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雖遲但到

雖遲但到

顧長策進入大廳內，山如黛只輕輕瞟了他一眼，就恨不得把頭埋進肚子裏。

這時候的顧長策沒有前世陰鸷乖張的男人模樣，還是個明朗熾熱的英武少年。他着了一身熱烈的紅色胡衣，臉上是朝氣蓬勃的笑容。

方從音心中了然，知道顧長策必定是來找自己商議拒婚一事。

顧長策一直就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他不願意低頭，恐怕要鬧得難看起來。

只是不知道相三叔那邊又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就一口咬定非要這小魔王不可。

果然，顧長策朝他一颔首，他只能使眼色，告誡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別發瘋。

顧長策與諸位一一打過招呼，他是常來方府的。

方畫蓁的母親吳氏越看女婿越愛，只恨不得将木頭似的女兒推過去，她低聲訓斥：“阿蓁，為何不去和三郎打個招呼？”

方畫蓁巍然不動，只把吳氏的話當做了耳旁風。笑話，他顧三郎是高門顯貴，她方畫蓁也是大家淑女，難不成還上趕着他嗎？

顧長策朗聲笑道：“主人家怎麽能丢下我這個客人，自己在這享樂呢？”

方老夫人笑道：“倒是我們待客不周了，怠慢三郎了，只是今日是你二嬸母的侄女兒初來乍到的接風宴，你是在方府呆慣了的，女兒家可是嬌客，怎麽還和妹妹争起長短來了？”

顧長策道：“還是老夫人說的是，是我小肚雞腸了了。不知表妹是哪位，為兄的定要跟你好好陪個不是。”

所有目光都朝山如黛聚集過來，她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只能硬着頭皮站起身來：“顧郎君說笑了。”

她期期艾艾的說完這個幾個字，不敢擡頭看，怕顧長策像原書中一樣瘋狂，當場就要強搶民女，一邊卻又忍不住用餘光掃他神色。

幸好山如黛擔心的原文劇情并沒有發生，顧長策臉上雖有異樣，卻并未做出什麽過激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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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舒了口氣。看來這時候的顧長策還沒有原文中瘋的徹底。

這場接風宴總算是有驚無險。

方覺淺在這種大家聚集的場合一向是不出風頭，努力扮演透明人。

他剛要離席，顧長策卻喊住他：“覺淺等我一下。”

方覺淺訝異，他和顧長策并沒有什麽交情：“三郎有事？”

顧長策臉紅紅的，應該喝了不少酒，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

“那位表姑娘……額……她……啊……我……這……”

方清一臉疑惑的看向她：“表妹怎麽了？”

顧長策臉前所未有的紅：“能告訴她我的名字嗎？啊，不是，是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方覺淺皺起眉，顧長策這次前來方家，就是商議聯姻的事情，怎麽又突然打聽起表妹的事情，難不成，是看上了表妹的美貌？

如果是這樣……

方清道：“山如黛，春山如黛的山如黛。”

方清說完，看顧長策還呆呆的愣在原地，心中閃過一絲不屑，不過好色之徒，沒再理這個春心蕩漾的傻子，自己走了。

顧長策站在原地，這次和方顧聯姻，他本來就不情願。

在他看來，方顧已經是世代交好，又何必再用婚姻綁在一起。而且他尚且年少，自以為是建功立業為先。

他和方畫蓁自小相識，但這位實在不是她欣賞的類型。他的妻子，一定不要是這樣時時刻刻端着架子的女人。

戰場已經很緊繃了，回家他只想醉倒在溫柔鄉裏，最好是，山如黛這樣的溫柔鄉。

他心裏冒出來一個連自己也覺得荒唐的想法。

山如黛和方家也算是親戚，如果，如果和自己成親的人是山如黛呢？

方從音看顧長策這魂不守舍的樣子無言。

他一直盯着顧長策，生怕他脾氣上來鬧事，自然也把他見了山如黛之後的不對勁也收入眼底。

方從音不由嘲諷道：“怎麽？昨晚不還大喊‘胡人未滅，何以家為’的嗎？今日就好色慕少艾了？”

