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轉眼莺飛草長，仲春時節，疏桐家院中的櫻花樹開了花，風一吹，花瓣飛舞。她卻賴賴躺下花樹下，悶悶不樂。

前幾日她去春風廣場上班，在專用電梯外，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牛仔褲，絲質襯衫，長發束起，正在和一樓的工作人員交涉什麽，大約是要見季琮而沒有預約。

“我找季承禮。”

“不好意思，請問您和季總有預約嗎？”

“不用預約，你告訴他，我姓穆，穆家婉。”

疏桐恍然想起什麽，正要追上前看看她是什麽樣的，女人已經閃身進了電梯。

那天她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總想起季江和他說過的家婉嬸嬸，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老氣，她總下意識覺得應該是有些發福的衣着傳統的女人，可那個背景清爽得體，完全看不出年紀。她竟吃味起來。

早上她試探問何楠：“你的探子今天有消息嗎？季總會不會來視察？”

何楠朝她眨眨眼，說：“我來問問。”片刻之後，他回疏桐：“承禮今天沒空。”

“這麽忙？”

“他今天有故人來訪，當然沒時間了。噓……前妻。”

疏桐心情忽然低落，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她又有什麽立場呢。雖然之前隐約聽何楠提到季琮的前妻，知道他們婚姻短暫。可是，聽說當年，季承禮成婚，也是本埠大事，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何楠說，當年季琮牽着穆家婉公開亮相，如同一對璧人，她大了季琮兩歲，經濟學博士在讀，人人稱羨。

所以幾天來她心中悶悶的，連疏宇都說少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有些擔心妹妹，小心翼翼詢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疏桐自小沒有享受過母愛，父親和他生怕他們兩個大男人粗線條，會忽視了她的心理方面的成長，所以自小都很關注她的情緒。

“讓我看看小懶蟲在想什麽呢？”

疏宇看她郁郁寡歡，故意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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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躺在長椅上，頭發都椅子上垂了下來。

“哥哥，我心煩。”

“煩什麽。可以和我說說嗎？”

疏桐良久沒有說話。疏宇也很耐心，笑着坐在長椅前的草坪上，一手搭着長椅扶手，轉頭看着眉頭緊鎖的疏桐。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要先答應我不生氣。”

疏宇啞然失笑。

“你惹我生氣還少嗎？放心吧，你哥哥我已經被你磨煉出來了。說吧，有什麽事，哥哥幫你解決。”

“可是，這件事你解決不了。”

“你說吧，沒什麽哥哥不能解決的。”

“哥，我愛上季承禮了。”

疏宇驟然回頭，看着疏桐。

疏桐怔怔看着上方開滿櫻花的枝丫，眼睛裏噙了眼淚，閉上眼睛，眼淚滑落。

“哥哥，怎麽辦，我愛上他了。”

疏宇沉默。

半晌，他看着她開口：“疏桐，我猜這是你真正愛上一個人吧。”

“我不知道。季江很好，我喜歡和他一起玩，習慣有他陪伴，你們說要我們結婚，我覺得也可以，也覺得蠻好。可是哥哥，我和季江相處，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想起他我就心跳，遇到他我就高興一整天，聽他喜歡的歌，看他喜歡的書，看到他不舒服會難過的有種窒息感。”

“你是我妹妹，我知道你什麽心性。如同你的工作一般，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所以你覺得都蠻好的，都可以的。因為季江是個好孩子，季璋也極力希望你們在一起，你們關系好，我和父親也樂見其成。可如今你這樣，我想提醒你，如果你确定愛的不是季江，你要和他說清楚。這是對你，對他，對兩家人負責。”

疏桐看着哥哥，點點頭。

“至于承禮，你要确認自己是否只是被偶然的崇拜所沖昏頭腦。季承禮風度翩翩，為人成熟，崇拜他的小女孩并不只有你一個。就算你真的喜歡他，你要考慮到，他比你大了十幾歲，你們真正相處起來，有共同的話題嗎？據我所知，他如今身有頑疾，你能接受他病弱的樣子嗎？疏桐，人的情感是很微妙的事，人很容易因為錯覺誤判自己的心。”

疏桐從疏宇身後環抱他的脖子：“哥哥，謝謝你。我總是給你們惹麻煩。”

女孩聲音帶着哭腔，又甜又軟糯，刻意撒嬌。這是疏桐從小到大的習慣，她一哭一撒嬌，家裏兩個男人馬上妥協，誰還舍得責備她。可是疏宇也有顧慮，哪怕疏桐愛上別的人都好說，竟然愛上季江的叔叔，雖然他知道季承禮卓爾不群，但多少對于季璋父子有些尴尬。可是，感情最為不可控，目前看來，疏桐只是迷茫，而且對承禮有種崇拜，不像真的喜歡。哪怕疏桐真的愛上承禮，他作為哥哥，也堅定站在妹妹這一邊。

疏桐和季江分手是一周後的事。這件事情季江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但由于這個變數對季璋之後的規劃産生重大影響，所以季璋怒火無處發洩，全數發洩給了自己的兒子。當時，季江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由于兩人的情誼深厚，後來季江說起這段感情，坦言自己知道疏桐并不愛他，可是他太愛她，她又個性單純懵懂，是他不斷push她，讓她承認戀情，試圖就這樣讓她和他結婚。疏桐聞言笑了，季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這個不容置疑，他們一起求學，一起成長。

他們的分手時季琮在外出差，回來時聽到季璋劈頭蓋臉訓斥季江。

“一個小女孩你都搞不定！廢物！”

“爸，感情的事能勉強嗎？！我也喜歡疏桐，努力過了，可她并不愛我，我就不難受嗎？”

“感情？！我是在和你談感情嗎？失去田家對我的無條件支持，季家的家業你又能分到多少？！”

“我不在乎，爸。你也放過自己吧，你一直和小叔叔較勁，可是小叔叔也是爺爺的兒子，季家家業不是理應有他一半嗎？”

“小叔叔，你小叔叔背後搞了多少小動作？！”

“不可能，小叔叔不是這樣的人。”

“季江！你清醒點，你是我的兒子。”

季琮停住推門的腳步，面無表情回到車裏，對司機說。

“走吧，今晚我去青季酒店住。”

身旁的助理常松有些憂心：“承禮，出來十幾天，你的藥吃完了。”

“一兩天不吃，不打緊。”

汽車絕塵而去，背後的季家大宅亮着燈，那些暖光映亮一片黑暗，卻在春日的暮色中顯得沒有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