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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飯桌上,聞溪死死地抱着碗,他很擔心飯碗不小心掉下去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可即便這樣碗裏的菜還在持續疊加,再看旁邊池小滿,正鼓着塞得滿滿的腮幫子和池小寒搶肉,池小寒不忿,眼疾手快站起來才把最後一塊扣肉搶到碗裏,“姐!你是幾天沒吃過飯了啦?”
池小滿嘴裏包着食物騰不開舌頭,眼見肉進了弟弟的嘴是摳不出來了,眼角餘光卻還是油滋滋一片,于是聞溪發覺手中又是一沉,池爸一直憋着對一雙兒女的嫌棄,往常早就舉筷子打了,今天愣是活生生忍到池小滿手伸到聞溪的碗裏翻肉時才堪堪發作,池媽暗叫不好時已經來不及了,池小滿額頭挨了一筷子,疼得驚呼一聲,剛塞進嘴裏去的扣肉連着口水絲啪嗒掉了出來,聞溪嫌棄地挪了挪屁股後沒多久,很快也被池奶奶在手背上敲了一記,“小溪啊,這麽大個人還挑食丢不丢人吶?”
“哦......”
聞溪怯生生地将推到菜碟縫縫裏的冬筍又夾了回來,“好的好的,我吃。”
他上回這麽羞怯還是大約二十多年前,少年聞溪請求養父母不要再給自己買奧特曼褲衩了的時候。
飯後,池小寒幫忙給每人泡了杯茶後便鑽進自己屋子趕作業去了,十萬火急。
火爐溫暖的包圍圈裏,池小滿和池奶奶夾着聞溪,聞溪縮手縮腳不敢擡眼,另一邊池爸和池媽擠在一起搜腸刮肚想着該說些什麽好,池奶奶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正想救場卻被池小滿領先了。
“我們談戀愛是犯了什麽錯嗎?”
池小滿撞了撞聞溪的肩,“你為什麽這麽害怕?”
聞溪張了張嘴,啞口無言,羞得有些細微地惱。
池小滿看到他耳朵越來越紅,那紅暈像是什麽染上去的一樣慢慢泅開,眼見就要上臉,頓時心裏軟塌塌一片,然而狗嘴裏畢竟怎麽吐都是吐不出象牙的,“你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這麽慫?我弟去年跟他小女朋友在田埂上打啵兒,被人家姑娘的爹拎着鋤頭抓現場都不帶你這樣的。”
不遠處房門內傳來摔書的聲音,聞溪都有點想死了,池小滿話匣子一開覆水難收。
“爹你們也真是,至于麽?上半年媽催我找對象不還鬧着上吊來着麽,那會兒我二十四黃花大閨女兒在你眼裏比我奶還老,現在我找着了,你們這又鬧哪出?瞧不上聞溪?這會兒覺得我風華正茂他年老色衰了?”
池爸池媽趕緊搖頭,池小滿了然般“哦”了一聲,“那是覺得人家工作不好房子不大車子不貴?”
池爸池媽腦袋已經搖成了撥浪鼓,咚咚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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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那我知道了,你們也是覺得他是老師,我是學生,我倆有一腿說出去不好聽是不?”
聞溪正想說這麽直擊靈魂的問答現場,自己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時,池小滿終于因為嘴賤挨了倆巴掌,池媽下手有點狠,池小滿剝橘子的一雙手立馬就紅了一大片,這會兒聞溪和池奶奶都齊齊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沒羞沒臊的什麽話都亂說?”
“誰說我們不待見小聞老師了?”
“我們就不能也害一下羞嗎?”