顧長策不以為忤，振振有詞的反駁他：“你懂什麽，我這是一見鐘情。”

方從音冷笑道：“顧三郎，你可要仔細想清楚，放着我們方家的千金不娶，反而愛慕一個孤女，說出去恐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顧長策也來了幾分火氣：“我可從來沒有答應要娶你們家的那位大小姐。她天天繃着一張臉，我看了就覺得煩得要死。是你們方家硬要把女兒塞給我的！”

方從音大怒，面色未改，說話也還是冷冷清清：“我看你是喝的太多了，什麽不知好歹的話都敢胡說。”

顧長策昂着頭道：“什麽胡說，我說的那一句不是大實話？”

方從音懶得再跟這醉鬼一般見識，直接吩咐仆人将顧三郎送回房，省的他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又說出什麽不能見天日的胡話。

氣惱的回到自己院子，趙氏已經在那裏早早等着他了。

方從音只能壓下火氣，努力心平氣和的母親請安。

趙氏沒有察覺到兒子的不對勁，也是方從音不是她教養長大的。

這個長子過分冷淡，她也實在搞不懂不喜形于色的方從音內心在想些什麽。

她對這個将來會成為方家頂梁柱的兒子一向是又喜愛又帶着些本不應該的尊敬。

方從音也聰穎，不光沒有給她添麻煩，還給她帶來了不少榮光。不像那個小兒子，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

她也不想對這個天之驕子一般的兒子指手畫腳，可這婚姻大事，她不着急誰還能替方從音急呢。

之情方從音和周家的女兒結親，門當戶對，周氏貌美賢良，也算是夫妻情深，只是後來，可惜周氏那孩子命薄，生下來琪哥兒就去了。

妻子去世，丈夫守喪一年也是應該的，可這都三年過去了，方從音似乎還是沒有再娶的打算。

這可就急壞了趙夫人。

她尋思着，周氏貌美，那就給兒子尋個更貌美的繼室，所以她今日一見了二弟妹的侄女兒就動了心思。

家境不好也無妨，反正他們家已經有了母家高貴的嫡長孫，如果找個名門閨秀還恐怕薄待了自己的寶貝孫子。

而且兒子能幹，也無須仗岳家的勢。

這麽一想，她看方從音和山如黛這兩人簡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剛起了心思，她就迫不及待的來告訴長子。

趙夫人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說道：“阿溢（大表哥名溢，從音是他的字），母親也知道你對周氏情深意重，可畢竟人死如燈滅，活的人日子還是要照樣過下去的。”

她這時候覺察出來似乎氣氛不大對，但話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你今日也見過你那山表妹了。我覺得她就不錯，人長得俊俏，性子也和軟，你要是也中意她，母親就去找你二嬸娘商議商議，來個親上加親，你看怎麽樣？”

方從音臉色鐵青，他什麽時候對周氏情深意重了！

還有，又是山如黛，顧長策也是，母親也是！

難道她當真是什麽狐貍精變化成的人物，會給人下迷魂藥不成？

可面對一臉希冀的母親，他滿腔怒火也發不出來。

他只能冷冷道：“娶妻娶賢，山氏空有皮囊，這樣的人怎麽能做的了方家的宗婦。”

他略微停了一下，覺得自己說話對于一個待嫁的姑娘家來說太過火了了：“我知道母親心急，可山表妹年幼局促，實在不是好人選。”

趙夫人有些戚戚然，娶妻娶賢，原來長子重才不重貌，是她一直努力錯了方向。

她心裏暗罵這兒子是鋸了嘴的葫蘆，一棍子也敲不出來一個響聲兒，他喜歡什麽樣的早和自己這當娘的說不就行了嗎，非的害她做這許多無用功。

趙夫人心裏埋怨，面上卻還是笑吟吟的：“你的心思，為娘都知道了，我放心，我也不是那般獨斷專行的人，從今往後定會按照你的洗好給你相看。”

