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欸欸欸……你給我停下。”雯玉沒想到這人竟會不管不顧地直往她小姐閨房裏沖，倒不像是個正常人了，活生生是個瘋子，怎麽能讓這種人待着自己小姐身邊？

“來人！來人！給我攔下他！”

院內一時沖入了兩名家丁攔住了蕭夫琅的去路，又一人至，點了火把，氣焰正高，亮堂了那一窩人的聚集地。

“把他給我扔出去，免得在此地污了小姐的眼。”雯玉發話道。

蕭夫琅生得高大，來人不及他身量颀長，也比不得他身上的貴氣與陰狠。

畢竟從陰曹地府裏偷爬出來的惡鬼，憑誰能不寒自骨生，瑟瑟不敢進呢？

那兩小厮當下便頓了，躊躇着不敢動手，看着直叫一旁的雯玉氣急，恨不能自己上前去。

“做什麽磨磨蹭蹭的？還不快些，休得打擾小姐休息。”

那兩小厮便覺這前有虎豹後有豺狼的，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硬着頭皮上了，也成全了自己忠義的本分。

可惡鬼卻不曾掙紮，繩子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連皮肉都勒得生疼，跳動的火光刻在他眼眸裏，絕望開始蔓延，燒的他連骸骨都不剩下。

那種感覺又來了……

“快住手！”

裴珞宣在榻上躺了兩個時辰，氣消了，連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喚。她本想是去廚房尋個吃的，可院子裏吵吵鬧鬧的，她倒還以為是鬧了賊，誰知卻是他們在綁蕭夫琅。

暗裏的回廊中又一點光亮，那聲音的主人提着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她便一點一點又在蕭夫琅眼裏清晰靈動了起來。

“誰讓你們綁他了？”裴珞宣環視了一圈，無人答話。那兩個小厮耷拉着腦袋，只有雯玉一副不甘心的模樣，“雯玉！”

“小姐！”雯玉只當自己的好心被人當了驢肝肺，她同小姐這麽多年情分，今日她竟會為了一個男人同她發火，若是那書生也就罷了，偏偏是這相識不過一天的人，她氣不過，更不甘心。

“松開。”裴珞宣道。

“不許松。”雯玉上前打開了為蕭夫琅松綁的小厮的手。

“你這是要成心與我作對了？”裴珞宣氣道。

“婢子不敢。”

“你還有什麽不敢的？讓開！”裴珞宣放下了手中提燈，一步一步向蕭夫琅靠近，“我自己來。”

裴珞宣不知道的是他又犯病了，犯得悄無聲息，他雙耳暫時失聰，喉頭一陣腥甜，麻痹了五感四覺，只剩一算眼睛還知道動一動。

近一點，再近一點……裴珞宣側着身子為他松綁，兩人挨得近，可這還不夠，若是再能離她近點就好了。

“好了，沒事了。”裴珞宣拍了拍手，将纏在他身上的麻繩扔的遠遠的。

蕭夫琅只見她朱唇微啓，一開一阖，甚是好看。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黏在她身上，看她如何氣惱，看她如何靠近，看她如何為自己松綁。

他知足了。

“你怎麽了？”裴珞宣見他眼神迷離，腳下虛浮不穩，與昨日她剛救回來時的樣子別無二致。

“快，快去把小五喊來。”

他擡腳向裴珞宣走近了幾步，搖搖欲墜，他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你說什麽？”裴珞宣湊近了去聽，可蕭夫琅一下半跪在了地上，右手抓着她裙裾的一角，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

“我什麽？”裴珞宣蹲下去聽，可他卻不再說話了，一心盯着她看，目光如炬。

他臉上忽的綻開了笑容，月亮隐退雲層，裴珞宣的臉近在咫尺，他顫抖着手，還來不及拂上她的臉頰，便一頭栽在了裴珞宣身上。

我好想你……他不能說出口的話。

歪打正着，蕭夫琅的下颌抵在裴珞宣肩上，他偏着頭，輕輕的靠着裴珞宣，就此昏死了過去，比昨日還嚴重。

她哪裏敢動彈，身平未曾與男子如此親密過，連手都不知該往何處放，只能怔怔地立着，比一尊佛像都要穩當。

只因她若是輕微一動，不覺便掃到蕭夫琅的臉龐，肌膚相觸，蕭夫琅燙極了，她臉上燒的火熱，心裏更是久久不能平靜。

雯玉見此情景，心中氣急。三步邁作兩步，霎時便蹿至他二人跟前，按住蕭夫琅的肩頭，使勁将他扒拉開，罵罵咧咧道：“好色登徒子，別挨着我家小姐。”

