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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洲

Chapter 45

阮綠張開雙臂，給梁辰洲一個熱情的擁抱。

她以前非常氣惱梁辰洲什麽都不說，現在想來，不是他不願意說，而是說了，無疑将那道傷口血淋淋揭開。

梁辰洲也抱住阮綠，淡笑道：“你不用急着安慰，我還沒說完。”

阮綠的側臉緊貼梁辰洲胸前，“如果說出來會讓你難過，還不如不說。”

難過？這個還真沒有。

在家庭關系這方面，于梁辰洲而言，更多的是麻木罷了，那些負面情緒随時間的流逝早已掀不起波瀾。

“五年前我爸找過你之後，我去見他了。”

阮綠的心咯噔沉了一下，臉從梁辰洲胸前移開，難以置信地問：“然後呢？”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和他有什麽交集，但是因為你，我動搖了。”

那次見面在一家高檔西餐廳，短暫且不愉快。

父子倆相對而坐，梁辰洲始終沒有動筷，面無表情看着梁鴻彬。

正是這個男人，造就媽媽多年來的念念不忘，臨終前都想着他，可他呢，辜負了一個深愛他的女人，重新擁有了家庭。

萬恒董事長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用不鹹不淡的口吻說：“我兒子終于開竅了，可喜可賀。”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梁辰洲聲線清冷，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放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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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恒吧，以後屬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梁辰洲沒吱聲。

“那個女孩很不錯，可是如果你想給她更好的生活，憑設計院那點工資和提成，根本是無稽之談。”

梁辰洲一臉輕蔑：“我媽等了你那麽多年，你對她不聞不問，你坐擁着財富和權利，明明能給她更好的生活，但是卻和別的女人結婚。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女孩我知道怎麽寵愛，不用你來教我。”

這些，阮綠都是不知道的。

“是我對不起辰洲和他媽媽，我願用我所有的一切去彌補他。姑娘，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讓辰洲出來見我，如果你可以說服他，我會往你卡裏打一千萬。”

阮綠以為，梁辰洲爸爸如同說這番話時的慈眉善目，當梁辰洲想把這一切告訴她的時候，卻怎麽也聯系不上她，緊接着就收到了分手短信。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梁辰洲去設計院的第三年，梁鴻彬突發腦溢血住進ICU昏迷不醒。

梁思悅哭着打電話給他，梁辰洲随即前往醫院。

醫生下達病危通知書，萬恒總裁周煜禮也守在ICU外，見到梁辰洲，把他拉到無人的天臺上說：“你爸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來萬恒，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一封信。”

壓了兩圈操場，阮綠腳有點痛，和梁辰洲走到操場中央的草坪上坐下，有風輕送，夾雜着淡淡的花香。

阮綠抱膝問：“你爸在信裏說了什麽？”

“一些道歉的話。”梁辰洲回答。

他以為自己可以足夠狠心去ICU看一眼就走，但是，當那封病危通知書擺在他面前，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所以你就心甘情願去萬恒了？”

“有一半原因。”

“那另一半呢？”

“你。”

“我？”阮綠不解。

“我去萬恒唯一的要求就是分管設計部。”

阮綠一個激動吻上梁辰洲的臉，然後說：“啊梁辰洲你怎麽這麽棒，知道我要回來所以提前準備好大腿給我抱，天吶我簡直是太感動了。”

梁辰洲實在不忍心告訴阮綠她白激動了，他當時的想法其實是要當個稱職的甲方爸爸虐她來着。

“你爸現在……” 阮綠欲言又止。

“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身體恢複得不錯。”

梁鴻彬是個很要強的人，拼事業多年打下了萬恒的一片江山，據說腦溢血突發前還在處理項目上的纰漏，幸好被助理發現，及時送往醫院。

雖然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但他還是熬了過去，不過身體恢複以後，他也轉了性，逐漸放權不管萬恒的事，世界各地走走，以修生養性為目的，彌補多年來因為工作造成精神上的空缺。

“那你爸和你媽是怎麽認識的？”阮綠繼續問。

她今天的好奇心比以往都強，這要換做以前，梁辰洲是絕不會把這些話跟她說的，難得梁辰洲願意敞開心扉，可不得抓緊時間把想問的話都問出來，誰知道過了今晚還會不會有這個機會。

