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小叔叔！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剛來。疏桐喝什麽？”

“拿鐵吧。”

季琮笑笑起身，去書店的咖啡吧臺點了拿鐵。

他轉身回來時笑說：“現在還咖啡，不會睡不着嗎？”

疏桐笑着搖搖頭。

“不會的，我睡眠很好的，喝茶喝咖啡都不影響。小叔叔，你只喝水嗎？不要點些別的嗎？”

落地窗外是冬日晚間來往的車燈，燈光間歇灑在他們臉上。疏桐這才發現，對面的季琮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讓她心驚。她又想起那次季琮倒在海邊的事，小心翼翼問：“你不舒服嗎？”

季琮聞言一怔，擡手推推眼鏡，笑笑：“最近有點忙，可能睡眠不好而已。”

他打量着女孩，她今天把頭發束起來，更顯得五官精致，撲閃撲閃的純淨的大眼睛關切地看着他。

疏桐捧着咖啡說：“小叔叔，謝謝你給我新的工作。我早就不想在哥哥那裏幹了，好無聊的。”

“慢慢來，你還小，有的是時間确定自己喜歡什麽。”

季琮聲音溫和，不知為什麽，疏桐覺得很喜歡自己和他說話。

“要怎麽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呢？”

“喜歡的人和事，你一定發自內心願意為之付諸各種，比如時間、金錢、精力……如果還不能确定，那就先确定自己不喜歡什麽，這樣更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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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琮語速不快，神情真誠，眼睛裏是讓人安心的從容睿智。疏桐覺得她聽不進去哥哥和父親的說教，但很能聽得進去季琮說的話。

“我不喜歡當下的生活。”

“哦？”

“我覺得讓人厭倦。日複一日，好像都是一個樣子。所以我很喜歡總有新的東西，衣服，包包，首飾，車……”

“明白了。這些東西會給你帶來片刻的新鮮感，你不斷擁有新的，去維持這樣的新鮮感對嗎？”

“對！”

疏桐感覺到季琮一語中的。

“疏桐，我不否認新鮮感很重要，喜新厭舊是人的本性。不過或許新的生活方式，新的思考方式所帶來的新鮮感會更久一些。”

“這樣嗎？比如我去春風協會工作。”

“哈哈，那要看你如何看待這份工作了。”季琮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

“需要我提早學習什麽嗎？或者需要我準備什麽？”

季琮徐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疏桐覺得這個男人，哪怕做這種很平常的動作，都顯得很優雅。他緩緩開口：“不用，你足以勝任。”

“為什麽？這個工作聽起來不簡單耶。我具備這個能力嗎？”

“具備。真誠、善意。足矣。”

季琮看着眼前圓圓臉，粉雕玉琢的女孩子，覺得和她對話的時候，他頭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去了。春風協會是做公益項目的，秘書長是個頭銜，實際的工作有專人負責，疏桐可以跟着學習，最多讓她去拉動一些企業加入協會。以季家和田家的聲望，這個對她來說，不會太困難，在這個過程中她也能磨磨性子，積攢一些待人接物的經驗。

只是季琮當時也未曾料想，這個幫疏桐找個新工作的無心之舉，成了他們故事的開始。他竟放下工作陪着她去了山區，艱險貧瘠之處，她的笑顏像山坡上盛放的野花，有驚心動魄的生命力。這個女孩後來當衆叫他季承禮，再也不肯叫他小叔叔。他以為她嬌弱，可是她親力親為照料他，軟硬兼施陪他練習走路。

晚上的小書店燈光溫暖，店內咖啡香伴着書香，穿着黑色高領衫的季琮，脖頸颀長，體态端正，他今天因為身體不适沒有把頭發梳起來，自然的頭發清爽散落額前，書店的燈光灑在他的頭發上反光成一個光圈，絲毫看不出他年紀，反而有種清俊脫俗之感。

他徐徐向疏桐講着協會之後要做的一些工作，她的工作職責以及管理小技巧。其實協會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個副業，他完全沒有必要親自講這些，下面負責籌建的人自會給疏桐講解清晰，只是因為他感激疏桐那晚的照顧，加之兩家的關系而親自講這些。另外，他也不知道緣何，與這個可愛的小女孩聊天讓他感到放松，才不顧頭痛鬼使神差約她到書店。或許，單純善良如她，能讓他片刻忘記那些陰暗曲折與勾心鬥角。季琮暗自自嘲，他這樣的行為和疏桐買包包首飾無異，都是為了追求片刻的安慰。

“小叔叔，我什麽時候去上班？”

“春節後吧。這段時間，你可以暫時休息一下。”

“如果我做的不好，會給你捅婁子嗎？”

“哈哈，take it easy，還有我，不是嗎？”

疏桐看着眼含笑意的季琮，覺得心跳加快。她連忙低頭喝着咖啡，而後環顧書店，說：“小叔叔你常來這裏嗎？”

“有時會來這裏偷閑，人少，環境不錯，咖啡也不錯。”

“你一定很愛看書吧。”

“算不得愛看，只是覺得書籍是另一種城邦，有時是精神安身之所。”

“那……可以推薦我兩本書嗎？我平日沒有讀書的習慣……”

“那疏桐喜歡什麽類型的書呢？”

“嗯……不知道，小叔叔推薦你喜歡的就好。”

季琮聞言笑了，想了幾秒，起身。

“稍等一下。”

疏桐點點頭。

季琮長腿寬肩，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排排書架之中。

疏桐呆呆看着他留在桌上的手機發呆。她對季琮充滿好奇，他的世界是怎樣的呢？他這樣儒雅從容，他的世界一定很和煦吧。

片刻之後，季琮回來，揚了揚手裏的一本書。

“送你這本書。”

疏桐接過來，是梭羅的《瓦爾登湖》。

“謝謝。”

她看到桌上有筆，有些羞恬打開扉頁，連着筆一起推給季琮，說：“既然是小叔叔贈書……”

季琮看着她推過來的書，笑了，“好，我來附上贈語。”

他低頭執筆，顯得認真而鄭重。

寫好後疏桐翻來看了，扉頁上的字跡潇灑舒闊。

“找到屬于你的瓦爾登湖。”

落款是“季琮”二字。

季琮笑着說：“這本書蠻有意思。這幾年我在國外也住在湖邊，誠然覺得我身體和心理的恢複和自然的療愈有關。”

疏桐抓到關鍵詞，問：“心理為什麽也需要恢複呢？”

“心理和身體一樣，也是會受傷的。”

疏桐沒有往下問。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坦蕩真誠，又很神秘，讓人很想進一步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