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安旭解約後因為疏宇的支持，整合了他從前創作的歌，發了一張專輯。本來他因為單飛和取向問題被人诟病排擠，這張專輯在疏宇看來權當實現小孩的夢想，讓他的才華不被脂粉埋沒。可未曾料想到，由于旋律動聽，歌詞直擊人心，加上一些自媒體的推薦，專輯爆紅。

疏宇滿滿欣喜，回去直接抱起安旭，朗朗贊許：“我就知道，你是會發光的金子！”

疏宇從不吝啬他的贊美和欣賞，笑着在客廳裏大聲唱着專輯的主打歌：

“我知道洪水終将記憶淹沒

而你會在盡頭等我

灰燼裏抱緊你

縱然烈火縱然荊棘  也不能錯過”

安旭看着飛揚的田疏宇，也展顏笑了起來。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被許多人歧視，可是眼前這個人就像是五月裏的陽光，溫暖和煦，就這樣出現在他潮濕的世界，驅散了陰霾。

安旭的歌迷見面會安排在春風廣場，那日春風廣場內部道路以及場館內水洩不通。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寡言的陰柔少年人氣這樣高。

疏桐在樓上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拍照給季琮。

當時季琮在家做完複健，正要打電話給疏桐，季江到訪。

傭人把季江帶到客廳。季琮靠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和從前無異。可是季江臉色灰白，看上去非常憔悴。阿因告訴承禮，季江長時間失眠焦慮，心理醫生也開了藥給他，可是效果似乎都不好。

“小叔叔……”

季江看着季琮，聲音裏竟有哽咽。

“小江，坐吧。我讓人煮些白茶，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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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琮身子陷在沙發裏，擡手吩咐傭人準備季江喜歡的茶。

“小叔叔，抱歉我才來看望你……我其實很早就想來的……”

“沒關系，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季琮有些心痛，季江從來都是活力滿滿的，鮮衣怒馬，怎麽變成這幅衰敗頹唐的樣子。

季江看着季琮的腿，眼睛裏全是創痛。

季琮知道季江這孩子心思重，就輕快了聲音說：“腿是不能用了，輪椅代步，也沒什麽的。倒是你，怎麽臉色這樣差？”

季江搖搖頭，淡淡說：“我多麽希望，沒有生在季家。”

季琮看着憔悴不堪的季江，微乎其微的嘆氣，而後溫和看着他，寬慰到：“我們生于季家，出生便享受最好的物質，最好的教育，所以我們也要承擔起我們的責任，祖輩心血，還有衆多季氏的員工和他們的家庭，都是我們的責任。對嗎？”

季江低着頭，良久沒有說話。他呼吸有些重，聲音喑啞：“小叔叔，我爸是不是瘋了。”

季琮一怔。

“小叔叔，怎麽辦，我覺得他在走向深淵。季氏可能因此受難。”

季琮撐着自己坐起來一些，把手搭在季江肩上。

“不要怕。我在，你在，季氏不會有問題。小江，相信自己的心，堅定自己的路。”

季江在發抖。

“對不起，對不起小叔叔。對不起……讓你變成這樣……”

“小江，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歸咎于自己。”

季琮關切看着自己生性純良的侄子，那班明亮的少年，如今病态頹喪，判若兩人。季江善良卻心思重，恐怕最近知道了一些季璋的動作，受到很大沖擊。或許知道了季琮當年事故和父親有關，愧疚自縛。

季琮想讓季江脫離這種情緒，便刻意說：“小江，還好你來，今天煩悶，想在出去走走，無人陪伴。”

“小叔叔，我陪你。”季江連忙說。

小王聞言，适時上前，扶着季琮坐上輪椅。季琮從沙發比較低，轉移到輪椅上他目前無法一人完成。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看季江無措，笑着伸出手。

“來，小江扶我一把。”

季江馬上上前扶着他坐穩。

“小王，你不用出去了。小江推我在院中走走，透透氣。”

季琮太容易看透人內心。更何況是季江這樣簡單的人。他只是想給季江一點适度的照顧他的任務，讓他少些心理負擔。

季江推着季琮，慢慢走在院裏。情緒緩和下來。

他們聊了目前季江投資的幾家餐廳和商業綜合體，聊了疏桐的進步，聊了些從前一起徒步登山的趣事。

停在院中樹下，季琮點了一支煙，悠然吞雲吐霧。

季江問：“小叔叔，你不怨恨嗎？”

季琮看着他，淡淡說：“怨恨什麽？”

“怨恨發生這一切。”

