這一切都是正常反應,蹲在門口臺階上捂着臉晃,實在是太暈了。

頭暈眼花,想吐……想吐。

是什麽東西砸落的聲音。

孔離山出來就看見程幸懷從地上艱難爬起,一手按頭一手朝後擺,“不用管我,你房間在哪兒,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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