方從音愣了一下，他的喜好？

但看着美滋滋離開的趙夫人，他還是選擇閉嘴。

今日這一遭，趙夫人大肆選媳，不看相貌不看家室，只考校才華品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考女狀元呢。

長樂郡一掃往日女子無才的風氣，開始着重培養女兒的人家不在少數。

這是後話了。

接風宴後，山如黛過得很是惬意，顧長策沒有糾纏自己，方家的人也并不都是眼睛長在頭頂的人，并未看不起她，反而對她諸多照顧。更何況她又抱上了女主角方瓊思的大腿，日子更是如魚得水。

唯一不足的是，系統認為她并沒有完成任務，不肯給她上網的機會。

不過山如黛最近有的吃有的玩，對這上網的雞肋功能也并不十分熱衷。

她收回之前說過的話，古人的娛樂活動一點都不少，最近放春假，方瓊思她們也不必上學，便和山如黛膩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雨後新晴，潮濕味混着不知名的花香，有着特有的沁人味道，山如黛覺得這穿書的日子，也并沒有這麽差。

現在她的院子已經按照方家小姐的例，配齊了四個大丫鬟，八個小丫鬟，山如黛倒是有些不習慣，她在原來也是家財頗豐，但家裏也只請了一個阿姨，哪用得着這麽多人來伺候。

小梨子到了方家後，整個人也打扮的鮮亮體面，她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說：“小姐，姑奶奶的人喊你過去吃午食呢。”

無憂現在算是她這的領頭大丫鬟了，看見梨子這沒規矩的樣子只皺了眉，卻沒說什麽，畢竟梨子才是山如黛正兒八經的自己人。

玉竹這些人她可以出言訓斥，可小梨子她指手畫腳，怕引得主子不喜。

山如黛愣了一下：“姑母？”

小梨子點點頭：“那位姐姐還等着呢。”

山如黛忙去見，果然面善，就是記不得到底是姑母身邊的哪一個。

她笑了笑：“有勞姐姐了。”奇怪，姑母吃素多年，這幾日也怕她吃不慣，從未喊她共餐。

那丫鬟笑道：“飯點兒也快到了，姑娘快跟我去吧。”

飯點？這午飯也吃的太早了些吧。

忘憂心中也疑惑，這丫鬟确實是山夫人的大丫鬟，也很有些臉面，不過她怎麽不知道山夫人有這麽早吃午食的習慣？

但是長者邀，不可辭。

山如黛就想帶着忘憂和那丫鬟一同前去，誰去那丫鬟把忘憂攔了下來，笑意盈盈道：“忘憂妹妹歇着吧，有我服侍娘子呢。”

她說着就挽着山如黛的手，笑着帶她離了小院。

山如黛暗惱這丫鬟不知禮數卻也只得半推半就，朝忘憂她們使了個眼色。

她尋思着，畢竟是姑母的人，也不會害她。

只能強制着放寬了心，和那丫鬟在花園裏穿行。

可是越走越覺得奇怪，她來了方府幾日，還未認全路，但印象中，從她那個小院到夫人那，不應該這麽遠才是。

方府的後花園這麽大，那丫鬟很快帶她繞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假山堆疊，綠蘿帳蔓，方府上上下下那麽多人，此地卻一絲聲響也無。

山如黛慌了：“姐姐，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路？”

那丫鬟仍然是含笑：“娘子放心吧，沒有走錯。”

這次山如黛卻不會被她糊弄過去了，她提起裙子，與其被這人不知帶到什麽地方去，還不如拼一次，雖然自己不認得路，但總不至于在這方府撞不到一個人。

只是她還沒有跑多久，就有一個人從假山後面竄出來，一把把她拽入懷裏。

山如黛心中一滞。

果然是這個變态！

她就說他怎麽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