那天離開池家後,聞溪問池小滿能不能等等他,他想去拜拜池老先生,池小滿自然無異議,她爺爺葬的那座山離她家開車也就五六分鐘,山腳下聞溪叮囑了兩句就獨自上山了,池小滿架着腿坐在車裏想了會兒,聞溪不讓她就不去了?不能夠啊,那是她爺啊,雖然活着的時候爺孫不算親近,但從她念高中就好像事事關聯着她爺,池小滿今天特別想拜拜她爺爺,比以往那麽多年都要迫切虔誠得多。
可是當她迷了半晌路好不容易找着那座墳包時,她卻有點後悔爬上來了。
聞溪跪在哪裏像一尊孤零零的石像,他喃喃着對不起,一句又一句,一叩又一叩,他愧疚得首腦貼地,他那樣卑微,那樣難過。
池小滿在那一刻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你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嗎?等我玩膩了就自己滾蛋?所以剛剛偷摸跟我爸媽也是這麽說的是嗎?”
池小滿站在一棵樹後,夜色黏稠,除了一抹單瘦黑影,聞溪看不見她的臉。
“所以對我好,不傷害我,也不打算真的喜歡我是嗎?”
“跟我在一起究竟是件多麽惡心的事情,需要你這樣上杆子賠罪道歉,死人都不放過?”
池小滿的手指慢慢摳進樹皮,她一點都不難過,只是覺得喪氣,這種喪氣讓她突然發現自己如珠如寶的愛慕,如火如荼的追求,歸根結底都是難為人的勉強。
“聞溪,你是神經病嗎?我就算再喜歡你也不需要你這樣好嗎?你是擔心我沒你會死嗎?”
“你要真這麽愛惜我就不該跟我在一起啊?還是你也想過過瘾?”
聞溪跪得腿腳發麻,起身時有些站立不穩,“不要這樣說話池小滿,很傷人......”
“你呢?你就不夠傷人嗎?”
他的聲音透着疲累,黑夜墳山,冷風流竄,池小滿覺得自己可以輕易刨個坑将他埋了。
“還是我不是人?”
聞溪覺得自己變了個人。
從那天何桦将滾燙的茶杯砸在他腳上之後,他就變了,變得自私懦弱而又卑鄙無恥。
池小滿說得對,不想耽誤她就不該答應同她在一起,既然答應了在一起,那自己口口聲聲的喜歡無非就是想要痛快一下。痛快看着她撒潑打滾,痛快上前笑也好罵也好,痛快占着這個位置,以至于往後再想起這段日子都覺得不虛此行。也就因為這樣,他假借為她着想的理由,标榜着自己是多麽冷靜正直又多麽高尚無暇,說起來真是難為情的無恥啊。
聞溪阖上眼睛,那就這樣吧,早日脫身也很好不是麽,最開始不就是這樣想的麽,畢竟本來就是不該有的感情啊。
“小滿啊......”
他聽到腳步聲,一下一下踩過碎末小樹枝,一點點離身體發膚越來越近,他甚至可以聞見空氣中冰冷刺骨的味道。
“其他的放一放,能不能麻煩你認真考慮一下究竟是真喜歡我還是假喜歡我這個問題?畢竟你也是個人,沒必要連這種賣身的事都遷就我。”
池小滿踱步到聞溪面前,她看着他垂着眼的模樣嗤笑了一聲,“雖然感情這種東西拿到嘴邊說總顯得有些蠢,但我一直覺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只要跟真正想要的人在一塊兒了起碼都會是喜大于憂的,是嗎?”
聞溪的嘴唇張了張,卻只吸進一肚子涼氣,神思左拉右扯渙散了許久,池小滿的語氣已經從最開始空洞洞的寂寥,揚高了調子,變得輕佻夾着殘忍。
“不過,難得今天你這麽委曲求全又是賠罪又是磕頭的,總不能全白費了。”
“我現在想想,覺得你一開始劃算的也蠻不錯的。”
此時,聞溪正好瞧見池小滿笑得彎彎的眉眼,“就照你的意思,等我玩膩了,你就滾吧。”
“我真的很好奇,聞老師究竟有多大愛無私?正好我年歲有多,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浪費。”
池小滿轉身走出幾步後,聞溪又看了眼夜色凝重中的墳包才跟上去。他想要叮囑她“下山路不好走,扶着點的好”短短幾個字卻怎麽都開不了口,嘴唇像是被羞恥層層黏住,說不出話又疼癢得厲害,他覺得自己的自尊都所剩無幾了。
池小滿很久以後才明白,她胸口那只猛虎飼養得實在太過強盛,以至于每次說話都滿嘴獠牙,見血封喉。而聞溪則忙着思考該如何填補這惱人的羞愧的巨大缺口,他漂亮的表皮自七歲離開孤兒院後就維持得非常完美,猶如一朵常開不敗的花兒的一樣,可世界上哪裏真的有不敗的花兒呢......