“不怨恨，只是無奈罷了。可無論如何，總要在當下找到最優解。”

“以後，我能常來看你嗎？”

“當然。”

“我很難受。我很難受。我怕我随着父親墜入深淵，我怕這些事會連累其他人。”

“小江，既然你來找我聊，我還是要勸告你，你父親現在接觸的那些人，你都要躲開。只要你守住本心，我不會讓你墜入深淵。”

季琮的聲音不大，卻非常堅定，一字一句，都讓人有種無條件信賴他的力量。

“我身體這個樣子，未來季家的擔子恐怕你要肩負更多，所以你要保護好自己。”

季江點點頭。

“我手術後，一直沒有去過爺爺那裏，怕他難受。爺爺還在病重，你多去看看他。等我再好一些，我也會去。”

季江從小崇拜季琮。季琮的眼界、心胸、魄力，他都想有樣學樣。

他們在院中長談時，疏桐回來了。

看到疏桐，季江還是一頓。她依舊可愛美麗，或許因為事業上找到方向，她臉上少了很多從前慣有的倦怠感，多了些自信堅定的神采。

“阿江！”

疏桐笑着打招呼。她與季□□梅竹馬，一起成長，兩人即便沒有成為戀人，卻也是親人般的存在。

“疏桐小姐，有了一些女強人的樣子。”

季江看到疏桐，終于有情緒玩笑她。陰霾也褪去了一些。

“喂，你怎麽這幅鬼樣子。胡子刮一下啦。”

季江笑笑，不言語。

“桐桐，難得小江來，你問問疏宇。是否一起去半山餐廳，吃晚飯，賞夜景。”

“半山餐廳？”疏桐驚叫，那是他們兩最喜歡的餐廳，可是地處半山，那怕從後山公路開車過去，那門口的長長石階也不适合輪椅通過。“那裏很長的石階诶……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就去這家。沒關系，有我，我背着小叔叔，沒問題。”

季琮看着季江淡淡笑着，喊了小王随行。

身體殘障的不便無時無刻侵擾着季琮，好在有小王随時服務。他也坦然求助身邊人。

到了山上，他請小王背他過石小徑，然後讓季江幫忙拿輪椅。

季江欣然幫忙。

疏宇帶了安旭早就到了餐廳等他們。

“哇，今天這麽多人。安旭，季承禮請客，你挑最貴的點。”

衆人笑起來。

這家店季琮和疏桐常來，只是季琮手術後就再也沒有來過。老板看到季琮坐着輪椅，趕忙來問候。季琮笑着回答：“身體出了點問題，往後不良于行。倒也無礙。”

老板看季琮淡然自若，便笑應：“季總坐着，氣度更加非凡。”

餐桌的位置仍舊是季琮最喜歡的露臺位。只是如今他站不起來，從前憑欄的那些原木欄杆正好擋住他遠眺的視線。

開了好酒，幾人都喝了些。疏桐不勝酒力，有難得聚會，因為高興似乎醉的快了些。

“安旭崽崽！這一桌男人，安旭崽崽最好看了！”

她開始鬧人，抱着安旭。吓得安旭動都不敢動。

疏宇一臉黑線。伸手就要扯開她。

疏桐帶着酒意咯咯笑着，掙開疏宇：“田疏宇你這個老大叔，怎麽拐到這麽好看的安旭崽崽！”

疏宇佯裝憤怒：“老大叔？…這一桌老大叔只有季承禮！”

季江看着疏桐鬧，這場景他太熟悉。兩人從前參加各種派對，疏桐一醉就會任性，每每都是他來善後。

“哼！承禮才不老，承禮比你帥！”疏桐嗆着哥哥，說着就又朝季琮撲過來。

季琮怕她摔着，連忙鎖住輪椅手剎，托住她。他溫厚笑着：“是是是，我最年長，諸位只管盡興，我只管付錢。”

季琮是很寬仁周全的人，一桌人笑鬧時，他也不想小王覺得無所适從，所以一直夾菜給小王，說：“一路上你最辛苦，多吃些。”

小王有些惶恐。

“和他們一樣，非正式場合，叫我承禮就好。”

“謝謝承禮。”

小王完全被季琮的人格魅力折服。

那晚一衆人到午夜才散場。季琮其實已經撐不住了，他的腿早就開始痙攣，只是不想大家掃興，所以借由去衛生間，讓小王按摩了好一陣。

笑聲歌聲，都響徹在回憶裏。季琮後來回憶起那晚，難免唏噓。每個人的笑臉他都記得清楚，美好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