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最後告別

最後告別

趁方覺淺還呆站着不動，山如黛忙一下子撲到樊問身後。

樊問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方覺淺，又看向山如黛：“怎麽回事，大半夜的，方郎君怎麽會在你這裏？”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瞪大：“是不是他想對你圖謀不軌！”

的确是圖謀不軌，不過不是圖色，要的可是她的小命。山如黛瘋狂點頭，向樊問又靠近了些。樊問的武功她是見識過的，方覺淺感覺挺文弱的，不出意外不是樊問的對手。

方覺淺目光越過樊問凝滞在山如黛臉上。

樊問個子矮，努力踮起腳尖想将山如黛護的嚴實一點。她目露兇光警告道：“方郎君，虧我還以為你給我們指路，是個好人。沒想到卻做出這種夜闖娘子閨房的龌龊事情。我們在你的地盤，你如果現在離去，嵇氏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你還不走，可別怪我不留情了。在侍衛來之前讓你人頭落地，我還是有這個把握的。”

方覺淺愣了一會兒，嗤笑一聲，轉身離去。

變态終于走了，山如黛呼出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她是真的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兒，如果樊問不來，估計真的是命喪當場了。想起剛才扇的那兩個耳光，也沒那麽虧。

她摟住樊問，要不是顧忌這個時代的規矩，真的想抱着她親兩口：“謝謝你呀樊娘子，要不是你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樊問被抱着，臉紅撲撲的，語氣也有些不自然：“這沒什麽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們習武之人都會做的啦。”

她想到了方覺淺又生氣了起來：“那個方覺淺真沒想到是這樣的人！平日裝的一本正經的，私下裏卻連自己的親表妹都不放過。我呸，衣冠禽獸！”

山如黛連連附和：“就是就是！”她又小聲提議：“樊娘子你今日能不能陪我睡呀，我還有點害怕……”

樊問義不容辭：“當然可以！”

兩個小姑娘睡一張床綽綽有餘，本來就已經很晚了，樊問不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她睡的正香，山如黛卻睡不着，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方從音身故，方覺淺不裝了，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會不會就是方覺淺這個變态殺了大表哥！所以他現在才那麽肆無忌憚。山如黛都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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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冰鏡冒出來，幽幽道：“別懷疑自己，你好不容易聰明了一次。”

山如黛又重複一遍道：“真的是方覺淺殺了方從音？”若真是這樣，她要懷疑方覺淺真的是瘋了。不說方從音平時對他也多有照拂，方覺淺這種狼心狗肺的人自然不可能與正常人比較。方從音地位高貴，是方氏下一任家主，方覺淺真的就敢殺了他嗎？

周冰鏡道：“他怕什麽？有人給他背黑鍋。”

山如黛問：“誰？”哪個大冤種這麽倒黴啊。

周冰鏡嘆了口氣：“方瓊思呗。”

山如黛：“什麽？方瓊思可是方從音親妹妹啊！她怎麽可能去殺他！”

周冰鏡道：“可是現在方府上下，都認定是方瓊思殺了人。”她頓了一下：“方從音為了給琪兒過生日，從京都回到長樂郡，卻無意中發現了妹妹和李璟聞的不清不楚。他那麽一個老古板，肯定要勃然大怒，斥責兩人再也不許來往。這下子殺人動機不就有了嗎？小鴛鴦有情人被拆散，親妹妹也要怒下殺手。正好方從音還是被箭射死的，方瓊思還是有名的弓箭娴熟，這不是天造地設的背鍋俠嗎？”

因為顧長策的事情，方瓊思與她冷落了。但想起方瓊思從前待她的好，那也不是假的。她有心想要将方瓊思拉出泥潭，可如今自己尚且自身難保。

山如黛道：“方覺淺為什麽要殺方從音呢？現在他未羽翼豐滿，應該不足以掌握住方家吧？”

周冰鏡停了一會兒才問她：“你真的要聽嗎？”

山如黛道：“當然。”

周冰鏡道：“方從音剛和方瓊思發完脾氣，就撞到了行蹤詭秘的方覺淺，他是方府的大公子，方覺淺做了什麽想做什麽自然是瞞不過他。”

山如黛愣道：“你是說，大表哥是因為我而死的？”

周冰鏡道：“也不能這麽說。于理，方覺淺想要上位，方從音是他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他争權奪利之心一日不死，方從音就随時可能被他所殺。于情，方覺淺自恃才華，卻處處被方從音壓了一頭，永遠活在方從音的陰影下面，他是絕不能容忍下去的。”

周冰鏡努力安慰她：“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方從音那個死木頭，我之前便告訴他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居然一點兒也沒記住。”

山如黛一時半會兒是轉不出來了。大表哥定然是為了自己出頭訓斥責罰方覺淺，那無恥小人肯定是當面應承認錯，背地裏卻惱羞成怒直接殺人，還嫁禍給了方瓊思。

就算方覺淺心裏積怨已久，但她的事情确實加速了方從音的死亡。當日驚才絕豔一箭救她于賊手的大表哥居然是死在了箭上，真是造化弄人。

這件事她還沒緩過來，周冰鏡又緩緩開口：“如黛，你以後可長點心吧，別和方從音一樣，亂世好人是活不久的。”

這語氣好像在告別一樣。周冰鏡無奈道：“我這就是在同你告別。我感覺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打擊接二連三，周冰鏡有時候嘴巴壞了一點兒，可的的确确教了她很多東西。

山如黛急忙開口問道：“你不想當太後了嗎？你兒子還沒認祖歸宗當上皇帝呢你怎麽就要走了？還是……”還是突然發現大表哥才是真愛，他死了留在這個世上也沒有意義了。如果是這樣，她可更愧疚了。

周冰鏡連忙打住：“你以為我是你嗎？天天真愛假愛的。如果還拿這些情情愛愛的看我，也太小瞧我了。”

她仿佛是真的看明白了：“三千年讀史無外乎功名利祿①，什麽王侯将相到頭來都不過黃土一捧罷了。我一個死人，還計較這些虛名做什麽，就算當上了太後我還能做些什麽呢？倘若我能活過來，和你認的那個幹姐姐一樣出去闖一番天地，倒還有些意思。”

她是真的後悔，當初為什麽會脫口而出要保小。沒有了這個孩子，雖然也就是沒有了一大籌碼，但是只要自己活着，她相信總有無盡的可能。

如果還活着就好了，天下大亂，她不必再困于內宅，不必再想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她可以去争，可以去搶，有讀心術這個金手指，她自信可以建功立業，到那時候，就算不嫁人沒有孩子，誰不要看她的臉色。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沉住氣，一失足成千古恨。

①南懷瑾先生答問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