他開始回憶這麽多年形影單只卻分毫不差的自己,也許是太長時間的循規蹈矩,導致他稍一放肆就會不受控制,他的腦子浸泡在歡愉裏,于是忘記了理智是個什麽東西,那麽失去理智時編出來的理由自然會顯得蹩腳可笑了。
聞溪想,過了今天他一定要找機會跟池小滿解釋清楚,可是又該怎麽解釋呢?解釋今天是因為太自私才強行拉拽出一個說法好達到讓她父母順心,也讓自己安心的目的?還是告訴她,只是因為很害怕,害怕旁人對他的不信任,害怕遇到阻礙時會丢臉地臨陣脫逃,因為自己原本就是個慫透了的膽小鬼?
聞溪眼角發疼,只覺滿嘴苦澀,車窗外樹影重重,接連倒退,車燈照亮眼前蒼茫茫的道路。
那天晚上池小滿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她斜靠着車窗,睡得尤為安靜,直到車停到學校門口才醒來,然後睡眼惺忪頭也沒擡便下車了,很快瘦削的身形就淹沒在了夜色裏,聞溪還有些愣,愣到門衛過來打招呼方才掉頭離開。
另一邊池小滿的父母很晚很晚才睡,有點恐慌有點興奮,池爸看着滿臉通紅的媳婦兒膛目結舌,“你犯的這是啥病?”
池媽掰着手指頭細數聞溪的各種好,有理有據無可挑剔,直數到池爸昏睡過去才勉強作罷,東方翻起魚肚白的時候,池媽突然一巴掌扇在了池爸的肚皮上,啪的一聲巨響,池爸鯉魚打挺,“咋咋咋?咋了?”
“咱小滿是小聞老師教上的大學是吧?”
池爸搓着肚皮上的大紅巴掌印,疼得龇牙,氣得冒煙,“瘋婆子要死是不是?!”
“你個二愣子啊!”池媽撲上去擰他耳朵,“咱家還有一個沒上大學的哩!你忘了?”
池小滿回職工宿舍後,桌上擺着一套茶壺,九月教師節時每個老師包括她都發了一套,勉強還算精致漂亮。池小滿上前挑出自己要喝的那只放到床頭,又将其餘幾只光滑的陶瓷握在手裏掂了掂,挨個摔出去是用了全力的,夜晚逼仄的小房間裏,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池小滿面無表情轉身,可以睡了。
她不怕的,不管多長的時間她都不怕的,只有一個問題讓她輾轉千百回不敢閉一下眼睛,聞溪喜歡她嗎?是真的喜歡她嗎?還是多年前爺爺施下的惠,種下的恩讓聞溪搞混淆了?如果這份喜歡無關男女風月她該怎麽辦?
池小滿的大學室友看到她的信息是早上八點鬧鐘将将響起的時候,發送時間顯示四個小時前。
“日久深情這種事,現實生活中存在的嗎?”
“當然存在啦,一見鐘情那都是看臉的,日久深情然後情根深種才是當今社會情感大流!”常年浸淫四面八方大街小巷八卦情史的昔日好友一邊刷牙一邊啪啪打字。
“那有手動操作這件事的方法嗎?”
池小滿的信息回得很快,因為沒有睡覺,對方信息回得更快,因為興奮。
“建議色/誘。”
于是,池小滿的手機壞了一個禮拜才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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