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季琮回到職場已經是近乎七個月之後的事情了。他的幾個常去的辦公室都做了相應的改造，方便輪椅進出，也有專用的休息室。因為他每天早上的複健沒有停，所以他只有下午才會出現在職場中。

疏桐問他：“回到工作中，你緊張嗎？”

季琮夾着煙，慢慢說：“就工作內容來說，沒什麽緊張的。但就身體情況來講，我确實心理上還得過一些坎。”季琮坦然說着自己的顧慮。

“什麽坎？”

“比如我能否經得住長時間的談判和會議。比如我能不能忍受衆人投來的同情的目光。”

疏桐說：“身體問題有小王在，可以解決。心理問題呢，季承禮心理強大，不會在乎的。”

“桐桐，我心理再強大也終究是個普通人。”

疏桐握住他的手，摩挲着：“管他呢，你是他們所有人的上司，管他們怎麽看你。”

“那倒是。”

季琮笑着，從容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他沒戴腰圍，坐不直，微微駝背坐在輪椅上，在疏桐看來，他這明明是病态的樣子，為何在他身上就讓他更顯得從容，多了一些魅力。

“哎呀，季承禮，你怎麽這麽好看呢？”

疏桐托着腮說。

季琮失笑。

“你平時這般吹捧，鄙人容易飄飄然。”

“哪裏吹捧，你在醫院的時候，護士們都被你迷死了。還有，上次你在我們田家年會唱歌，我周圍的女士都犯花癡。還有，每次你在春風廣場巡場，回頭率都很高！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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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去巡場，回頭率更高。”季琮講笑。

季琮傷後第一次去春風廣場，疏桐和立文陪着。在辦公區的電梯間，幾乎每個人看到他坐着輪椅都吃了一驚。幾個高層小跑過來打招呼，他都笑着一一回應。季琮從來不會讓人覺得疏離，他平易近人，但因為他頂尖的專業度和決斷力，即便沒有架子，也很受尊重。

早上召集了高層會議，春風系所有相關企業組織的高層全部到會，疏桐作為春風協會的秘書長也不例外。只是按照座次，她排在會議是長桌末端，遙遙看着坐在主位的季琮。她和季琮同時在同個工作場合的時間并不多，所以此刻不怒自威、具有上位者壓迫力的季琮讓她感到有些許陌生。

各個公司負責人彙報工作，通報數據，季琮還要逐一指導發言。所有人都全神貫注聽季琮的工作指示，只有疏桐因為他的身體而惴惴不安。他面前水根本沒有動過，行政部的人幾次進來更換成溫水，可他一口都沒有喝過。時間臨近中午時，疏桐完全聽不進去季琮在講什麽，只是擔心地看着他，他坐了這麽久，應該已經很難受了，他是不完全性損傷，神經痛無時無刻侵擾他，尤其是他的腰背，經常無端感到酸痛難忍。

會議終于結束，一衆高層簇擁在季琮那裏，每個人都想單獨說幾句。季琮一一和他們握手，說些鼓勵或者寒暄的話。

立文推着他回到辦公室時，小王馬上協助他在休息室躺下來，按摩減壓。疏桐沖進來，憂心忡忡問：“你還好嗎？”

季琮躺着，微微眯着眼睛看疏桐，挑着唇角問：“我今天會上說的，田秘書長聽進去多少？”

疏桐被問住了，吞吞吐吐說：“基本……聽了。”

“你一直沒在聽。”季琮促狹看着她。

疏桐被抓包，心虛反駁：“那麽多人，你怎麽就知道我沒聽。”

“相信我的眼力，那麽多人，我掃一眼就知道誰在聽誰在走神。”

“我是擔心你好嘛。你為什麽不喝水、坐得累不累、是不是在難受……”疏桐白他一眼。

季琮看她争辯的樣子，不禁被她逗笑了。

“會上你說的很簡略。春風協會成立時間不長，你已經接手一段時間了，那現在說說，你覺得協會運營最重要的是什麽？”

季琮帶着笑，好整以暇等着她的答案。

疏桐收斂了神色，認真想了想說。

“季總，這個問題我一直有思考過。協會目前運營程序和标準都是流暢的，但就是覺得缺了些什麽。所以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确定願景，協會的願景，工作的願景。”

季琮的眼睛閃着驚喜和贊許的光，鼓勵她說下去。

“只有明确願景，對于員工也好，成員單位也好，服務對像也好，才能更加清晰知道我們做什麽，才會在過程中凝聚共識。”

季琮鼓掌。

“Bravo！”

他看到疏桐的天分，但沒想到疏桐小小年紀有這樣的高度和視野，并且切中要害。協會只是春風下屬的慈善項目運營單位，是春風系中最小的單位，除了協會成立時他去站臺，平時幾乎不怎麽過問，他知道以何楠的能力，協會運營問題不大，所以就當給疏桐練手。今日一問，沒想到這女孩直擊要害，說出最關鍵的問題。

疏桐被季琮贊許，微微紅了臉。

“可是，要怎麽凝練願景，我還沒有想好。”

“不急。你有這樣的意識，已經難得，很多從業多年的管理者也未必悟出這一點。所有的組織，如果要凝聚人心，達成最大合力，統一的願景是基礎，是最重要的基礎。桐桐，你記得，要做管理，是管人，人是思維動物，所以你說對了，凝聚共識很重要。”

小王扶着季琮坐起來。季琮拉住疏桐的手：“桐桐，保持思考，去做，去嘗試。”

“我怕做錯……”

“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直是對的，我也一樣。不用擔心，有我給你做後盾。”

立文笑說：“天哪，太羨慕了。有季承禮的托底承諾。田秘書長，你放膽做事。”

疏桐不好意思得笑笑，蹲在季琮膝前。

“我要努力，要配得上季承禮。”

季琮垂眼看着她，捏捏她放在他膝蓋上的手，笑說：“我也要努力，要再次站起來，配得上美麗的田疏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