重重的一聲，蕭夫琅磕在了地上，裴珞宣這才回過神來，握着雯玉的手心，站立了起來。

火把噼裏啪啦的燃着，裴珞宣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着，底下人也不敢動，便任由蕭夫琅倒在地上。

她剛才看見了……蕭夫琅看她的的眼神……

“小姐，這人……”

“小五呢，先叫小五來。”

雯玉終是沒在說什麽，攙扶着她家小姐回了房。

————

蕭夫琅病發兩次，連床都下不得了。小五熬了些溫養心脈去肝火的藥，給他端進了房中。

“小五，你先等等。”

小五端湯藥進來時折了院子中的兩束花草一并給了他，這東西能安神。

“蕭兄弟，怎麽了嗎？”

昨日裏他太瘋了些，病又重，不知吓到裴珞宣沒有，而她會不會又趕他走？

“小姐她怎麽樣了？”蕭夫琅問道。

小五：“蕭兄弟，要我說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小姐沒事，夫人今日下午會往別院裏來，沒事別出這門，沖撞了夫人那可就不好了。”

“多謝提醒。”蕭夫琅一口喝光了陶碗中的藥汁，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這藥可真苦啊，好久都不曾喝過了，他心裏慨嘆着。

門嘎吱一聲被人推了開，來者關了他屋中架開的窗戶，在香爐內點了一縷青煙。

他仔細嗅了嗅，閉眼享受着，這味道與裴珞宣身上的如出一轍。

來人正是雯玉，遣她而來的除了裴珞宣還能有誰？

昨晚上她與小姐商議過了，等這人傷好了點便讓他離去，在宋和鎮找個歇腳的地方，只是離她家小姐遠了些，這樣她也好放心。

裴珞宣仍舊會幫他，這也不算違背了諾言。

她家小姐哪哪都好，就是心太軟了些，偏偏還是個倔脾氣，真叫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昨日這蕭夫琅瘋瘋癫癫的，很難不叫人聯想到裴珞宣被山中桃花妖吸去魂魄之事。

這香是那巫師留下的，有招魂固識，安神靜心之用。她家小姐熏了兩個多月，沒剩多少了，這下還要勻出一些來分與他用，這人但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會遇見她家小姐如此善良之人。

“欸，我說，做人呢就需得有點自知之明，你傷好了就趕緊離開，免得我家小姐為難。”雯玉對着那人喊道。

“你是在同我說話嗎？”，蕭夫琅睜開了眼，卻不看她，一幅目中無人的樣子。

雯玉嗤笑：“那當然。”

蕭夫琅輕嗅着這香，笑着問：“你同那晏知亭也如此講話嗎？他可是比我危險多了。”

“那書生知根知底的，如何危險？倒是你來路不明，偏偏還對我家小姐有非分之想。”雯玉不知為何，同這人就說不上幾句好話。

非分之想？

蕭夫琅細細地品呷着這句話，他兀自笑了，他分明只是來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小姐是個極好之人，就算我對她心生愛慕，那又何錯之有？”他淡淡道：“何況小姐救我在先，我又怎會害她？”

“你……簡直不可理喻！你莫不是不知道小姐與那書生心意互通，你……”雯玉瞪大了眼睛，她自是沒想到這人竟絲毫不加以掩飾。

蕭夫琅微眯了眼，這丫鬟正好戳在了他的痛處上。

他不說話，身上陰沉的吓人，雯玉當下心慌，顧不得別的便跑開了。

這人太可怕了，決計不能讓他待在自家小姐身邊。

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蕭夫琅揉了揉眉心，他這是怎麽了？分明說好了得忍耐的……

萬一，裴珞宣真将他趕了出去，那他難道又要重蹈覆轍嗎？

絕不能！

雯玉這丫頭什麽事都往心裏藏不住，剛聽見蕭夫琅那番氣話，如今便咋咋呼呼地去說與裴珞宣聽了。

“他真這麽說啊？”裴珞宣蹙了眉心，她站在院子裏，前廳後院小厮們正在灑掃，算算時辰夫人莫約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到了。

“是啊！”雯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她看蕭夫琅不順眼，趁早讓他走了，這也好安生。

“那，那也掃掃。”裴珞宣指了一塊地方，不多時便有人灑掃幹淨了。

大體幹淨了不少，她沉思了一會，對着雯玉道：“我自己去問問他，你別跟來。”

這門又開了，是裴珞宣推的。

“我就知道你會來。”

許是聽了雯玉的話，裴珞宣心裏別扭，她竟覺得蕭夫琅總愛對着自己笑，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只好尋了一處位置，随意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裏小嘬了一口。

“你說的那些話，是當真的嗎？”

明明他們才相識兩天而已。

“那些話若是當真的，小姐應當如何處置我呢？”他哆嗦着從榻上下來，一步一步極慢地走到了她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