關于爸媽的相識過程，梁辰洲是整理媽媽遺物時看到了一本日記，裏面将這一切記錄得很詳細。

南榆鄉素來以茶葉聞名，梁鴻彬早年受朋友邀請來品茶，邂逅梁辰洲的母親何菡。

何菡的端莊優雅吸引梁鴻彬，梁鴻彬的貼心細致也吸引了何菡，兩人迅速墜入愛河。

當時的梁鴻彬處于創業初期，向何菡承諾，等他有了一番作為一定會來接她，何菡牢牢記住這句話，沒過多久發現自己懷有身孕。

她很高興，想把這件事告訴梁鴻彬，可是怎麽也聯系不上他。

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件事被梁辰洲的外公外婆知道了，命令她打掉這個孩子，何菡苦苦哀求，跪在爸媽面前，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父母終究是疼愛女兒的，遂了她的心願。

何菡始終記得梁鴻彬的承諾，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如願以償。

日記中，何菡這麽寫道：時光短暫，一見傾心，相知相戀，無悔無怨。

“我常常會想，如果我媽的執念沒那麽深，她是不是會過得很快樂。”梁辰洲說道。

阮綠想了想回他：“也許對你媽媽來說，正因為有這份執念，才能填補她心靈的空缺。讓她随随便便找一個人結婚，而那個人不是你爸的話，她應該也不會快樂吧。感情這事兒，本來也沒有對錯之分，只要自己不後悔，別人怎麽看又有什麽關系。”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正是這個道理。

好一碗雞湯啊。梁辰洲摸了摸阮綠的頭，忽然笑了出來。

阮綠不解：“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

梁辰洲搖頭：“難得聽你說雞湯，不太适應。”

阮綠撇撇嘴，辯解：“我也不是只知道吃喝玩樂。”

話說回來，她對梁辰洲以及梁辰洲對她的感情又何嘗不是一種執念呢。

兩份執念疊加在一起，讓他們多年以後重逢，拾起未完待續的故事，這麽想來也不錯。

“梁辰洲，找個時間帶我去南榆鄉吧，早就聽說那裏的風景很美，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去看看呢。”

“可以啊。”梁辰洲一口答應下來，“但是——”

阮綠真的非常讨厭神轉折，耐着性子問：“但是什麽？”

“不能白帶你去，你得付出點什麽作為交換。”

阮綠雙臂環抱，警覺道：“你想幹嘛？”

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看梁辰洲那蕩漾的表情，阮綠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阮綠還沒反應過來，被梁辰洲摟緊懷裏。

梁辰洲在她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如蜻蜓點水一般，卻勾勒出久違的悸動。

五年間，梁辰洲曾無數次想過阮綠在他懷中的場景，經常想着想着入了神，後來才發現懷裏一場空。

此刻，他的感覺是真實，懷中的阮綠也是真實的。

梁辰洲在阮綠耳邊輕聲道：“我會對你負責的，一輩子。”

花澗灣彙報的日子很快來臨，阮綠二次前往萬恒。

除了項目組的小夥伴，暴躁BOSS也來了，美其名曰害怕有突發情況阮綠hold不住，砸了森瑞的招牌。

阮綠聽見這話，那可謂是相當的憋屈，她再怎麽不濟，臨場應變能力還是有的，不會拿公司的聲譽開玩笑。

她覺得暴躁BOSS很奇怪，對花澗灣格外上心，昨晚她還看見BOSS在梁辰洲朋友圈下留言。

其實梁辰洲也沒發什麽，分享了一條萬恒某項目的景觀分析鏈接，BOSS留言吐槽設計缺陷，毫不避諱，梁辰洲也從專業角度解釋為什麽要這麽設計的原因，他們的對話像極了一場正兒八經的學術交流，阮綠給兩位大佬跪了，默默點了個贊。

第二次來萬恒和第一次的感覺終究是不一樣的，第一次來面試帶有見某人的目的性，多少有點心虛，第二次好歹項目中标，有了底氣。

此次萬恒設計部派來進行花澗灣項目對接的都是阮綠熟悉的面孔——汪瑩瑩、梁思悅和周燦，設計部負責人王經理也來了，由他主持會議。

自從得知阮綠把哥哥甩了以後，梁思悅對這人沒有一點好感，即便阮綠主動和她打招呼，她都是一副怒氣沖天的表情，也不願搭理人，以至于阮綠納悶，自己究竟哪裏惹到了這位萬恒小公主，但是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阮綠也懶得去計較。

倒是汪瑩瑩表現得落落大方：“阮綠，很高興能和你合作。”

阮綠也大方回應：“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個頭啊。梁思悅看阮綠哪哪都不順眼，拿起手機給梁辰洲發消息：“哥，你眼光真差勁。”